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曦見狀一時怔住。

意識裡顧成歡從沒這般在他面前示弱過，她性子剛烈，不高興要麼一個人憋著不跟你說話，要麼就跟你鬧彆扭吵，可是，這樣當著他的面落淚，卻是極其少見的。

他知道，她這心裡肯定是委屈極了。

心裡的火氣頓時就消了。

只是覺得自己若是這麼軟下去了，以後她還不得蹭鼻子上臉？因此在病牀邊坐了，沉聲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呆在醫院裡，可現在不比往日，你身子不好，醫生說了要留院觀察幾天，要不然到時候出了什麼事以後得後悔一輩子，所以你暫且忍幾天，過兩天等你好點了，我就幫你辦出院手續，不會再讓你聞著味道。再說了，倫敦那邊也不安全，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就這麼回去，你就在這裡安心養身子，等身子養好了，我自然會送你回去！”

庫克那邊一天不解決，就像是一個不定時炸彈一般，一天懸在那裡，衛明曦也想趁著她養身子這些天把這件事給辦了，可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全好，他也不願意讓別人代勞，因此就只讓人盯著那邊的情況，等他這邊準備好了就將那邊端了，給他那未來得及出世的孩子報仇！

這些顧成歡不是不懂，可她心裡就是煩躁，就是難受，就是不想呆在這裡。

她捶著牀，邊哭邊賭氣：“我不管，我就要走，我就要走！”

衛明曦一時間手足無措。

心徹底的軟下去了，他俯身抱著她低聲哄：“好了，別哭了啊，就兩天，兩天後我就幫你辦出院手續？”

“我不管，我就要出院，我不要呆在醫院裡，我討厭醫院！”

衛明曦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裡怨怪起她來，怎麼這麼不懂事兒呢？

可是看到她哭得可憐兮兮的樣子，又不忍心，嘆息一聲起身道：“你好好躺著，我先去問問醫生，要是不要緊，我就給你辦出院手續！”

顧成歡這纔不鬧了。

哭了那麼久，她也累了，閉上眼睛就睡過去了。

衛明曦給她拉了拉被子，轉身出去叫了個護士看著她，然後就去找醫生了。

“老於，你給我說實話，我媳婦兒的身子到底怎麼樣？能出院不？”衛明曦找到醫生，直截了當的問。

於榮瑞翻了翻病歷，皺起眉頭說：“只怕不太好。”

衛明曦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於榮瑞沉吟著說道：“本來嫂子也是受了驚嚇和碰撞導致了流產，雖然後來送到醫院去了，但還是流血過多了，導致身子比較虛弱，不過這些都還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不管怎麼說，嫂子年輕，身子也一向都很好，只要好好養個把月，肯定就能恢復過來了，可嫂子心思太重，什麼都憋在心裡不肯說，對養病也有很大的影響。”

心思重？

衛明曦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有些後悔當初他不該撒手不管，有著她去多想。

可當初他之所以不肯去看她，一是對當日她的所爲心裡有氣，主要也是因爲他當時纔剛剛做了手術，動彈不得，二也是不想見面吵架傷感情，可他當時也讓山貓多去看她，跟她說說話解悶了啊，怎麼還心思重？

“而且，我懷疑——”

“你懷疑什麼？”衛明曦心裡咯噔的一下，有種不妙的感覺。

“我懷疑嫂子很可能患有輕微的產後憂鬱癥，先前她一直都憋著，可今天你去看她了，這就點爆了她的情緒，所以她的情緒纔會這樣不穩。”

衛明曦臉色大變，他怎麼也沒想到顧成歡居然會有產後憂鬱癥，他不想相信的，可是想起她剛剛那些跟平時不一樣的言行，心裡已經信了大半。

“那現在該怎麼辦？”

“是藥三分毒，能不吃藥最好還是不要吃藥，衛中校你還是多開解開解嫂子吧，要是實在不行，到時候再開藥也不遲！”

也只能如此了。

“對了，她現在能出院嗎？”衛明曦又問道：“我想帶她回宿舍去住，應該沒事吧？”

於榮瑞想了想說：“能留下最好還是留下。”

衛明曦皺眉：“這我也明白，可你嫂子不願意繼續住院！”想了想，他低聲說了一句：“也不是她不懂事兒，只是她小的時候她媽媽因病去世，她對醫院就一直都狠排斥。”

於榮瑞恍然大悟，這也是有的。

有些人因爲親人在醫院裡過世，所以對醫院很排斥，不願意到醫院去，更不願意呆在醫院裡。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能夠安安靜靜的在醫院裡躺幾天，也是不容易的了。

聯想到顧成歡眼下的情形，於榮瑞鬆了口：“既然這樣，那就讓她出院吧，反正你們的宿舍離這邊也不是很遠，到時候有什麼事，直接送過來也簡單。”

“那行，就這麼辦了。”

衛明曦身邊是有勤務兵的，當下他就讓勤務兵去給他和顧成歡一起辦了出院手續，又回宿舍那邊收拾一下房間，收拾好了再開車過來接人，他自己先回病房去了。

纔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裡面一聲驚呼，他心一緊，連忙推開門，只見顧成歡滿頭大汗的坐在病牀上，小臉蒼白，渾身顫抖。

“這是怎麼了？”衛明曦三步並兩步走過去，坐在病牀邊，將柺杖扔給護士，急急的抓住顧成歡的手，發覺冰冷冰冷的，心中一驚，關切的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顧成歡還沒有回答，護士在一旁答道：“可能是做噩夢了吧？”

衛明曦聞言心不由得沉了一沉，當下將她抱進懷裡，柔聲安慰，好一會纔將她安撫下來，而護士早就臉紅耳赤的躲出去了。

衛明曦等她情緒穩定下來才低聲問道：“你做了什麼噩夢了？”

做了什麼噩夢？

除了孩子還有什麼？

顧成歡滿心都是苦澀，她再一次夢到孩子一聲聲質問她爲何不要他，然而更讓她悚然心驚的是，她在夢裡聽到衛晉城叫她，帶著溫柔帶著寵溺帶著思念，一聲聲，叫得她的心都痛了。

孩子的質問聲夾雜著衛晉城的呼喚聲，折磨得她快要崩潰，就這樣驚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