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娘？

沈歸雁紅脣輕啓。

這三個字，眼看就要脫口而出。

然而……

喜兒卻在這個時候用精緻的翡翠托盤盛了兩杯酒過來，尤嬤嬤緊跟著道：“請大少爺和少夫人喝交杯酒。”

說話間，眼神往沈歸雁的方向斜瞟了一眼。

淡淡的一眼。

卻，意味深長。

沈歸雁卻馬上心領神會了一般，不再多言。

整個人卻又陷入那種混混沌沌的情緒之中，連高御軒興高采烈地坐到身邊，然後一口一個娘子的喊著，再到兩人喝完交杯酒，她依然怔忪不已。

尤嬤嬤，她當然不陌生。

因爲，這也是錦笙的親孃，尤大娘。

她以前就知道，尤錦笙出身貧寒，爹早沒了，母子兩個相依爲命，而尤大娘則是賣身高府的下人，依靠在高府所掙的那點兒月例銀子維持家用。

只是，沒想到這世界如此之小。

尤大娘，她居然是伺候高御軒的嬤嬤。

“祝大少爺和少夫人永結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最後，尤嬤嬤只留下這句話，便連同喜兒一起離開了，所謂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家在這個時候都是識相的。

廂房裡，只剩下兩個人。

可，沈歸雁卻莫名地覺得擁擠起來。

她的思緒還沒從剛纔見到尤嬤嬤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如孩童般興奮的聲音便在她的頭頂盤旋開來。

“娘子，我終於可以天天見到你了……”

沈歸雁驚訝地擡起頭，對上那對正在與之對視的瞳仁，閃爍著晶亮的光芒，彷彿一個幽深的漩渦。

“你……”

沈歸雁糾結地開了口。

面對他的興奮和欣喜，她竟無所適從。

高御軒卻往她的身邊挪了挪，大大方方地抓住她纖細白皙的手，一臉認真地道：“娘子，你不記得我了？”

沈歸雁懵住。

記得，嗎？

應該說，她是記得這麼一個人的……

大概在一個月前。

那日，正好是沈歸雁孃親的忌日，沈淮文說不定早已將這一天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不管怎麼說，她也佔著這具身子，去祭拜一下也是應該的。

歸途中，卻碰見一人被一羣不懂事的孩子圍著欺負。

她看不過去，便上前將那羣孩子給趕開了，調皮的孩子們一邊跑一邊嘲笑，他是傻子，他是傻子……

他可不就是個傻子嘛！

沈歸雁看到蜷在地上那個髒兮兮的成年男子，見他從地上爬起來之後還想去追那羣剛把他欺負了的熊孩子……

嘴裡喊著：你們別走啊！跟我玩玩吧！我不是傻子！

沈歸雁自然是不讓他去追了，見他可憐，便問他家在哪裡。

他也不答，只是失落地嘟噥著。

不回家。

家裡的人都不好玩……

沈歸雁嘆了一聲

，也就是出於好心，掏出手帕替他把手和臉都擦乾淨了。

她一下子怔住。

這個傻子居然長得眉清目秀，面若冠玉，且身量修長，勻稱有致，說是賽比潘安也不爲過的。

而且，從他的穿著打扮看來，倒也像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

他眼巴巴地看著那羣孩子走遠，傻乎乎地抱怨，他們好壞，說好了吃完我的點心和水果就和我玩的，他們欺負人，我好餓……

沈歸雁實在不懂如何與傻子交流。

可是，他說餓……

她看著他那張俊臉上露出如此孩子氣的表情，居然一個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同情心就開始氾濫了。

此處距離沈府不遠。

她便想著要不把他帶回家，先讓他吃飽了再另作打算。

他聽了她的提議，頓時歡天喜地的。

一個勁兒地誇她是好人，對他最好了，還問她叫什麼名字，家遠不遠，有什麼好吃的，以後可不可以陪他玩……

沈歸雁一一答應了。

然而，此刻卻有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尋來，紛紛感謝她照顧他們家大少爺，然後便將人給帶走了。

這件事，本來只是一段小插曲。

過去了，就不再記起。

沈歸雁甚至也沒再去打聽過他到底是哪家的大少爺，卻不料還有再次見到他的機會，並且是在她成親當日。

他是新郎，她卻是他的新娘。

果然，世事無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