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太恐怖了，哪怕只是一個眼神，就讓老高有一種迎面而來的壓迫感。
老高顫顫巍巍的坐直身體。
實話實說，只不過說了部分實話而已：“是，是被一輛車撞到的。你爺爺是爲了救我，才被那輛車撞的。”
趙佩兀自的流著淚，她緊緊的抓著老獨眼枯瘦的手，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他們一家人都這麼的善良，可是最後卻都是因爲善良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老天爺爲何如此的不公。
傅雲卿的眉頭緊鎖，冷冷的看向老高。
老高的目光不小心跟傅雲卿對視上了，突然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
這張臉。
跟那個車子裡面的男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
難不成有什麼關係？
傅雲卿看著他的眼神，突然冷冷的道：“你還知道什麼？”
老高害怕的搖搖頭，萬一這個人跟那個人是一夥的，到時候暴露了自己也是死路一條。
一想到老獨眼救了一個定時炸彈在家裡，他的心裡就一陣寒顫。
“要，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老高快速的站起身，轉身就跑，卻被趙佩喊住了。
“高大爺。”
“誒誒，還有什麼事情麼？”
老高停下來，雙腿都在打著顫兒，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他實在是不敢看那個男人的眼睛。
好像是夜裡的老鷹，等待著隨時啄掉你的眼珠子似的。
趙佩輕聲的說道：“高大爺，看在我爺爺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拜託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別人四哥的事情，好嗎？”
老高點頭如搗蒜，現在他哪裡敢隨便瞎說。
也不知道老獨眼這一家到底救下的是個什麼人。
他飛一樣的跑走了，在外面還滑了一下，摔了一跤。
“佩兒······”
老獨眼悠悠的醒了過來，趙佩立刻回頭看著他：“爺爺，我在呢。”
“好孩子。”
老獨眼扯開一個笑容，嘴脣枯的厲害，裂出了一道道的縫隙。
“別哭。”
趙佩抹了一把淚水，然後牽起一個笑容，臉頰上的酒窩甜甜的。
“我不哭，爺爺，我不哭。我給你去熬藥。”
說著，趙佩站了起來，背過身又抹了一把眼淚，從小到大她都是跟爺爺一起相依爲命，每一次出去都是兩個人在一起。
可是唯獨這一次。
這一次她沒有跟爺爺一起出去，結果爺爺就出事了。
她真的好後悔。
寧願出事的是自己。
爺爺爲她忙碌了一輩子，她還沒有來得及讓爺爺過上好日子，爺爺不能就這麼走了。
“孩子，沒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你坐下來，爺爺有話跟你說。”
老獨眼轉頭又看向傅雲卿，然後招了招手。
“老四，過來，你也坐下。”
傅雲卿臉上表情嚴肅，依言坐了下來，他的語氣裡面也有一絲絲的波動。
“爺爺，有什麼話你交代就好。”
老獨眼一隻手抓著趙佩的手，另一隻手抓住了傅雲卿的手，然後臉上露出一個放心的笑。
“老四，我死不要緊，活了六十多年了，也夠了。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孫女，她還這麼小，不知道世間險惡，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傅雲卿看了一眼傷心欲絕的趙佩。
然後點頭：“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老獨眼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我的孫女。”
趙佩吸了吸鼻子，哭道：“爺爺······”
“幫我照顧我的五兒，娶她，可以嗎？”
傅雲卿的眼眸微微的瞇起，一時間沒有開口說話。
趙佩哭的更加厲害了：“爺爺，你別說了，佩兒不要任何人照顧，佩兒就要爺爺你好好的。”
老獨眼看著傅雲卿，他看了一輩子的人了，這個男人有擔當有責任他還是看的出來的。
而且救他的時候，他手上沒有帶戒指，證明他還沒有家世。
把佩兒交給他，他死也能放心了。
“老四啊，你不答應我，我死不瞑目啊。”
趙佩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水光盈盈，看著傅雲卿眼裡充滿了祈求。
傅雲卿點點頭：“好。我答應你。但是娶她我暫時不能做到，畢竟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清楚。我可以像哥哥一樣照顧她。”
老獨眼聽到傅雲卿這麼說，心裡的一塊石頭也落地了。
他又招手，把趙佩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我的乖孫女，爺爺找到藥了。可以治好老四腦子的藥，方子我放在我屋子裡的東櫃頭裡面，你一會去取。藥材就在藥筐裡面，爺爺就只能陪你到這裡了。”
趙佩哭的更加的厲害了。
“爺爺，你說什麼啊，我不要你走。你會好的。”
“傻丫頭。爺爺給你準備了嫁妝，就在院子後面的第三棵樹下，已經埋了十多年了，等爺爺走了，就讓老四帶你出去。記得把那些東西都帶上，你一個丫頭不能在這種地方埋沒了自己的青春，出去吧，出去就不要回來了。”
“爺爺，你不要說話了。我去給你弄藥好不好，我不要嫁妝，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老獨眼自己知道自己的元氣已經快要散盡了。
根本就已經無力迴天。
他揮了揮手，臉色已經變得一片青紫，脣瓣也漸漸的失去了血色。
油盡燈枯的前兆。
趙佩從小跟著爺爺到處行醫，心裡自然也清楚。
她緊緊的抓住爺爺的手，哭的昏天暗地的。
“爺爺，你走了我怎麼辦，爺爺。”
老獨眼緩緩的吐出一口氣，瞳孔的光芒一點點的散去。
“傻·····丫頭·····”
“爺爺，爺爺！”
趙佩撲到老獨眼的身上，不挺的搖著他的身體：“爺爺，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傅雲卿眼裡有些悲憫，他起身扶住趙佩的肩膀：“他已經走了。”
“不······”
趙佩拼命的搖頭，想要掙脫開傅雲卿的手。
傅雲卿一把將趙佩按進懷中，然後擡手劈向她的脖子，趙佩眼前一黑。
暈了過去。
傅雲卿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將她抱回了她自己的房間裡。
老獨眼的身後事處理的非常簡單。
趙佩醒來之後，便一直對著後院裡的那棵樹發呆。
她記得那是她出生的時候爺爺在屋子外面種下的，後來，她就跟著那顆樹一起長大。
爺爺說她的嫁妝就埋在這棵樹下。
趙佩拿著鍬走到後面，挖開了泥土，然後從泥土裡面拽出了一個箱子。
箱子看上去年歲已老，顯得有些斑駁。
趙佩看到那個箱子就想起了自己的爺爺，眼眶一酸，淚水就那麼掉了下來。
她蹲在地上，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一滴滴的落入黑色的泥土裡。
淚眼朦朧中。
眼前出現一塊乾淨的帕子。
趙佩接過帕子，擡頭看見傅雲卿精緻的輪廓。
她吸了吸鼻子，擦乾淚眼打開了皮箱。
皮箱裡面整整齊齊的碼著一排金條，趙佩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感動。
爺爺一輩子省吃儉用，卻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她，這些金條或許是爺爺一輩子的心血。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關上箱子，把這些金子又重新埋進了土裡。
這些東西是爺爺留給她的，她要一直留下去。
就讓這些金子在這裡代替自己，陪著爺爺吧，她要出去闖出一片天，讓在天之靈的爺爺爲她而驕傲。
趙佩拍乾淨身上的土。
回頭看向傅雲卿：“四哥，我們一起出去吧，就去北陵好嗎？”
傅雲卿輕輕點頭。
“好。”
隨即，他牽起她的手，目光暖暖：“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爲你下了一碗長壽麪，快去吃吧。”
“謝謝你，四哥。”
趙佩踮起腳尖，在傅雲卿的臉頰上面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