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璐瑤留下來，分明就是膈應人的。
高御軒整個人都焦頭爛額的，今天的事情都還沒和沈歸雁解釋清楚，高太君又忽然被刺激得暈了過去，現在連沈璐瑤還要來添亂……
不過，對於沈璐瑤的一片‘孝心’，他還能說什麼？
高御軒暗自觀察著兩個女人的神色……
沈歸雁定定的坐在牀前的矮凳上，面如表情。
高御軒幾度想要和她說話，都被她那冷淡的模樣給斥退回來，而且還有沈璐瑤在場，他也不便多說什麼。
萬一，說錯了什麼……
萬一，她一個不高興又過來揪著他的耳朵訓一頓……
那不行！
沈璐瑤在看著，他多沒面子！
所以，他只是時不時的偷瞄她兩眼，什麼也沒說。
心想著，反正是來日方長，她現在還在氣頭上，無論他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等這個勁兒過去了，他再好好解釋，好好哄哄……
於是，他們兩個都保持沉默，屋裡就只剩下沈璐瑤聒噪的聲音。
“相公，你渴不渴？用不用我幫你倒杯茶？”
“相公，你累不累？我給你揉揉肩膀好不好？”
“相公……”
幾番下來，高御軒都聽不下去了，不耐煩的打斷她，“我不渴也不累，我就是嫌吵，你可以把嘴閉上，然後從這裡離開了。”
“！”
沈璐瑤一陣愕然。
她張大嘴怔了怔，然後委屈起來，弱弱的道：“相公，我……這麼長的日子了，你一直都陪著姐姐在一起，從未到我房裡來過，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一待，我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我……”
話還沒說完，就吸著鼻子輕泣起來。
高御軒一頭黑線！
“你這是在報怨？”
“……我，我不是……”
“那就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和做法？”
高御軒板著一張臉，一字一句，咄咄相逼，男人就該擺出這樣的氣勢和威嚴，他還就不信治不了一個女人了。
當然，也有例外的。
比如，他這會兒就在不經意間瞟幾下沈歸雁……
他這麼做沒錯吧？算是很有立場了吧？
她卻不給點反應。
反而是沈璐瑤愕了一下，更委屈了，“我沒有……相公，我只是……想在太君跟前儘儘孝道，你看姐姐懷著身孕，怎麼能讓她勞累呢？不如我陪著你……”
“我不……”
“說得挺有道理的！”
高御軒是在第一時間就打算拒絕的，他不需要！
可是，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沈歸雁忽然吱了聲，將高御軒和沈璐瑤的目光同時吸引了過去。
只見沈歸雁已經站了起來，道：“我還真是有點累了，既然妹妹這麼有心，那你就在這兒好好待著，陪著相公吧！”
沈璐瑤的臉上只剩震驚，全然說不出來。
依照沈歸雁那兇悍的個性，怎麼能不鬧起來？
沈歸雁多少有幾分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男人都喜歡溫柔體貼的女人，沈歸雁若是繼續這麼蠻橫下去，遲早會讓高御軒失去耐心的，更何況，這還是在高太君的病榻前，誰都會責備沈歸雁不懂規矩……
然而，費勁了心機，沈歸雁居然不上套！
高御軒的注意力卻全都集中在沈歸雁的最後一句話上。
陪！
她的表情很冷淡，她說話的語氣也很平緩，彷彿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聽不出任何波瀾。
可，他卻總感覺她的這個‘陪’字像是從她的牙縫裡擠出來的。
活脫脫的警告！
他哪敢陪？
在沈歸雁頭也不回的離開之後，他扭頭來望著沈璐瑤，眼中迸射的冷意將沈璐瑤嚇得一個激靈。
“相公……”
“她都走了，還裝什麼裝？”
高御軒哪裡會不知道，沈璐瑤的所作所爲就是故意刺激沈歸雁。
沈璐瑤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的揭破，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垂下頭道：“相公，你……你在說什麼？”
高御軒聽到她張口閉口的相公，就忍不住心煩意亂。
他也不想與她繼續這個問題，轉而問道：“你想在這兒守夜？”
沈璐瑤倏地擡起頭，眼底開始蔓延出震驚，還有絲絲欣喜，在他的目光下，嬌羞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也行！難得你有這個孝心，那你今晚在這兒守著，太君若是有任何異動，及時的通知大夫過來，不準有任何的差錯，明白嗎？”
他一五一十的交代著。
沈璐瑤聽得很仔細，記得很用心。
高太君是一家之主，在這府裡，能爲太君侍疾是件榮耀之事，雖然辛苦，但不是任何人能接近的。
高世邦那幾房小妾來了一圈就走了。
她能留下來，不過是在名義上佔著高御軒的平妻這個名分。
否則，這府裡多的是下人，哪裡用得了主子來守夜？
可這個守夜的機會，與其說是一個盡孝的機會，還不如說是一個在高太君跟前討好的機會。
病中的人，本來就是脆弱的。
誰在這個時候對她好，她最清楚不過。
在高太君百年之後，這偌大的高家財產，誰能多分得一杯羹，還不都是她老人家說了算嘛！
所以，這暫時的辛苦算什麼？
沈璐瑤很明白高太君並不看重自己，這於她而言是件極爲不利的事情，所以現在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表現。
高御軒交代的話，每一個字她都往心裡記了。
可是，將每一個字都仔細斟酌過之後，怎麼覺得不太對勁？
果然，他接下來就馬上說道：“既然都明白了，那你就在這兒守著，我還有別的事兒，就先走了。”
“！”
沈璐瑤噎了一下，連話都不會說了。
開什麼玩笑？
他要走？
所以說，她費心要留下來，最後只得一個人留下來？
他不陪著她，她一個人留下來做什麼？
“不是，相公……”
直到高御軒已經擡步準備要離開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馬上追了上去，“相公，你要去哪兒？可是我……”
高御軒猛地轉過身來，道：“記住！千萬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太突然了！
沈璐瑤跟在他身後，差點收不住腳，差點就直接撞他懷裡去，兩個人的距離從未如此接近過。
他俊逸的面龐，近在咫尺……
沈璐瑤倏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卻狂亂得失了節奏。
她看著他如此鄭重其事的模樣，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就這麼點了點頭，很認真的保證道：“哦……”
她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似的，直到高御軒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見，她還是能感覺到臉上的滾燙。
高御軒放心的離開了。
沈璐瑤在這兒守著也好，諒她也不敢對這事兒不上心。
女人……
呵！
輕而易舉就搞定！
可是，當他回了梧桐院，迎接他的是反鎖的房門，他才知道什麼叫做不要得意得太早，一般得女人很容易搞定，但這裡這個是非一般的女人！
“娘子……”
“娘子，我真的錯了，你開開門啊！”
他被關在外面，拍門拍得手都麻了，認錯認了不只一百遍，卻只換來她的一句“既然知道錯了，那就好好在外面反省！”
然後，裡面再也沒了聲。
再然後，連燭火也都熄了。
沈歸雁最瞭解他了，他在有外人在場的情況下嚴肅冷傲，可若現在就把他放進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就會各種死皮賴臉沒底線的求原諒。
要不要原諒他？
她心裡很亂。
在他們恩愛甜蜜的時候，她也以爲只要想著他是愛她的就好了，其餘的任何事情都變得不重要。
但，他們之間卻真實的存在著那麼多具有威脅的因素。
一旦有任何的風吹草動，膈應還是在心裡。
她還是很介意沈璐瑤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他的身後叫他相公，還有劉嫣……劉嫣對他的意義，始終非同一般。
造成這樣的局面，他也有他的難處。
她不是不明白，若他是個重情義的男人，就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將劉嫣棄之不顧。
他做不到。
而她，她卻接受不了。
若是尤錦笙始終不可放了劉嫣，若是劉嫣始終不能對他死了心，那他是不是就要一輩子擔著劉嫣這個責任？
劉嫣出事了，他要管。
劉嫣就算不出事，他也不能不管。
她若是不讓他管，他要平衡這局面，就會想盡各種辦法來隱瞞甚至是欺騙她，長此以往下去，他們之間還談何信任？
可是，她又做不到大大方方的，任由他和劉嫣繼續這麼下去。
他是她的丈夫，憑什麼要一輩子對別的女人負責？
她就是不知道該不該原諒他，也不知道原諒了他之後要怎麼樣，所以現在纔不想要見到他，也不想聽他說任何好話。
她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想清楚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她沒有辦法去左右劉嫣的思想，更不能強制的要求劉嫣不要再愛她的男人，所以只能想想自己怎麼做……
高御軒看到屋裡變得一片漆黑，終於停了手，也不敲門了。
他貼在門上，喃喃的道：“娘子……那你別生氣，你早點睡，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我就在外面，我好好反省，你可千萬別生氣，彆氣壞了身子……”
他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每一個字都是在討好。
沈歸雁任由自己置身在黑暗中，還是輕輕的閉上了眼。
他的話穿透耳膜，鑽進她的心裡，將她的心捏得緊緊的。
她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這男人，怎麼就這麼能折磨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