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的聲音剛落,就聽得石室外面一陣鑾佩聲響,接著是一對整齊的腳步聲,阿郎心想,這一定就是他們的大祭師了,會不會也像我們巢郎族的大祭師一樣玩弄蛇呢?
正在想著,石室門外首先進來一個妖豔的女人,女人也有四十歲了,全身穿著像孔雀一樣五彩的衣服,而且從胸口以下掛滿了不同形狀的鈴鐺,身子一走動,那鈴鐺就響個不停,起先聽到的鑾佩聲就是這些鈴鐺發(fā)出的。女人臉很長,眼睛、眉毛都畫著黑彩,嘴脣也塗了紅色,那時的女人是沒有化裝的,然而這個女人卻別具一格。她手裡拿著一桿銅質的簫管,烏黑中閃著妖豔的光。
女人一進來,巫哈立即向她行禮,並稱呼她爲“大祭師”,原來媧客圖族的大祭師是個女人。
大祭師向前走了一步,她後面跟著的幾十個鏢形大漢分兩路將整個石室圍起來,他們個個拿著明晃晃的鐵劍對著阿郎。注意這裡說的是鐵劍,而不是青銅劍或者是石制的劍。
大祭師看著阿郎,阿郎也用眼睛看著她,他們四目相交,阿郎感到全身一股寒意,她的眼神空靈而深遠,遠得就像無邊無際的天空,和這種眼神相交,阿郎的整個人也就好像來到了夜空,四周空曠的令人心碎。他猛地全身一震,眼神立即回到石室中,他全身起了一身冷汗,這個大祭師好厲害,就一個眼神差一點使他喪失神智。
就在這一瞬間,大祭師臉上的神色也變了,她用簫管指著阿郎道:“這個人再勇猛也不能留著了,他非常可怕,他的魂靈應該送給神享用。”然後仰著頭,雙手環(huán)抱向天,嘴裡哇哩哇啦的說了一大通讓人聽不懂的話。
她的話說完,就見巫哈全身抖得像篩子一樣,臉色也很灰白,大首領被阿郎制住的身子也明顯地顫抖。阿郎不知道那女人說了什麼,會令他們的大首領都如此懼怕,可見事情有點不可思議起來,他不知道這接下來如何辦,只是看著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見機行事。
大祭師根本沒有看他,還是仰著頭說一大堆古里古怪的話,突然四面牆壁“蹦蹦蹦蹦”彈出許多兩個大拇指粗細的圓形石子,彈出石子的地方都現(xiàn)出一個園洞,不一時四面牆壁現(xiàn)出了密密麻麻的園洞。
此時的巫哈已經癱坐在地,本來包圍阿郎的武士立即如退潮般地收縮到大祭師的身後,阿郎感到形勢有點微妙,這個大祭師還真他媽的有點兒古怪,說不定就是媧客圖族人實際大首領。
就在此時,那些園洞裡同時噴出金色的煙霧,煙霧一出瀰漫了整個石室。阿郎感到一股鹹鹹的怪味直往腦袋裡鑽,頓時他的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箭從他的手中掉下去了,他的整個身子也倒在了地上。
他倒下去時,朦朧中,看見大首領也倒在他的身邊,眼睛裡現(xiàn)出恐怖的神情看著他。但過一會兒,他的頭腦模糊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逐漸清醒的時候,感到全身痠疼,尤其是兩個臂膀,,痛徹心扉。他猛地睜開眼來,發(fā)現(xiàn)自己凌空被綁著,只覺得四周空間很大,自己像是被一根繩子吊在空中,一點依憑都沒有。這種真空綁著人,讓人有種無端的恐懼和絕望,因爲你不知道接下來的命運會怎麼樣,你也沒辦法逃脫。
他狠命地掙扎了幾下,大呼道:“有人嗎,這是什麼地方?……”
話音剛落,就有人道:“別叫了,一會兒就有人來。你掙扎也沒有用,逃不掉的。”
這聲音就在自己身邊,阿郎定了定神,眼睛適應了黑暗,這才發(fā)現(xiàn)左邊不遠處,玲玲也和他一樣被真空吊著。說是吊著,其實他們的身後是一根一人粗細的大鐵柱橫在空中,一頭插進無邊的黑暗裡,另一頭上就用麻繩綁著阿郎和玲玲。
這個空間很黑,上面似乎有頂,但下面感覺是無邊無邊的黑洞,前面是一個圓形的鐵柵欄,他們的身子與鐵柵欄大約一步多距離,但是阿郎用腳試了一下,腳還是夠不著柵欄,兩邊很黑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有沒有石牆之類的邊,整個空間就好像只有橫著的兩根鐵柱和綁著的阿郎、玲玲。
阿郎看著玲玲,只見她現(xiàn)在反而顯得很鎮(zhèn)定,完全沒有剛來時的懼怕了,也許知道自己的結局比沒有知道自己的結局更讓人顯得冷靜與平和。阿郎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也被綁在這裡?”
玲玲淡淡地道:“祭祀,我們是祭祀的犧牲!”
阿郎明白了,他是徹底的做了媧客圖族人的俘虜,俘虜的下場要麼成爲奴隸,要麼成爲別族人祭祀祖先神靈的犧牲,還有就是給死去的大首領、長老們殉葬,而他現(xiàn)在是被作爲了祭祀的犧牲了。
但是阿郎搞不明白,自己是成爲他們的俘虜才被成爲犧牲的,而玲玲是他們的本族人,爲什麼也被作爲犧牲呢?這在他們巢郎族是沒有的事,而且在別的族羣裡也沒聽說過,難道這個玲玲也像他一樣是從別族人那裡抓來的?
阿郎看著玲玲在思考著,玲玲瞪了他一眼道:“看什麼看,都快要死了。”
阿郎道:“你不也是媧客圖族人嗎,怎麼和我一樣被祭祀呢?”
玲玲似乎有點憂傷地道:“媧客圖族人又怎麼樣,每一年都有媧客圖族人被用作祭祀,本來這次頂替你的是桑五,他是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瘸子,誰讓你不知趣的闖進來,那就先用你了。不過對我來說可是不幸中的萬幸,不用和那個瘸子死在一起了。”
她的眼睛裡還含著一絲滿意之色,似乎和這個男人死在一起對她來說那是最大的滿足了。
阿郎實在想不到,他們會拿本族人來祭祀,而且每一次選一男一女兩個人,這種方式好像不符合周邊的部落的習慣,而且這裡的所有東西都透著古怪,好像這個部落是與世隔絕的。
阿郎又問道:“你們部落選擇祭祀的人有什麼標準嗎?他們爲什麼要選中你呢?”
本來還有點滿意的玲玲,聽到這句話,不禁又憂傷起來,垂下頭道:“因爲在所有女人中,我是最差的,所以他們選中了我。”說著眼淚就出來了,淚水順著白皙的臉頰形成一道道細小的河流。
阿郎道:“你是說你的打獵是最差的?”
玲玲點點頭。
阿郎又道:“可是你已經打死了一頭野牛了,難道你們族裡所有的女人都會打野牛?”
玲玲道:“不是這樣的,我們媧客圖族每兩個月都要舉行一次祭祀,兩個月就要死兩個人,所有他們除了從別族那裡擄掠俘虜外,就從本族裡選最差的人。現(xiàn)在別族的俘虜都用完了,只有從本族選了,我從小就討厭打獵,況且我們族人對打獵都是自己去參悟的,沒有人傳授你方法,我打了三天,要不是你的指點,我還是一無所獲,所有我就是最差的了。”
聽了她的話,阿郎感到脊背發(fā)冷,他道:“這麼說,我的族人也都死了?”
玲玲道:“應該吧,俘虜抓回來就是祭祀的,要不然也不會輪到我們本族人了。”
阿郎大吼道:“這是什麼鬼地方,爲什麼要拿這麼多人祭祀?”
玲玲聽了他的吼聲,很感委屈的道:“我不知道,我從懂事的時候就這樣了。”
阿郎氣得全身發(fā)抖,又朝玲玲吼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是不是媧客圖族人?”
玲玲被他的表情和聲音嚇到了,頓時“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道:“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你這麼兇我?guī)质颤N……嗚嗚……”
別看阿郎勇猛過人,心裡卻是慈善,一看女人哭了,心裡就軟了許多,於是調轉頭不再看她。
女人哭了一會兒,見阿郎什麼話也沒有,便逐漸止住哭聲,偷眼看著阿郎,阿郎閉著眼在想事,她就試探著問:“你……你在想什麼?”
阿郎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自己的整個魂靈就彷彿被她勾走了,呆看了一會兒道:“我……我在想你真是一個奇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