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打糕蒸饃貼花花。
這幾天,天氣晴好。無風(fēng)無雪,卻意外的寒。大地上的雪未化,蓋得厚厚的。可街上的人,卻比往日要多的多。
街面上,到處都是香砰砰的饅頭味。
七景坐著馬車,行駛在街上。專門留了條縫,爲(wèi)的,就是聞著這些香味。
說她俗也好,說她沒見識也罷。相對於各種薰香,各種花香……她更愛食物的香味。不管是饅頭香,還水果香,又或是菜香。
這讓她覺得踏實(shí)。這些香味會告訴她,這是一個有希望的世界,這是一個有飯吃的世界。
半道上,馬車停了下來。
路上人多,馬車也多。碰到路口,難免就要等一等,停一停。
離坐在邊上,小心的觀望著外面,好隨時應(yīng)急。突聽一陣馬蹄急奔之聲,便聽離輕道:“主子,舅老爺?!?
“舅舅大概有事忙,咱們不必打擾。”她的精神力一掃而過,看出舅舅,因爲(wèi)那騎快馬的人,而變了的臉色。
那騎快馬的,是送軍情奏報(bào)的,方向又是皇宮。
“走吧?!逼呔扒嗤峥恐?,讓花枝給她按頭。昨天晚上,一直在畫符,精神力耗的有些多。
馬車?yán)^續(xù)前行,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景泰酒樓,看到這名字,七景囧了一下:“這兩個字往一起一放,誰也不會想錯其主人的?!?
只是,在這種地方,她再跟樂泰往一起一站,不免也要讓人往岔裡想。
沒錯,這裡就是景王世子,樂泰所開的酒樓。有意思的是,在酒樓的後院,另開了一個佈施的門面。
表明了,佈施剩飯剩菜。全都是這酒樓裡的客人,用不盡的食物。甚至是一些,後廚用不完的,但又不能久置的食材,所製作出的飯菜。東西是好東西,但沾了一個剩字,就掉價很多。
可這些東西,對於那些乞丐,卻是極致的美味。不知救活了多少人。
這酒樓裡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他救下來的人……
總而言之,景王世子的形象,是大慈大悲的。七景卻本能的想,景王世子,撒的一手好網(wǎng)啊!
而七景今天來,也是早邀好了他,打著感謝他之前幫忙的藉口。目的,卻是再次找他幫忙。
她拜託景王世子爲(wèi)她賣畫,又拜託他介紹很多勞工……也不明白,怎麼就不把他當(dāng)外人,有所求時,樂辰不在了,直接就找他了。
不過,她並不是愛糾結(jié)的人,一切只管隨心而爲(wèi)。
“諸位,二樓請?!闭茩櫟脑绲昧硕?,一看到她們,立刻就引往二樓。
甲字包間裡,樂辰早已等在那裡。同在那裡的,還有樂宏。
看到七景,樂宏直接就撲了過來:“七景姐姐,宏兒好想你?!?
七景任他抱著,精神力將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眉頭就皺了起來。知道他吃了許多的苦,卻沒想到,竟苦到如此地步。
個子長高了,更是瘦了。更有那許多,肉眼看不到的暗傷,毒素……這御王府,真是比那龍?zhí)痘⒀?,還要可怕些。
“我也想宏兒的?!陛p輕拍拍他的背,乾脆一彎腰,將人抱了起來。
宏兒臉?biāo)⒌囊幌?,紅了。扭捏的掙扎著欲下地:“七景姐姐,我自己能走?!?
“恩,沒事?!本驮谶吷?,將他往桌子邊一放,她也就順勢往他邊上一坐。然後才問道:“宏兒今天怎麼有空出來?”
“過年了,宏兒的師傅給他放了假。”
七景瞭然,拍拍樂宏的頭:“宏兒似乎變厲害了?!?
“那當(dāng)然,我現(xiàn)在很厲害的。我還把那幾個人,全都打敗了?!彪m然後來換了一頓罰,但還是很開心。然後又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七景,怕她生氣。
“是嘛,他們服氣了沒有?”
樂宏喪氣的搖頭:“沒有。他們?nèi)ジ鏍盍?,我挨罰了。”
“笨笨的。”七景眉皺了起來:“下次再揍,就揍到他們服氣爲(wèi)止。不過,還要想好退路。讓他們連狀都不敢告才行。”
宏兒眼睛突的一亮,開始沉思起來。
而對面,景王世子樂泰,已然無語之極,目瞪口呆。
“多謝世子把宏兒帶過來?!逼呔安淮驍_宏兒,便跟對面的人寒暄,“昨天莊子上人過來跟我說,世子送了百餘戶善農(nóng)的人家過去。多謝世子費(fèi)心了?!?
“應(yīng)該的?!睒诽┙K於反應(yīng)過來:“說起來,縣主爲(wèi)我解決了大問題呢!”
七景笑著搖了搖頭?!耙恢痹诼闊┦雷?,若是真能幫上些忙,到讓我安慰些,好歹還有些用?!?
“縣主今天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七景苦笑:“似乎每一次我找世子,總是有事相求?!?
“能幫上些忙,便已讓我安慰了。”同樣的話,又同樣的還了回去。
七景笑著搖頭:“萬壽時,皇上曾言,我生母之事,會給我一個交待。而昨天,我父親告知我,將在明天,讓我見母親一面。而他們安排的地方,卻在龍?jiān)礃恰8矣谬堊譅?wèi)名的,想必跟皇家有關(guān)。能再見生母,我自然高興。只是,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總要多做防備……”
“龍?jiān)礃牵磕鞘腔噬夏贻p時,自己開的茶樓。裡面的事,一般人確實(shí)伸不到那裡去。”
“想來是十分爲(wèi)難的?”
“到也不至於,皇上英明,總不會做留下把柄的事?!倍低得男惺?,可操作的空間就多了。
“你放心的去,其他,自有我在?!?
這話,便是七景聽了,也覺不自在??捎帜X得安心:“大恩不言謝,以後世子有事,只管吩咐?!?
樂泰笑道:“那便請你改了口罷。咱們這就兩個世子,你叫他宏兒,卻連我的名字,也不願叫?!?
“樂泰!”七景直接呼道。
“好,痛快。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你們把我忘記了?!睒泛暝缫鸦厣?,只是聽他們說話,並不插話。直到他們說完,他纔有些疑惑又擔(dān)心的道:“明天,父王似乎也要去龍?jiān)礃恰!?
“這麼巧?”樂泰眉輕皺,“看來,明天的事,還真是不簡單?!彼聪蚱呔埃骸安还苋绾?,一切小心?!鳖D了一下,又道:“到時要記得,進(jìn)門之後,先將窗戶打開透氣。免得有人在薰香裡動手腳。所有入嘴的東西別碰……我這裡還有一瓶解毒丹,你隨身帶著。”
“多謝。”
“最好是用不上?!鳖D了一下,又道:“如果……也別太過擔(dān)心。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恩,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
……
離開景泰樓,七景先繞到相隔了兩條街的德勝街,看了一眼龍?jiān)礃恰}堅(jiān)礃鞘遣铇牵x著皇宮極近,若是到樓頂,眼力好的,可以直接望到宮裡的建築,行人。
七景沒進(jìn)去,只是路過時,用精神力掃了一圈。
裡面全都是達(dá)官貴人,御王爺會去,並不意外。一個說書的老漢,講的卻正是楊貴妃的故事……
她嫌惡的收回精神力,卻在馬車轉(zhuǎn)彎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精神力再去時,卻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有心調(diào)轉(zhuǎn)車頭去尋一尋,終究還是放棄了。
明面上,他正該在府裡生病,一副快死的模樣。她現(xiàn)在去找,又該以找誰的名義而去呢?若是那人也就找了,若找到了,卻發(fā)現(xiàn)不是呢?
思來想去,一動不如一靜。
但到底還是在附近的店裡轉(zhuǎn)了轉(zhuǎn),那人終未現(xiàn)身,便真當(dāng)自己是看錯了。最終一無所獲的回了蘇家。
一回蘇家,老太太就派了徐嬤嬤過來。
“老太太請大小姐去慈安堂,老爺夫人也在那裡。說是二小姐今天回來,要全府的人,前去迎接……”頓了一下,又道:“另外,老奴還有一事回稟?!?
“何事?”
“老爺似乎……想把大小姐送進(jìn)宮?!?
“可還有別的?”
“……”徐嬤嬤本以爲(wèi),這消息足以讓大小姐變了臉色。或怒或喜,總要有一個反應(yīng)的。卻不想,她卻連眼都沒眨一下。心知這消息過時了,連忙又道:“老爺?shù)囊馑妓坪跏?,讓大小姐就這麼無名無份的進(jìn)宮。連名姓也不留的……還聽說,老爺準(zhǔn)備將三小姐,改名爲(wèi)……七景?!?
“徐嬤嬤有心,這消息,於我十分有用?!笨梢娒魈?,確實(shí)是鴻門宴。她到不怕鴻門宴,只怕生母……
需知,她生母只是普通人。
普通人,極易變。不管是因勢,還是因利,又或者是別的無法反抗的原因。逐利逐名,纔是人之常態(tài)。她的生母,一個被拋棄,帶著孩子,過得苦哈哈的女子。有機(jī)會擺在面前,而有所改變。
誰也不能怪她。便是她自己,也會抓住機(jī)會。只爲(wèi)了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何況,以對方的角度。她嫁一個將死的皇子,自然比不得嫁給皇帝。更別說,還有個皇權(quán)大過天呢!
如果她生母當(dāng)真成爲(wèi)皇帝的說客……那她又該如何選擇呢?很爲(wèi)難??!
來到慈安堂,果然所有人都在,一個不少。
蘇夫人一改前些日子,隨時準(zhǔn)備最後一搏,與人同歸於盡的模樣。此時的她,一臉紅光,神采奕奕。聲音宏亮,得意非常。
“景兒,快來快來,好事,大好事??!”
七景坐到老太太身邊:“什麼好事?”
“還不是你那妹妹,當(dāng)真是有大福報(bào)。之前進(jìn)香時還以爲(wèi)遭了不測,誰知竟被北平王世子所救。如今,北平王世子隨北平王一起來京,準(zhǔn)備正式向我們蘇家提親呢!等一下,北平王世子,就會送婉婉回來……”
“北平王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