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把他們都耍了,她還真以爲他對這個二兒子青眼有加,對他們母子情深意重,所以纔有意無意的透露出讓容楚接手容氏的意思,讓容楚更加義無返顧的去追逐家主這個位置呢。
現在看來,老頭子真心疼愛的,始終都只有他的大兒子。她和她的兒子,徹底的被他拋棄了。
一念至此,她的心裡涼颼颼的。她神色複雜的看著病牀上的男人,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近乎厭惡的光芒來。
年少時,她是愛過這個男人的,愛到爲了得到他,不惜跟自己最好的姐妹反目成仇。終於想盡辦法成爲他的妻,也過了二十幾年太平日子,本以爲夫妻情深,此生已經圓滿,哪曾想,人老珠黃之際,他卻娶了更加年輕漂亮的女子。
她哭過,鬧過,最終,爲了家族名聲,她選擇了隱忍,由著他帶著他的小妻子遠赴國外登記成了正式夫妻。而她,由容家呼風喚雨八面風光的容太太,降格成了明日黃花的二太太,淪爲了整個容城人口裡的笑柄。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她對他僅有的情分,消失殆盡。如果不是爲了幫兒子得到家主的位置不得不對他虛與委蛇,她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當年費盡心機得到的男人,如今,終於成了她胸口永遠的痛。
現在,站在他的面前,想到他平時在自己面前裝瘋賣傻的樣子,想到這麼多年的努力和心血都白流了,她心灰意冷,連上前質問一句的心思都懶得花了。
“天慕,”她冷淡的走過去,道:“我訂了明天的機票回國,你在這兒好好養著吧。”然後,她面無表情的,轉身就離開了病房。
她懶得再跟他周旋,因爲他身上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費心的東西了。管他裝瘋賣傻也好,真的病入膏肓也好,她都不在乎。反正他也不稀罕她的關心,他的身邊,不是還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小老婆嗎?她倒要看看,沒有了容家家主這層身份,人家還要不要他這個糟老頭子。
她走得決絕,連頭都沒有回一下。所以,她並沒有機會看到,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之際,原本一臉呆滯眼神渙散的容天慕,目光忽然變得深邃,而脣邊,竟牽扯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來。
趙玉柔離開後,宋婉心的身影從走廊的拐彎處閃了出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宋婉心眉心蹙起,一臉的似有所思。
推門而入,她把手裡拎著的保溫瓶放到了牀頭櫃上,然後盛出一碗雞湯,一邊喂容天慕,一邊自顧自的道:“老爺,我剛纔聽玉柔姐說,她要回國了。”
容天慕喝著湯,依然癡癡呆呆的樣子。
宋婉心定定的看著他,“我們什麼時候回國?”
容天慕喝湯的動作一滯。
宋婉心將湯碗放到牀頭櫃上,固執的盯著他,“老爺還要繼續裝下去嗎?”
容天慕沒說話,只是慢吞吞的將那口湯緩緩的嚥了下去,然後,慢條斯理的扯過一旁的紙巾擦了擦嘴,這才慢慢的擡起了頭,面帶著微笑,漫不經心的問道:“容易還好嗎?”
宋婉心只覺得所有的話瞬間就被卡在了喉嚨當中。
……
離開了療養院,宋婉心將車開得飛快。她的思緒很亂,內心深處,涌出一股悲涼和絕望來。
回到別墅,菲傭迎上來,“太太回來了?”
宋婉心問:“小少爺呢?”
菲傭道:“在他自己的房間裡。”
宋婉心一聽就怒了,她厲聲道:“怎麼又把他一個人留在房間裡?天氣這麼好,也不帶他出來花園裡走走?”
她脾氣不好,性情陰晴不定,菲傭素來怕她,此刻更是白了臉,囁嚅道:“小少爺不肯。”
宋婉心臉色很難看:“他不肯,你們不會想辦法嗎?”
菲傭垂下腦袋。小少爺的脾氣那麼犟,動不動就將東西往人身上臉上砸,她們哪裡敢惹他。可這些話,她不敢說出來。
宋婉心是知道自己兒子的毛病的,這些,原也怨不得菲傭。她嘆了口氣,走上樓,來到兒子的門前,敲了敲門,放柔了聲音,“容易,媽咪可以進來嗎?”
屋子裡沒有聲音。
宋婉心皺了皺眉,徑直推開了門。
屋子裡一片凌亂,各種玩具扔得滿地都是。高高的窗臺上,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坐在窗沿,吊著兩條小腿,面無表情的在玩一把衝鋒槍。
小男孩長得很漂亮,黑黑的眉毛,帥氣的五官,脣紅齒白,穿著時尚,像是漫畫裡走出來的英俊小少年。
只是,聽到門開的聲音,他頭也不擡,就隨手將手裡的衝鋒槍扔了過去,差點砸到了宋婉心的臉上。
宋婉心氣急敗壞的躲過沖鋒槍,氣急敗壞的吼:“容易,我是你媽。”
容易一臉的漠然,他甚至連看也不看她,徑直在窗臺上坐著,晃盪著兩條小細腿,眼裡沒有什麼內容。
宋婉心看著兒子這樣,心裡不由得一痛,她放低了聲音,走了過去,“容易,咱們下來好不好?那兒太高了,萬一不小心掉下來了怎麼辦?媽媽會擔心的。”
容易依然不吭聲,看她的樣子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宋婉心嘆了口氣,走上前,伸手想將他抱下來。
容易卻不理她,自己跳下了窗臺,徑直又玩別的玩具去了。拆了裝,裝了拆,不厭其煩。從始至終,他都當宋婉心是空氣。好似他的世界裡,只有他一個人。
宋婉心咬住了脣,看著那張跟他的父親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面容,她的眼裡已泛起了淚花。
她默默的站在兒子身後看了許久,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專心致志的玩玩具的樣子,心裡的痛,一點一點的涌了上來。
良久,她才捂著嘴,輕輕的快步走出了房間。
去洗手間用冷水衝了一把臉,她平復了一下心情,這纔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威爾遜太太,是我,宋婉心。”
那頭是一把溫和慈祥的女聲:“哦,容易的媽咪,你好。”
宋婉心嘆了口氣,道:“教授,容易的自閉癥似乎又更嚴重了,怎麼辦?”
……
從那日和容楚在酒店裡分開之後,沐影兒便沒有再見過他。容楚也沒有再給她打電話,似乎真的在給她充足的時間考慮。
可她下不了決定。她沒有勇氣去冒那個險。
儘管她很愛容楚,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要當容家的當家主母。她很猶豫,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好幾次,她在微信羣裡看到桑妤和沈昤初聊天,有時候,她們還會呼喚她一起,但她都只是默默的看著,不敢出聲。她覺得心裡很難受,什麼時候,她已經跟她們兩個漸行漸遠了呢?
沐夫人發現女兒最近總是精神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吃也沒吃好,睡也沒睡好,她很擔心,便來她的房間找她:“影兒,你最近怎麼了?”
沐影兒強顏歡笑,“媽,我沒事啊。”
沐夫人嗔怪:“還說沒事?臉上都寫著呢:我有心事。”
沐影兒有些心虛,“哪有。”
沐夫人在她身旁坐下來,“告訴媽,到底出了什麼事?媽媽能幫到你嗎?”
“真的?沒有。”沐影兒強笑道,“就是最近有點累,沒睡好。”
“累?”沐夫人不解,“沒見你忙什麼呀?”
“媽,”沐影兒跺腳,拖著聲音撒嬌:“瞧您說的,您女兒就成天無所事事吃閒飯啊?”
沐夫人抿脣笑,“那你倒說說,你最近忙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