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懂事

這個，那個，說的好像我們都是商品，任他挑選一樣。我的反應就是懵了，然後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別說我矯情，這時候換誰誰都得哭。

有時候我很想笑，我早就想到的不是？江北爲什麼跟我結(jié)婚，那麼匆忙地甚至不帶猶豫的結(jié)婚，他說服自己的理由，我難道一點都不清楚？我只是刻意迴避，或者說，我以爲那些理由，經(jīng)過我的努力和時間的沉澱，會變得不是個理由。

連江北他媽都提醒過我，她問過：“你覺得小北和你結(jié)婚，真的是因爲喜歡你麼？”

原本可以想得開的，可當這個答案，這樣一句話血粼粼地擺在眼前的時候，我還是承受不住了。我連個替代品都不是，只是他賭氣的一個發(fā)泄口，有時候無關(guān)愛與不愛，我覺得被踐踏的是整個人，好像這之前的每時每刻，我面對江北的時候，都是沒有自尊的。他對我好，那是施捨，他對我不好，都是理所應當?shù)摹?

我掉著眼淚滾動鼠標，接著看他們的對話。

小詩詩：你這樣不對啊，你一定要想清楚，如果不愛她還是分開吧，對女人來說愛情很重要的，這是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雖然現(xiàn)在殘忍了點。

江北：我沒想過離婚。

小詩詩：但是話說回來，你對人家是有責任的，本來就是你對不起她，這事對我嫂子不公平。

江北：可是以前那個，我放不下。

小詩詩：哥……我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你是個壞男人。

江北：嗯。

小詩詩：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把嫂子扔在家裡，你說她現(xiàn)在得什麼心情啊。我說假如，你要是真不想跟她過了，你怎麼都得把後面的事給人家安排好了，錢什麼的該給就給，哎……

江北：這些我都知道。

小詩詩：我不認識那個老公死掉的女人，我覺得我嫂子挺好的。

江北：你嫂子人不錯，比那個女人懂事。

小詩詩：你真賤。

江北：呵呵。

其實有的時候，小孩子說話很客觀的，他們把問題簡單化，然後找問題的根源，給出最直接的建議。可是現(xiàn)實，確實是太複雜了，主要是人的心太複雜了。

再之後他們也沒有聊天記錄了，這些事可能已經(jīng)壓了江北很久了，只是我沒有發(fā)現(xiàn)，壓到他去找個外人來傾訴。跟外人傾訴也好，話說出去了，不用負任何責任，只要他不說，基本也沒什麼後果。

有的時候我甚至在想，江北他真的在乎我麼，他就不能把這些藏得好一點，不讓我看見麼。如果我什麼都不看見，也許會好受點，然後傻傻的，等著他做出結(jié)果，給我一個宣判。

也許他選擇和我繼續(xù)，我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他有過這樣的糾結(jié)，也許他選擇跟我散夥，我……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哪怕有那麼點在乎我，跟我藏著掖著一下不好麼。他何必那麼信任我，相信我真的不會來看這些。

那些字眼，我一字一字地又讀了兩遍，眼前越來越花，好像什麼都看不清，看了下句忘了上句。我只知道我很悲痛，胸口堵啊悶啊，並且還煌煌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塊要命的東西。

多久了，江北猶豫這件事情到底多久了？從韓晴的老公死掉，還是在後來我們照顧韓晴的過程裡？我覺得我簡直是個天大的傻逼，韓晴生孩子的時候，我陪著江北那麼積極地照顧韓晴，我圖的什麼，一方面是覺得韓晴確實需要照顧，但老實說，很大的成分是，我爲了在江北面前表現(xiàn)，我想讓他認爲我是個多麼善解人意的女人，讓他看見我有多好。

原來，在我這樣做的時候，江北眼裡看到的，都是那個被照顧著的韓晴罷了。

我歪在沙發(fā)上哭，腦子裡什麼都沒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也不知道自己算個什麼東西，也根本就懶得去想。

稍微想一想，思緒就蹦到別的地方去，過去的種種，和江北的點點滴滴，原來那些好，都是在敷衍，演的。

我從上午哭過中午，然後到了下午，哭得都快睡著了。手機響了，是我爸打來的，我收拾收拾心情，把電話接起來。

我怕自己有鼻音，讓我爸聽出來哭過，說每句話之前都先控制控制。我爸問我怎麼樣，我就說挺好的，問和江北怎麼樣，我也說挺好的。

後來就切到了正題上。我弟弟就要高考了，他那個破成績，就是個破爛專科的材料，可是我爸不想讓他去那些學校，我爸讓我在這邊找找關(guān)係，把我弟弄到我以前上的大學去。

我說：“他分不夠，我有什麼辦法？”

我爸說：“江北家不是有錢麼，肯定也能找到關(guān)係，你是林霖親姐姐，你想想辦法，你弟這樣晃著，以後能幹什麼？”

能幹什麼？我一個211大學畢業(yè)生，我好到哪裡去了？人活成什麼樣，和上了個什麼樣的大學沒有關(guān)係，一步走錯了，輕而易舉就到了地獄。雖說這其中有起點和環(huán)境的問題，可我弟那樣的，扔到什麼環(huán)境他也好不了。

我爸就逼我，他覺得江北家在w市也算有錢有勢，這個關(guān)係肯定能找的來。他覺得江北作爲林霖的姐夫，這關(guān)係也非常近了，這個忙是沒理由不幫的。

我真想跟我爸說，咱就別出醜了行麼，人家心裡指不定怎麼看咱們這一家人呢。我不能打擊我爸，就說還是等我弟弟的分下來吧，到時候看看再說。

打過這個電話之後，我的情緒倒是冷靜了不少，開始考慮接下來的問題。我是就這麼等著江北安排我們的婚姻，還是自己也要主動做點什麼。做點什麼呢，挽回麼？有希望麼？挽回了這一次，接下來就不會有新的問題了麼？

江北說的不錯，我認識他的時候，就該知道他什麼德行。我跟他結(jié)婚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些問題。我是想到過的，我也曾鼓勵自己，見招拆招，小三前赴後繼，我就披荊斬棘。但事實發(fā)生的時候，所需要的承受力，沒有我設想的那麼簡單。

江北今天回家了，快七點鐘的時候，天有點要黑的意思，還沒有黑透，我在沙發(fā)上因爲哭得沒力氣，睡著了。

“饒饒，饒饒？”江北蹲在沙發(fā)前，小聲叫我。

我睜開眼睛，看見他，第一個瞬間，和曾經(jīng)每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樣，哦，我老公回來了。這種溫馨的感覺停留了一秒，我胸口如沐雷霆，我坐起來，淡淡地說：“你回來了。”

江北問我：“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我“嗯”了一聲，沒回答什麼。

然後江北過去把燈開了，在房間裡掃了一圈，坐到我旁邊，“沒做飯？”

我說：“我不餓。”

還做個球飯，他幾天沒回來吃飯了，辛辛苦苦做了，等不到人再倒掉，老孃纔不會那麼虐待自己。

我睡得頭髮貼在脖子上，江北把它們捋開，伸手輕輕撫摸我的脖子，然後靠過來，跟我對了下額頭，說：“去做飯吧，我要吃回鍋肉。”

我愣了一下，淡淡地說：“冰箱裡沒有肉了。”

江北也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說：“那我去買。”

我起身往廚房走，對他說：“騙你的。”

我到廚房，打開冰箱，從冷凍室裡翻出肉來，放進水裡化凍，表面的冰碴有點扎手。

江北去洗手間洗臉，進到廚房的時候，身上有洗面奶那種乾爽的味道。他說：“我?guī)湍惆伞！蔽艺f不用。

這邊不是開放式廚房，他出去了，我就可以把廚房的門關(guān)上，然後自己在這個小天地裡盡情地哭。冷凍的肉要化很久，我就在這兒守著，不想出去面對他。

有時候我在想，江北在想什麼呢，他這來示好又圖的什麼呢，他要是乾脆就跟我吵啊吵的，吵到?jīng)Q裂，我就可以死心然後跟他散夥了。我忽然覺得，散夥了也沒什麼不好。現(xiàn)在這樣多累啊。

肉煮好以後，撈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燙了手。外面涼了，心裡還是燙著的，切肉的時候，也是忍著燙的。等不及它徹底冷卻下來，再磨蹭就快九點了。

江北進來，從後面抱著我，笑嘻嘻地問：“還沒好啊？”

我手上油乎乎的，也沒法碰他，就淡淡地：“別鬧，馬上就好了。”

煮肉的時候，要半生不熟，距離熟稍微差那麼點意思，然後扔進鍋裡過油爆炒，一副激情四射的樣子。回鍋肉好吃，是不是回鍋的愛情也更有味道？

餐桌前，我沒有胃口，江北發(fā)揮演技，吃得很香，我就看著他。

然後他也看了看我，估計看得出來我情緒不佳，也就不說什麼廢話。吃到一半的時候，江北很隨意地對我說：“明天早上把結(jié)婚證找出來，還有你的身份證。”

我心裡抽了一下，表情麻木地問：“幹什麼？”

他還是很隨意地回答：“我想把這幾套房子換成你的名字，要是沒事兒，你去辦也行。”

我愣了愣，“我這兩天不舒服，你找人去辦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