“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

宋雨桐吃力地用手肘支撐起自己的半個身子，慢慢地從地上坐了起來，她怔怔地望著手心上那一灘紅色的血液，喃喃地自言自語說道。

原本那一雙清澈又明亮的雙眸，現(xiàn)在已經(jīng)涌滿了晶瑩剔透的淚水，她那張清純絕美的容顏上，臉色卻蒼白得嚇人，光潔的額頭上，磕破了一個傷口，流出了鮮豔的血，那觸目驚心的血紅色，沿著她瑩潤姣好的臉頰，慢慢地、慢慢地滑落下來，劃出了幾道可怕的血痕。

鮮紅色的鮮血，襯著她如同白紙一樣的臉色，十分的楚楚動人。

然而，這一切，一一落盡利耀南的眼底，滿臉怒氣的他，目光冷冷的，冷峻的面容上沒有一絲牽動的表情，似乎對宋雨桐受傷流血的額頭，一點(diǎn)都無動於衷。

就在這個時候，利耀南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低吟的手機(jī)鈴聲突兀地在在安靜又詭異的氣氛中，帶著一陣劇烈的震動。

“……說。”

利耀南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對著電話開口的語氣，帶著絕對的寒冷，令周遭的空氣一下子都凝結(jié)了起來。

“利先生，管家艾瑪和女傭們經(jīng)過詢問，她們都保證說，她們從來沒有在宋小姐的面前，一次都不曾提起過關(guān)於白小姐的事情，一個字都沒有透露過。”

“沒有透露過？呵呵！”利耀南冷肅的臉上，突然一沉，然後輕輕地冷笑了一下，隨著他的冷笑聲，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意思就是說，她自己無中生有自己知道的？”

“……”對於利耀南的反問，陸凌宇無言以對，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利耀南。

“再查一遍，仔仔細(xì)細(xì)的，一個一個地好好審問，我倒要看看，是誰嘴巴這麼不乾淨(jìng)，查到了人之後，立刻帶她過來見我！”

冷冷地撂下這句話後，利耀南便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你想對她們做什麼？！”

聽到利耀南對陸凌宇下達(dá)這樣冰冷嚴(yán)肅的命令，宋雨桐的心猛地一縮，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從心底深處，升了起來。

她心裡十分的清楚和明白，以利耀南這樣狂妄暴戾的性格，他冷酷無情的行事作風(fēng)，也許會抓住追查這件事，對公寓裡管家艾瑪和那羣傭人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情來。

上次，她看到他對傭人發(fā)火竟然要用硫酸潑了她們的臉，還要?dú)⒘怂齻兊氖虑?，陰影還殘留在宋雨桐的心中，現(xiàn)在想一想，一種害怕和不安的感覺，又爬上了心頭。

宋雨桐扶著旁邊的牆，慢慢地、動作十分艱難地努力讓自己站了起來。

“耀南……不要……不要爲(wèi)難那羣傭人……”宋雨桐捂著流血的額頭，靠在冰冷的牆上，才能勉強(qiáng)站穩(wěn)渾身無力的身子，她眼神哀求地望著利耀南，閃爍的淚花在眼眶裡不停地打轉(zhuǎn)著。

一想到平時待自己那麼好的管家艾瑪和那羣做事誠誠懇懇的女傭，會因爲(wèi)自己而招來一頓無辜的傷害，宋雨桐的心裡，就有一種深深的自責(zé)和愧疚。

“想要我不爲(wèi)難她們？可以，那就要看你怎麼做了?！崩弦徊揭徊降叵蛩斡晖┳吡诉^來，他臉色鐵青得瞪著站在牆邊的宋雨桐，那一雙如鷹隼犀利冰冷的黑眸，正迸射出駭人可怕的光芒。

“你說！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說！”

他的語氣，也冰冷低沉到了極點(diǎn)，像是地獄裡派來索命的使者一樣，涼颼颼地飄到了宋雨桐的耳邊，讓她不受控制地渾身一直在顫抖。

“……藝?yán)取沂窃谒嚴(yán)葼澤系哪切飚嬌?，看到了那個名字……”

宋雨桐咬了咬蒼白的下脣，顫抖地把實(shí)情的真相告訴了利耀南。

“原來是藝?yán)取?

冷著一張臉的利耀南，突然眸光一凜，靜靜地凝視著宋雨桐那張白皙素淨(jìng)的小臉上，鮮紅色的血流過她的臉頰，讓她看起來有一種柔弱可人的脆弱。

藝?yán)取?

原來事情的關(guān)鍵出現(xiàn)在藝?yán)妊e面。

那一天，他特別交代管家艾瑪，可以讓宋雨桐去公寓的二樓，去他私人珍藏的藝?yán)妊e面參觀欣賞一下，原本他只是怕她在家裡，一個人無聊發(fā)悶，心想她那麼喜歡美術(shù)和藝術(shù)，便讓她進(jìn)去他的私人藝?yán)妊e面看看好了。

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在藝?yán)妊e面，發(fā)現(xiàn)了白子晴的事情。

利耀南的心中，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他的確有一點(diǎn)印象，當(dāng)初白子晴離開他之後，他命令所有的傭人把關(guān)於白子晴的東西，處理得一乾二淨(jìng)，唯獨(dú)藝?yán)妊e面有一張素描的小畫像，那是上大學(xué)時，他在白子晴生日的那天，和她漫步在倫敦的街頭上，在路邊碰到了一個正在畫肖像的畫家，便

讓那個畫家爲(wèi)白子晴畫了一幅畫，而他，就在畫像的上面，留下了對白子晴的生日祝福，還有表達(dá)他心中對白子晴的愛意。

之所以那幅小畫像，他沒有丟掉，是因爲(wèi)不捨得。

那幅畫，有著他最開心的回憶。

那一天，雖然是白子晴的生日，但是她卻把最珍貴的第一次，在她十八歲生日的那天晚上，當(dāng)成一個驚喜的禮物，送給了利耀南。

他最心愛的女人，在那一天，成爲(wèi)了他真正的女人。

那幅小畫像，就是那一天回憶的證明。

這件事情，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所以即使把白子晴所有的東西丟掉處理得一乾二淨(jìng)，藝?yán)妊e面，牆上卻還掛著這一副素描小畫像。

它是利耀南最美好的一份記憶。

他雖然是那麼的恨白子晴，恨她的絕情，恨她的不告而別，可是卻怎麼也抹不掉……過去那些年以來，他是那麼曾經(jīng)深深地愛著這個女人。

卻沒有想到，一切的命運(yùn)安排是那麼的巧妙，宋雨桐第一次進(jìn)入他的私人畫廊，就留意到了那幅素描小畫像。

……現(xiàn)在看來，這一切都是他疏忽了。

“那個漂亮美麗的女人……是你喜歡的人吧？”

宋雨桐看著已經(jīng)冷靜下來的利耀南，他英俊的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以往的冰冷淡定，心中的那一陣陣酸楚感覺，像是大海的波濤一樣，一波又一波席捲著她脆弱的心臟，讓她忍著會被利耀南發(fā)火的危險(xiǎn)，輕聲地問道。

站在她對面的利耀南，涼薄的嘴角邊，卻泛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他深邃幽沉的眸光裡，變得複雜難懂，讓人摸不透他現(xiàn)在的情緒。

“閉嘴！這一切與你無關(guān)?！?

感覺到眼前一陣發(fā)黑，宋雨桐緊緊咬著自己的下脣，脣齒之間的疼痛讓她腦海裡有一瞬間的清醒，她用力地閉上了眼睛，然後又睜開，視線顫巍巍的，再一次迎向利耀南那一雙冷酷銳利的黑眸。

既然他不願意回答她，關(guān)於白子晴那個女人的事情，那麼，她就不問好了。

她蒼白得有些乾裂的脣瓣，微微地顫動，吐出了一絲柔弱無力的聲音：“耀南，你把我留在你的身邊，是不是隻是因爲(wèi)我們之間的那一張契約？”

宋雨桐的心，隨著她的話從口中說出的那一刻開始，就好像被誰一下子拎起來，提到了半空中。

在冰冷的空氣中，搖搖晃晃起來，孤單隻影地?fù)u搖晃晃著。

彷彿在等待一個答案，只要等到那個答案，那顆心，是沉下去，還是完好無損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這一切，都是取決於利耀南口中說出的答案。

宋雨桐這個問題，似乎讓利耀南感覺很可笑。

他濃眉輕輕地挑了挑，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充滿諷刺的譏笑：“你居然會問我這麼愚蠢的問題？”

像是要揭穿她有多麼的天真和可笑，利耀南站在那裡，冷冷的眸光停留在宋雨桐的臉上，他的聲音比冬天的雪水還要冰冷，說道：“留你在身邊，你覺得是爲(wèi)什麼？”

“僅僅只是因爲(wèi)……那張契約嗎？”宋雨桐不敢置信地凝視著利耀南，聲音是那麼的輕，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就要破碎了。

這些天以來，利耀南對她的照顧，對她的體貼，對她的呵護(hù)……

讓她以爲(wèi)，即使他沒有愛上自己，但是這個男人，他至少是在乎自己的。

外表冷酷無情的他，性格是那麼的霸道專制，陰晴不定，但是他卻永遠(yuǎn)記得，她身體有低血糖的毛病，每一天都要親自監(jiān)督她好好吃飯，甚至，在今天出門的時候，他還記得吩咐管家艾瑪給他備好她每天要吃的巧克力和糖果。

他明明那麼在乎她，關(guān)心她……

他對她的好，點(diǎn)點(diǎn)滴滴，就像是一對戀人一樣，讓她以爲(wèi)， 他也在每一天朝夕相處中，和她一樣，已經(jīng)喜歡上了她。

如果不喜歡她，又爲(wèi)什麼還要留下她，讓她繼續(xù)待在他的身邊？

宋雨桐想不通，也並不懂利耀南的用意。

但是，下一秒，利耀南說的話，卻像是一把冰冷有力的鐵錘一樣，狠狠地敲打在宋雨桐的心上，讓她渾身一痛！

“不是因爲(wèi)契約，不然你覺得會是什麼？難道你以爲(wèi)，我是因爲(wèi)愛你，所以把你留在身邊的嗎？”

轟！

這殘忍又無情的話語，從利耀南的口中一字一句地吐出時，也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狠狠地刺穿了宋雨桐的心！

站在牆邊的宋雨桐，纖弱的身軀晃了晃，她柔美素淨(jìng)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一絲血色，慘白得令人心驚，她卻彷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樣，不相信她聽到的話，拼命地?fù)u搖

頭，不死心地喃喃自語，聲音已經(jīng)帶著一絲脆弱的哭腔，“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怎麼會……你怎麼會……”

“你如果不在乎我，爲(wèi)什麼要親力親爲(wèi)照顧我一天一夜？你如果不在乎我……爲(wèi)什麼要爲(wèi)了哄我開心，特意爲(wèi)我打造一間畫室……”

一顆心碎的眼淚，從宋雨桐那張清麗絕美的臉上，一下子跌落下來。

就好像漆黑的夜空中，一顆急急劃過天邊的流星一樣，急速地突然墜落了。

利耀南抿了抿薄脣，不以爲(wèi)然地說：“所以呢？就因爲(wèi)這些，你以爲(wèi)我愛上你了嗎？”

“蠢女人！”利耀南冷哼了一聲，用一種輕蔑又不屑的眼神看著宋雨桐，像是在看一個令他感到厭惡和煩躁的東西一樣，“你是腦子太天真還是太愚蠢？一個男人如果對一個女人的身體還有興趣，稍微花點(diǎn)錢讓她開心開心，又如何呢？難道你以爲(wèi)做了這些，就是愛情了？”

再也不看宋雨桐一眼，利耀南轉(zhuǎn)身就走，走到沙發(fā)旁邊的小茶幾，隨手一抓拿起內(nèi)線電話，按下了前臺的號碼。

“把我的衣服送上來給我，現(xiàn)在就要。”

黑市上的交易，還在等著他親自過去處理。

那一對眼角膜，對於他來說，非常重要。

他必須要確?？梢越灰壮晒?，不容許出一絲一毫的錯誤。

利耀南的時間一向很寶貴，每一分每一秒都用在該用的事情上，現(xiàn)在的他一點(diǎn)都不想浪費(fèi)時間，在酒店的套房裡，和一個腦子愚蠢的女人，談?wù)撌颤N狗屁愛情！

“不是這樣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宋雨桐拼命搖晃著頭，她那一如黑絲綢般的長髮，已經(jīng)變得有些凌亂，她白淨(jìng)的臉上，已經(jīng)爬滿了淚水。

不顧額頭上還在流血的傷口，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利耀南的面前，然後，站定了腳步。

視線已經(jīng)模糊不清成了一片，她睜大了含著淚水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坐在沙發(fā)上神色冷漠自如的利耀南，脣瓣不受控制地有些顫抖。

宋雨桐的心裡，一直有一道聲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

可是不知道爲(wèi)什麼，她看著利耀南冰冷無情的俊臉，看著他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fā)上，當(dāng)她空氣一樣看不見她，甚至還十分悠閒地抓起旁邊茶幾上的時尚雜誌，無聊地翻閱了起來。

於是，她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都變得冷了下來。

冷得她，脊背一涼，身體就開始一陣一陣發(fā)抖。

“如果不愛我……爲(wèi)什麼不讓我離開，爲(wèi)什麼還讓我繼續(xù)留下來？”

宋雨桐默默地流著眼淚，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像是一張被撕裂的裂帛一樣，嘶啞又顫抖。

“因爲(wèi)……”坐在沙發(fā)上那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突然緩緩擡起眸來，冷冷的視線掃過宋雨桐的身體，從她的臉蛋到她玲瓏嬌小的身段，從頭到腳，故意緩慢地用幽沉的黑眸，仔仔細(xì)細(xì)打量了一遍。

“我還沒玩膩你的身體啊……”

毫不留情的話語，帶著滿滿的侮辱和譏諷，直直地向宋雨桐的身上，狠狠地射了過去。

“啪嗒……”的一聲，突然在安靜的空氣中響起。

那個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纖細(xì)倩影，突然好像是被重重地打到了一樣，身體隨著一軟，整個人渾身無力地像一座山倒塌下去一樣，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怎麼能相信……那麼殘忍無情的話……

是從利耀南的口中說出來的？

怎麼能接受……那個曾經(jīng)照顧了昏迷的她一天一夜的男人，竟然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絕情冷酷的話？

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會這樣？

宋雨桐的心中，突然好像被人無情地挖了一個洞，吹過來一陣有一陣寒冷的風(fēng)，她全身的血液都凍結(jié)了，手腳冰冷得像是剛從冰天雪地裡爬出來一樣。

她蒼白得嚇人的臉上，一顆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從她面如死灰的臉頰上，一滴一滴地紛紛跌落下來。

一滴……

兩滴……

三滴……

越來越多的淚水，數(shù)也數(shù)不清，無聲地默默滑落，滴在了冰冷的地上。

這一刻。

她終於明白了，也開始第一次嚐到了愛情的另一種滋味——

酸酸的、帶著苦澀的心碎，傷心的眼淚，原來就是愛情的另一種滋味。

一個人的心，是如何從幸福的天堂上，一瞬間就跌入了黑暗的冰冷深淵裡呢？

直到這一刻。

……她終於徹徹底底地明白了，也清清楚楚地嚐到了，什麼是愛上一個人後，真正心碎的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