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錢沫的家真的很遠(yuǎn),陽咫與不棄卻是都一點(diǎn)感覺,這絕對不是一場簡單的安慰,而是一場戰(zhàn)役,活人與死人的戰(zhàn)役。
天快要黑的時候,不棄和陽咫還是趕到了錢沫的家。
他們說明了來意,錢母和錢父也表示了感謝,只是看著不棄,他們也想到了錢沫也是同她一大的年紀(jì),同樣的都是上高中,可是爲(wèi)什麼他們的女兒如是如此的早去,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們的女兒原本也應(yīng)該是如此的光鮮亮麗,如此的生動活潑,而不只是那個現(xiàn)在不會哭、不會笑、不會鬧和不會耍脾氣的冷冰冰的屍體。
如此一來,他們倒不是怎麼待見不棄他們了。
“好了,笑一個?!标栧肟床粭壓孟窈茈y受,便去摸摸她的頭,“他們剛經(jīng)歷喪子之痛,你又與他們女兒相同的年齡,相同的青春,他們的心中難免會有一些不自在,放寬心好了?!?
不棄依言笑了,可是比哭還要難看。
陽咫拉了一下不棄的嘴角,不棄最後才哭笑不得的笑了幾下,心中爲(wèi)錢沫的父母感到心疼的感覺才消失了一些。
“這個方法真好,要是你以後笑的像前面那次難看的話,我就用這個方法!”陽咫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麼新大陸一樣,眸子變得晶亮亮的,有些孩子氣。
“好了,我們先進(jìn)去祭拜一下錢沫吧。”不棄還是有些哭笑不得,這個陽光般的大男孩總是這樣讓她措手不及,每每都會發(fā)現(xiàn)一些意想不到的心意。
不過,現(xiàn)在是死者爲(wèi)尊,他們定然是不能太放肆的。
明天就要出殯了,但是因爲(wèi)錢沫畢竟還只算是一個小孩子,家裡也沒有好意思大肆的敲鑼打鼓,只是請了幾個本家的親戚一起來幫幫忙,如此一來,靈堂之中便顯得有幾分的淒涼。
大廳的正中央,便是錢沫的黑白照,應(yīng)該是活著的時候照的,因爲(wèi)那時的她還在笑,眼睛明亮亮的,嘴角彎彎,兩旁有兩個小酒窩,十分可愛,雖然只是淺淺一笑,卻是明媚開朗。
如果是從屍體上照的話,應(yīng)該是沒有多少表情纔對。
黑白照的後面便是錢沫的骨灰盒,兩旁是白燭,白燭如淚,像是在心痛著錢沫的早夭。
前面便是錢沫的生辰八字與死亡時辰,而後便是一個爐缸,裡面的香灰不知道已經(jīng)積了多少,想要這個靈堂是在很久以前就設(shè)好了的。
陽咫與不棄是不敢隨便的上香,因爲(wèi)在每個地方的風(fēng)俗習(xí)慣都不同,因爲(wèi)死者死時的時辰還有方位的不同,就連上香的方式都是有些不同的。
最後,不棄與陽咫詢問了正在大堂之中敲鑼打鼓的人才剛?cè)ド舷恪?
“我們實(shí)在是不知道你們要來,有沒有準(zhǔn)備些什麼,待會兒兩位同學(xué)便跟著吃一點(diǎn)飯吧?!卞X媽媽的眼眶深陷,膚色暗淡無光,一看就知道是最近沒有休息好,爲(wèi)了錢沫的事情可能是不止操了一點(diǎn)心。
她的聲音也嘶啞的不成樣子,也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錢父也是差不多的狀況。
天下莫過父母心。
“阿姨不用特意麻煩,我們是代表著班級來的,我們和錢沫也都是同學(xué),對於她的猝然離開,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十分的傷心的。如今她走了,我們便也都來看看,畢竟是同學(xué)一場。”
“阿姨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可是·······可是我們家沫沫也是好孩子啊,這事兒怎麼就單單的發(fā)生在她的身上了呢?”說著說著,錢媽媽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爲(wèi)什麼這樣子的事兒就發(fā)生在了她家,一想到這裡,她便是止不住的心裡發(fā)苦,想哭,可是最近眼淚都哭幹了。
“兩位同學(xué)別介意,沫沫她媽就是沒有休息好?!卞X父也是一汪淚水包裹在眼中,卻是極力的忍住不哭,因爲(wèi)他是個男人,他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家裡發(fā)生了這樣事兒,無論如何爲(wèi),他都要撐??!
“叔叔,沒事,您就快帶阿姨去休息一會兒吧,估計(jì)待會兒會很忙吧!”不棄連忙的說道,她這輩子最不願意見到的便這種情況。
這狠狠的提醒著她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切。
“那同學(xué)你們就自己先坐會兒,我一會兒就來。”
不棄與陽咫目送著這對可憐的夫妻離開。
陽咫輕輕的拉起不棄的手,緊緊的握住,他感覺到了她此時心境的不穩(wěn),便是知道了可能這種場景引起了她心裡的某種共鳴。
“我沒事?!辈粭夀D(zhuǎn)過頭對陽咫微微一笑,示意他安心。
可是,心中卻是很安心,如今,總算不再是她一個人去面對所有的事情。
爸爸媽媽,你們有看到嗎?如今的她,終於有人來照顧了呢!
最後,不棄他們來到了錢沫的房間,想看看錢沫是否在死之後曾經(jīng)回來過,會不會不甘心的自己死亡,會想要來看看爲(wèi)她傷心至此的父母。
“陽咫,你說,錢沫有沒有回來過?”說實(shí)話,不棄是真的有點(diǎn)緊張。
以前的她以爲(wèi)她是什麼都不怕的,可是自從發(fā)現(xiàn)真的有鬼以後
,她的心裡總是有一塊在不停的害怕著。
“這不好說,如果她真的是被另外一個鬼殺死的話。”陽咫也何嘗不明白她的緊張,手中的力道加緊了一點(diǎn),想要將自己的勇氣更多的鬆一點(diǎn)到她的身上。
“怎麼說?”
“每一隻厲鬼的存在都不是偶然的,它的心中必定是有著極大的怨氣的,怨氣不小,它就無法重入輪迴,便只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游離失所,不停在它執(zhí)著的人或事情的旁邊不停地徘徊,直到它的力量足夠強(qiáng)大,它便會開始入侵這個世界。
要記得,它是因爲(wèi)怨氣的原因纔不能轉(zhuǎn)世,或者說是不願轉(zhuǎn)世,那麼它生前肯定是遭遇過某種極大的不公平之事,或者說它原本就是一個無惡不作之人。
它們受到的痛苦,生前的怨恨,在死後都會被無限的擴(kuò)大,直到變成一種偏執(zhí),與現(xiàn)實(shí)生活中的精神病人差不多。
它不甘心自己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痛苦,所以,殺人,是爲(wèi)了讓人體會到它生前的怨恨以外,怕是更多的便是寂寞吧。”
“其實(shí)它們真的很可憐?!辈粭壍穆曇粞e有些哀傷。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又何嘗不是同樣的道理?!标栧胄χ粗粭?,他的笑容總是溢滿陽光,伸手捏了捏不棄的臉頰,“你又何必那麼傷感呢?”
“你不能老是捏我的臉!”不棄抗議,不滿他像捏小孩子的臉一樣捏著她的臉,“我沒有傷感,只是覺得它們很可憐而已,親人不能夠接觸,怕自己身上的不好的東西會帶給他們,仇人不能接近,因爲(wèi)接近不了,千年孤寂,百年寂寞,真的會很難受?!?
“你似乎是有感而發(fā)?”
“只是不自覺的便想到了這些。”
不棄不知道自己爲(wèi)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好像很多年以來,她都是一個孤獨(dú)的過了許久,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這個世間什麼熟悉的人都沒有留下。
孤峰獨(dú)立,那劇烈鳴叫的寒風(fēng)好像在耳旁不停的迴響,而她就一直站在峰頂,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睥睨的,是這天下。
獨(dú)轉(zhuǎn)時,形單影隻。
用力的甩了一甩頭,努力的將腦海裡出現(xiàn)的一些模糊的東西甩開,用心的與陽咫交談。
沒多久,他們便到了錢沫以前住過的房間面前。
推開門,裡面好像依舊沒有什麼改變,所有的一切都收拾的很整齊,一塵不染,想來她的父母在她離開之後依舊是十分的懷念她,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原樣。
房內(nèi)依舊,人卻已不在。
不再可以與她講話,不可以再聽她說說笑笑,不可以再觸摸到,不會再聽到她的聲音,不能夠在再次吃飯的同時叫她別看電視了,別做作業(yè)了,說一聲,吃了飯?jiān)僮霭?,不能夠再看到她明亮的笑容,不能聽到她的聲音,想她的時候只能夠在記憶裡回憶,慢慢的,會一點(diǎn)點(diǎn)的將她的樣貌都完全的忘記······
這一個人從這個世上消失了,沒有她的聲音,沒有她的笑容,到處都找不到一個同樣的人,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思念會瘋長,太過思念,會將活著的人逼得發(fā)瘋!
這,便是一個人的離世。
錢沫的房間大部分都十分的整潔,但是也有一些地方有一些放出來的衣物之類的東西,看來是準(zhǔn)備出殯之後準(zhǔn)備一起燒給她的。
桌上放有一些筆記本之類的東西,還有一些小首飾,大部分都是一些書籍,還有一些學(xué)習(xí)用品,許多書都是新的,看樣子是學(xué)校新發(fā)的書,應(yīng)該是剛剛從學(xué)校搬回來沒有多久的東西。
這裡基本上都沒有什麼人來,想來也是因爲(wèi)不敢來吧。
“你們來啦。”
突然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不棄與陽咫的打量,不棄被嚇得一個激靈,陽咫則是握緊了一張符紙。
“你們不要緊張。”一個角落裡,一個女孩兒站起身,緩緩擡起她的頭,不是錢沫,又會是誰?
沒有了那天晚上的那一身發(fā)著幽幽白光的白衣,聲音也十分的正常,是她平常的打扮,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只是,還是少了幾分生機(jī),多了一抹死氣。
人死,畢竟不復(fù)生前。
“你是想回來看看嗎?”不棄努力讓自己恢復(fù)鎮(zhèn)定。
“是啊,你不是看到了嗎?”錢沫一笑,有些陰森,“不管我怎麼改變,我還是不能夠變得像一個真正的活人一樣,不是嗎?”
沒有以往的囂張跋扈,現(xiàn)在的她只是一個想要回家的女孩兒,可是,現(xiàn)在的這個家她是已經(jīng)不能夠出現(xiàn)的了。
她不想嚇到任何人!
尤其,是她的父母。
人鬼有別,她不希望她的父母抱有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她若是真的待在他們的身邊,只會給他們帶來無盡的傷害。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們,當(dāng)初到底是誰害死你的?”不棄直接就問了出來,她還是沒有學(xué)會怎麼婉轉(zhuǎn),“我的意思是說,你也不想你的父母悲傷,你也不甘心就這麼無緣
無故的死去,對吧?”
“不知道,我不知道!”誰知,原本還有些傷感的錢沫此時卻是有些慌亂,甚至是後退了兩步,眼中的慌亂根本就無法隱藏,“你們不要問我,我不知道到底是誰!”
異變就在此時發(fā)生!
在錢沫的狡辯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旋窩,伸出一隻蒼白而乾枯的手,抓住她的腳,使勁兒的將錢沫往裡面脫!
“救我,救我!爸爸!媽媽!救救我??!救救我啊!”錢沫聲嘶力竭的喊著,可還是不停的被拖拽進(jìn)那個黑色的旋渦裡。
“你告訴我們!是誰?到底是誰?”
黑色的旋窩旁邊颳起一股黑色的颶風(fēng),整個房間都變得好亂,不棄與陽咫根本就不能夠接近錢沫,只能看著錢沫被一點(diǎn)點(diǎn)的拉入旋渦中。
“去找······”
最後,另一隻蒼白的手從旋窩下伸出,輕輕的扒拉了一下錢沫死死拉著邊緣的手,她的最後一句話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最後消失在了漩渦之中。
一直都恢復(fù)了正常,屋子裡好像還回響著錢沫力竭的求救聲,除了滿屋的凌亂,還真的看不出剛剛的一幕。
而不棄則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眼前的錢沫就這麼生生的拉了進(jìn)去!
“沫沫啊,你是不是來看媽媽了?。磕愕降自谀难e啊?”與此同時,錢媽媽哭喊著跑進(jìn)了這裡,身後的錢父是怎麼都拉不住。
可是,一看到屋裡現(xiàn)在的情況,錢媽媽哭的更厲害了,她甚至是站到了錢沫剛剛被拉走的地方。
母女果然連心。
可是錢父一看到屋裡的糟亂,對於不棄和陽咫就不再太友好了,不管有多少人害怕的不敢踏進(jìn)這件房間,可是對於他來說,這裡根本就是他的聖地,又豈能容忍他人到這裡來踐踏。
“請你們出去,不要再呆在這件房間裡!”錢父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一大圈。
“阿姨,你剛剛看到了什麼?”不棄卻是急忙的拉著錢媽媽問道。
“叔叔,我們是來幫你女兒的,可不可以請您先冷靜一下?!标栧朐谝慌宰柚怪X父。
錢父的情緒雖然激動,卻也覺得他們沒有道理這麼做,此時姑且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女兒啊,我的女兒啊·······”錢媽媽卻是一直情緒不穩(wěn),蹲在錢沫消失的地方不起來,好半天,不棄和錢父纔將錢媽媽扶到牀上坐著。
“阿姨,您剛剛到底看到了什麼?”不棄儘量輕柔的問出這句話,爲(wèi)了不傷害到她的情緒。
“剛纔,剛纔我做了個夢。”錢媽媽此時平靜了下來,倒是沒有剛剛那麼激動了,有些歉意的看著不棄,“把你們嚇著了吧,我最近老做一些噩夢,老夢見沫沫被困在什麼地方,哪裡都去不了。”
聽到這句話,錢父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您剛剛到底看到了什麼?”這纔是不棄想要知道的事情,“或者說,您剛剛聽到了什麼?”
“沫沫喊我和她爸爸救她,我········”
“您等一下!”錢媽媽正準(zhǔn)備說什麼,可是不棄卻好像想到了什麼一樣,打斷了她,對著陽咫說道,“陽咫,給我一張符?!?
聽到這話,錢父與錢媽媽皆是愣住了,不知道這兩孩子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不棄沒有管錢父與錢媽媽的奇怪,而是給了他們一人一張符紙,並囑咐他們好好的拿好,她不想看到先前的那一幕。
“聽著,阿姨,叔叔,我不是在嚇你們,也請你們冷靜一點(diǎn),這件事情是真的,不管你們相信不相信?!辈粭壣钌畹暮袅艘豢跉猓鞍⒁棠闼鶋粢姷氖虑?,可能,正是錢沫正在經(jīng)歷的事情?!?
錢父與錢媽媽都是一愣,顯然認(rèn)爲(wèi)這不太可能。
“那你爲(wèi)什麼會在做了噩夢之後就來到了這件房間,並不是只是爲(wèi)了在這個房間好緬懷你的女兒吧?”
“怎麼可能?”錢媽媽顯然是不相信。
“我想說的是,我剛剛看到了一切·······”
說完所有的一切,不棄和陽咫都在等著錢媽媽的回答。
“你剛纔到底做的是什麼夢?”錢父顯然是不相信這一切,他的女兒不但死了,而且死了都還要被別人折磨,這樣的事實(shí),他真的接受不了。
錢媽媽愣了好半天,最後,她砰的一聲就跪到了地上,嚎啕大哭,“阿姨求求你們,你們救救我的女兒吧,我們沒本事,她活著的時候我們沒照顧好她,死了也不能讓她受罪??!”
“阿姨,這我們可受不起,您就放心吧,她本來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是不會放任不管的!”錢媽媽突然的跪下讓不棄與陽咫措手不及,急忙的將她扶了起來。
當(dāng)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真的很對不起,我沒能阻止它將她拉走,對不起········”不棄覺得自己很無能,居然無法讓一個母親安心,她握住錢媽媽的手,鄭重承若,“我一定會努力的幫錢沫的,但是前提是,您要幫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