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煬頓時雙眼瞪得一陣驚駭。
“……他沒把我當哥哥嗎？！”
賀子桀突然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他擡手按在一臉茫然的周煬頭頂：“他什麼時候說把你當成哥哥了？”
“這還用說嗎？！！”周煬懵逼臉道：“這不是很自然的事兒嗎？！”
賀子桀黑曜石一般的瞳中騰昇無奈：“你覺得這種事情對於小宸來說，會是自然而然的嗎？”
周煬雙手抱頭，吭哧半天張嘴：“啊？！！”
“他之所以接受我，是因爲她姐姐。”賀子桀溫潤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融著不易察覺的疼惜：“小宸從本質上來說是個很內向的孩子，所以他下意識的排斥所有人。連朋友對他來說都是根本不需要的，更何況是哥哥這種存在。”
“我想起來了……”周煬痛目道：“……小宸有過自閉癥。”
其實很早之前，盛夏就提起過關於弟弟性格的問題。
只不過後來大家朝夕相處，周煬自然而然的就以爲小宸已經接受了他。
所以……
他完全忽略了一個自閉癥的孩子，全心真誠的去接納一個人有多難。
“現在明白了？”賀子桀曲指在周煬頭上輕敲了一下：“情商低的丟人！”
“這和情商沒關係！”周煬反駁道：“再說你也沒高到哪裡去！”
“周煬，我給你臉了是吧！”賀子桀英俊的臉龐露出邪魅而又有點玩世不恭的詭笑：“之前衝我吼，現在又諷刺我，當我真捨不得揍你嗎？！”
“揍揍揍！之後揍！”周煬急急轉身就要進門：“我先找小宸道歉去！”
賀子桀長臂一伸直接將人勾回來。
“少爺你幹嘛？！”
“你先別去找他。”賀子桀幽聲道：“先讓你嫂子勸著。”
……
二樓琴房，姐弟倆四目相對。
各種矛盾的心情交雜，擰成一股麻繩不停抽打著盛夏的大腦。
“等等……”她愁眉似鎖難開：“你的意思是說，你把周煬當哥哥了，然後你就不待見他了？”
“我理智上排斥他，但是情感上又渴望他。”
盛宸張口，字句清晰。
“我咋有點懵呢。”盛夏抓抓頭，眉頭皺的更緊：“那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
“姐，你知道我爲什麼接受賀子桀嗎。”
“因爲我啊。”
“那喬薇姐姐和文君姐姐她們呢？”
“…也是因爲我啊。”
“那周煬呢。”
“總不能還是因爲我吧？！”
盛宸肅目點頭：“不是因爲你，但這就是問題。”
“……”
盛夏見弟弟還要張口，她擡手捂住他的嘴：“你先別說話，讓我理理！”
寂靜片刻，盛夏瞇眸擡頭，用一種十分凜冽的眼神打量著盛宸。
“小宸，你是不是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問題？”
“你指什麼。”盛宸毫不閃躲的對上姐姐的打量目光。
“你對陌生人的排斥。”盛夏冷聲道：“還有你性情的冷漠淡薄。”
“是。”
盛夏腦子裡轟然一響，四肢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僵硬。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一開始。”
盛夏揚手，卻在半空中蜷縮了手指。
指甲插入掌心，她咬住聲音：“小宸…你至少應該告訴我！！！”
“一開始是單純的不願意。”盛宸一根一根掰開姐姐的手指：“你的視線必須在我身上，如果同情和心疼可以讓你不移開視線，那我何樂而不爲。”
盛夏指尖痙攣，被弟弟雙手包裹住。
“後來就是習慣了。”盛宸將姐姐的手貼在臉側：“我習慣被你照顧，被你寵愛，被你保護，於是就更沒有說的必要了。”
“……那現在呢。”盛夏的聲音冰涼到連她自己都起了冷顫：“現在爲什麼要說出來……”
“我第一次不是因爲你，而是主動試圖去接納一個人。”盛宸埋首在姐姐掌中，雙脣輕顫：“我不想這樣……”
“你不想打破自己的常規，於是就想方設法的逃避嗎？！”盛夏泄出泣聲：“你覺得這樣對周煬公平嗎？！他是真心把你當弟弟啊！”
“……所以我該怎麼辦。”盛宸用姐姐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姐……我該怎麼辦……”
盛夏長嘆氣，重聲嘆出了胸中的憤懣與苦澀。
“小宸，你不能這樣。”她將無助的少年抱進懷中：“你剛剛自己都說了，你早就不是那個生命裡只有我的盛宸了。”
“可我只想在你身邊！”盛宸抱緊姐姐，整張臉埋於她胸前：“我只有你就夠了……”
“傻小子。”盛夏淚光瑩瑩，聲音清淡，卻掩飾不了濃濃的悲傷：“姐姐什麼時候拋棄過你，就算我出國的那幾年，不還照樣每天跟你早請示晚彙報嗎。”
盛宸哽聲：“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盛夏輕蹭著弟弟的額頭：“但我不允許。”
盛宸霎時擡頭落下連串淚水：“姐！”
“我不允許的事情，你就不會做。”盛夏強迫自己擺出強勢而不容置喙的姿態：“小宸，我不允許你再自欺欺人！”
琴房門外，周煬雙眼通紅被賀子桀將他的腦袋按進了自己的肩窩裡。
……
第二天一早，盛夏帶著弟弟下樓。
賀子桀在看報紙，周煬在跟他說今天的行程。
一切都是那麼平常，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周煬，我們今天需要個車伕。”盛夏緊緊攥住弟弟的手，壓下他的掙扎：“萬里挑一，就決定是你了！”
“我的榮幸！”周煬把手裡的行程記事放到賀子桀面前：“抱歉少爺，今天我是嫂子的御用車伕！”
賀子桀瞥了他一眼，不耐煩的擡手示意他趕緊消失！
盛夏還要去接喬薇和凌菲她們，便帶著兩個弟弟先賀子桀一步出門了。
車裡，盛宸一直偏頭看著窗外。
周煬看了一眼後視鏡，對上了盛夏給他暗示的眼神。
盛夏：周煬同志，鑑於你各方面的表現，組織上接受你成爲盛宸的哥哥！
周煬：感謝組織的信任！但是前方的道路還是很曲折的啊！
盛夏：你放心！組織一定會從各方面支援你的！
周煬：那我保證完成任務！
“你們眼睛不疼嗎。”
一聲冷嘲，盛夏輕咳掩飾尷尬：“那個周煬同志！我們先去喬薇同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