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尋眼眶中突然充斥了眼淚,眼睛酸澀,猛地從他的鉗制中別過臉去,眼淚唰唰地落下。
他握著紙巾要幫她擦去眼淚,而她破涕爲笑地推開他的手臂,兩個人這麼個動作重複了好幾次,終於白千尋看著他笑著爲自己擦去眼淚,而她哭得越來越兇。
她上樓之前心裡特別的不舒服,以爲會和他再吵一架。
可是現在,兩個人的氣氛是她差一點忘記的溫情脈脈。
“怎麼越哭越兇了?”陸連城捏她的臉頰,牽起的嘴角放下,他才說:“原諒我那天晚上犯的錯,好嗎?”
在白千尋將他從工作室趕走以後,他自己心裡是明白的,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差一點毀了她最喜歡的工作。第二天醒來得知她出了車禍,心急如焚地等她,沒想到被她訓斥了一頓。
這樣還不傷心的,陸連城自認心不是鐵做的。
白千尋被他擁在懷中,聽他沉重有力的心跳,閉上眼睛,眼淚劃過臉頰混入他的襯衫:“你是在教我變壞啊!”
最後,WK的董事長是被前妻的一句抱怨顧自發笑地吃完整整兩份的咖喱飯的。
而白千尋靠在他的旁邊,說了一句吃不下了以後,看著他甘之如飴地吃完所有餐盒裡的東西,末了特別給力的打了個飽嗝,於是也忍不住笑了。
“陪我去工廠走一圈吧。”陸連城握著她的手,柔聲說道:“然後我們就回家。”
“誰要和你回家!”白千尋膽子大了,就連他的話也是隨口反駁。
陸連城輕笑,玩弄她散落在肩頭的髮絲:“你難道不要回家收拾衣服嗎?”
“你知道我明天……”
陸連城點頭:“是,我知道你明天去奧地利。”
那你爲什麼不生氣呢?白千尋想問,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兩個人再是親密無間,也還是有心心相印的時候,明知道彼此都想在最後的時刻溫存,何必要把每一個細節都打破沙鍋問到底呢。
“可我還想今天晚上去接小南,每次和他打電話,他都說想你了。”白千尋誠實地說:“我不確定你會不會讓我走,所以都還只是計劃。”
陸連城點頭:“我明天一早會接他過來。”
“爲什麼是明早?”她明天就要走了啊。
“今天晚上可是OURTIME,你還想讓小南來嗎?”陸連城說完以後,看著白千尋紅著臉又要說話,他的拇指按在她的嘴脣:“你當真要問很多個問題,當十萬個爲什麼嗎?”
“纔不是。”白千尋被他笑著說的話害羞地臉頰發燙。
白千尋還想問,艾米麗和陸連城說了什麼,爲什麼這一夜的陸連城如此溫柔,就連他們新婚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心動的感受。可是從下午見到他的時候,白千尋就失去自己的計劃了,所有的節奏重新由他掌控。
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沒有出息,只是她已經習慣了。
躺在他的懷中,鼻腔全是他的氣息,閉上眼睛掩蓋掉視覺,全身心地感受,陸連城溫柔地拉起被子蓋住她暴露在空氣中的肩膀,手掌輕按在她的額頭,嘴脣印在她鬢角的觸感,一切都變得異常敏感。
一直到第二天醒來她還是笑著的。
“媽媽!媽媽!”小南一大早就撲進主臥,抱住白千尋的腦袋一陣興奮。
白千尋醒來以後就看到這個小傢伙,立即驚喜地笑:“你怎麼來了?!”
“小林叔叔去接我噠,現在他們在樓下談事情。”
白千尋咧著嘴一笑,抱起小南在懷中親了又親:“我真想你啊,小南。”
“我也是。”小南在她的懷中掙扎了一下,從口袋中抽出一條藍色鑽石項鍊,在晨光的照耀下閃耀著鑽石光芒,在白千尋的眼前晃來晃去,最後塞在她的手中:“爸爸說,如果你說想我的話,就獎勵給你這個!”
白千尋愣住,昨天在工廠的時候見過這個款式,是還沒有上市的藍色火焰。
只是這一條不一樣,它不是水鑽飾品,更不是爲了聖誕節定製的低端商品,而是由珍貴的藍色鑽石製成的原版藍色火焰。
“爸爸還說,這個是信物,你和艾米麗奶奶去了巴黎回來,如果在開幕典禮的新聞報道中見不到你帶藍色火焰,就不帶小南去遊樂園了。”小南說到自己在乎的事情,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不能去了。”
白千尋掂量著沉甸甸的鑽石項鍊,嘴角彎起。
這個男人什麼都不說,卻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沒有一點點差池。
試問這樣的陸連城,她怎麼忍心真的放手。
“吃早餐了嗎?如果我記得沒有錯,今天你是有柔道課的。”白千尋將項鍊小心翼翼地放在櫃子上,藍色的光影射到白色的牆壁之上,煞是好看。
小南趁機偎進白千尋的懷中,隔著被子抱著她:“我要送你去機場。”
“那你下午不能偷懶,要去補的哦。”
毛茸茸的小腦袋因爲他的話,不開心地一直扭動,然後悶吭說道:“知道啦。”
真的是可愛極了。白千尋抱著他在懷中親了親,父子兩個其實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像的,都是很有原則又有自己的主見的人。
只是等白千尋洗漱好帶著小南下樓的時候,只剩小林一個人。
“總裁今天一早有特別重要的會議,關於省重點企業建設的會議。”小林說完以後,碰了碰自己的鼻子:“額,雖然是走個形式,但是陸總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親自見一下省長。”
白千尋額角冒黑線,聽到這個稱呼,就知道陸連城這一次去時幹什麼了。
“真的是孩子氣。”說完以後,還是笑了,拉著小南坐上餐桌:“不吃早餐就走,還不如小南懂事。”
小林急忙擺手:“總裁走之前吃過了,這個雞蛋也是他親手煎的。”說完以後忍不住用指尖擦拭了下自己嘴角的油漬:“還挺好吃的。”他還是第一次吃到總裁做的荷包蛋。
白千尋被小林的話逗笑,平時一本正經的人突然說起笑話來,其實真的挺好笑的。
“就說他很幼稚。”白千尋笑著爲小南夾雞蛋,倒牛奶,眼睛都是彎的。
小林站在一旁,暗暗嘆了口氣:“其實幼稚也是分時候的。”他昨天吩咐說要帶著第二年計劃親自去省裡開會的時候,樣子可一點都不顯得幼稚。
作爲本省最大的公司,所有公司都會馬首是瞻的陸連城總裁,如果真的想搞垮一個副省長,哪怕是升職令已經獲批了,只要沒有宣佈,都有可能被駁回。這種赤果果的報復行爲,本質上很幼稚,可是真的坐起來,一點都不幼稚的好嗎!
很恐怖的。
“他中午回的來嗎?”白千尋只知道他應該是爲自己“出氣”去了,但沒有想太多,她現在還是更希望他能夠到機場,她還有好些話沒有說。
小林搖頭:“應該不行,我待會直接送您去機場。”
白千尋顯得很失落,見不到他回來,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今早又看到了小南,現在她是真的想打個電話給艾米麗,說她不去了。
留在家裡相夫教子。
距離去機場的幾個小時過的真的好快啊,小南還沒有講完他好兄弟學騎馬的故事,他們就已經到機場了,遠遠就能看見艾米麗在助理的陪伴下接受國內記者的訪問。這一次迴歸巴黎愛樂團參加演出,國內更是備受關注。
艾米麗長得很精緻,氣質一直也是優雅的。但是偏好氣勢龐大的作品。她觸鍵果斷有力,與傳統樂團中的鋼琴家的風格截然不同。現在站在記者的中間,她說話時跳躍在臉上的自豪,也是讓旁觀者都能感覺到異域對這場演出的高度重視。
“您剛剛被英國女王授予了勳章,成爲中國鋼琴家首位,您能不能說一下自己的感受呢?”這位記者問了問題以後,就連同行都詫異的眼光看著他。
而艾米麗臉色都沒有變的說:“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成就。關於鋼琴的未來,唯一值得參考的數字是鋼琴的銷售數量。去年中國製造了接近三十八萬架鋼琴,佔全球總產量的77%,而幾乎所有的鋼琴都在國內銷售。要是算上二手銷量,得將這個數字再乘以十,還是遠沒有達到6000萬琴童的普遍估計。6000萬可是整個英國的人口,這麼多小孩每天晚上要坐在鋼琴旁練兩個小時音階。”
艾米麗微微一笑:“這一夢想既不便宜,也不容易。”能夠得到這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來的。
在場採訪的記者都忍不住鼓起掌來,對於一個本身就有陷阱的問題,艾米麗用自己寬泛的只是和飽含希望的心去解答,成爲一個回答的範本。
記者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覆以後紛紛散去,人羣過後,白千尋牽著小南與艾米麗相視一笑,既是後輩對於前輩的敬佩,也是能成爲她乾女兒的驕傲。
白千尋此刻真想告訴陸連城,她知道什麼是驕傲了——可愛的兒子,能教會她如何走出泥淖的母親,還有一個深深愛著的人。現在白千尋有了值得驕傲的所有砝碼,現在的她,是不需要藍色火焰也可以自豪地走在巴黎音樂殿堂的紅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