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佈滿陰雲,而且雲頭壓得很低,就好似要坍塌下來。日光被遮住了,沒有了往日的紅豔,只剩下半圓形的慘淡白色。有烏鴉站在房角屋檐,睜著小圓眼珠四下張望,也有烏鴉在天空飛舞,灑下一根根落寞的黑羽,彷彿死神的宣判書。烏鴉的叫聲迴響在空中,沒有比這更加悽慘的哀樂了。
陰雲之下是一處港口廣場,昔日這裡人頭攢動,載歌載舞,熱鬧非凡,而現在所有的歡笑聲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亡所帶來的沉重壓力。
一羣海盜以及海盜的家眷們跪在地上,排成五列,加在一起約莫八十多人。其中有老有幼,參差不齊。說他們是海盜,其實是不準確的,他們只有一少部分人是海盜,其餘的人都是在港口討生活的商人而已,並沒有參與過劫掠。
有數百名水兵圍在海盜身邊,嚴陣以待,表情肅穆,手裡端著長桿火槍,腰間別著彎刀。
這座港口正好也叫“彎刀”,是科瓦雷大陸東海岸線上的一座港口,這邊的自然環境很惡劣,海邊的礁石也很多,沿岸幾百海里只有這一座小港口存在。彎刀港不屬於任何勢力管轄範圍,是一處無法之地,平日裡都已招待過往船隻過活,其中招待的大部分都是海盜船,是一處名副其實的“白地”。
在以前,這裡插著的是沒有特殊標誌的骷髏旗,可是今天已經換上了西耀國的國旗,旗上面畫著一柄發光利劍。
由兩國聯盟、三國聯盟以及海盜這三大勢力之間燃起的戰火已經燒到了這裡,西耀國一支負責奇襲的艦隊將這座港口攻佔了,使其成爲了三國聯軍的一處海上落腳點。這個落腳點雖然遠離寶石海,可緊守在東西方兩海的交界處,也是個很重要的地方。
西耀國的指揮官是大名鼎鼎的錫恩少校,他是一名六階獸人鬥士,對西耀國忠心耿耿。慣用一柄斬首斧,斬殺了許多海盜,故此在海上得到了一個“斬頭者”的血腥綽號。
斬頭者不斬別人的頭,專門斬海盜的頭,一斧子就能斬掉一個,絕不含糊。
今天是給海盜俘虜行刑的日子,行刑的儈子手不是旁人,正是錫恩。
他邁動著大步,向著俘虜們一步步走來,發出沉悶的腳步聲。聲響猶如喪鐘,敲擊在俘虜們的心房上,帶來撕裂般的恐懼。他長著一臉兇相,臉上滿是毛髮,一對獠牙右下至上伸出了嘴脣,泛著寒光。在他的後背上,揹著一柄大得出奇的斧子,斧子是銀白色的,寒光霍霍。刃面鋒利。
腳步停在俘虜方隊邊角的一人身後,這人嚇得渾身顫抖,咿咿呀呀地哭了出來——剛纔說了,這些人中不少人都只是商人而已。可沒有海盜那不懼生死的膽色。
“牧師,我要開始行刑了,請您代勞施展一下神術,減輕這些人心中的痛苦。”錫恩粗聲道。
“遵命。長官大人,我馬上施展神術。”站在一側不遠處的牧師低頭答應。他雖爲牧師,可是身上的教徽並非十字架。而是一個星月圖案。這個圖案是阿斯諾教的教徽,是由古文字的形象演化而來的,古文字的含義爲聖潔。
牧師掀開厚厚的聖經,唸誦著記載於上面的神訓,一字一句形成安撫人心的力量,彷彿帶著魔力一般,扭轉了死刑犯們的心情。
跟善於治療傷口的聖十字教不同,阿斯諾教更側重於改變人心的神術。
死刑犯們不再害怕,不再哭泣,心中反而充滿了喜悅,以喜悅之情迎接著死亡。這聽起來十分荒謬,可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這一下可以痛痛快快地行刑了。
錫恩揭開背後的扣子,將斬首斧摘了下來,縱然在陰雲天氣,這柄斧子依舊銀光閃閃,就跟剛剛打造出來的一樣。他高舉斧子,醞釀力量,胳膊上泛起了紫色鬥氣,不過並不多,因爲斬掉一顆腦袋不需要太多的力量。
“報告!”
在斬首斧落下的剎那,一名傳令兵從海邊的方向風風火火跑了過來,一路跑到了錫恩的面前,單腳跺地,掌指側臉,打了個軍禮。
“說,什麼事。”錫恩扭頭髮問,但並沒有放下斬首斧。
“瞭望手在海面上發現有一艘小船正在接近這裡,小船看上去很普通,靠船槳劃動。穿上坐著一個人,他身上穿著船長服,看不清容貌,腰上掛著兩柄刀劍。在船首前立著一根旗桿,上面飄揚著一張海盜旗,旗上繪有一條惡龍,跟惡龍海盜團的旗幟相吻合。”傳令兵飛快地報告道。
“惡龍海盜團的旗幟?”錫恩的眉頭皺了起來,並放下了手中的斧子,這意味著傳令兵所帶來的消息遠比行刑更加重要,“只有這一艘船一個人嗎?海上還有沒有其他船隻?”
“剛纔海上起了大霧,什麼都看不清楚,不知道除了這艘船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船。”
“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冒出大霧,這裡面一定有古怪。牧師以及一隊跟二隊的士兵跟我來,其餘的人留下來待命。”錫恩沉聲下令,將斬首斧背在背上,大踏步走向海邊。
被點名的人緊緊跟在後面,形成了一長排隊伍。剩餘的士兵改變陣型,重新佈置,將廣場中的俘虜們圍在當中。
錫恩提鼻子嗅了嗅,聞到了危險的氣息。
人的實力與膽色是相等的。架著小船的人膽敢一個人前往已經被海軍攻佔的港口,而且還挑明瞭懸掛出海盜旗,證明一定不是普通人。更何況海面上還冒出了大霧,這極有可能是某種魔法效果,或者某種寶物製造出來的。
別看對方只有寥寥一個人,卻很可能比整座彎刀港的人加起來更加難以對付。
錫恩帶著沉重的心情走到了港口海邊,這裡在前些天的戰火轟炸下變得一片狼藉,很多炮臺跟房屋都毀壞了,甚至連棧橋都是斷掉的。他站在一棟坍塌的房屋旁邊,取下腰間懸掛的望遠鏡,放到眼前。向著海面遠眺。
望遠鏡掃視兩趟,果然在海面上望見了一艘緩慢航行的小船。
船首上插著一根旗桿,上面飄著一面海盜旗。旗桿後面坐著一人,這人手握兩柄船槳,正在前後劃動著。他的帽檐壓得很低,根本看不清楚面孔。
錫恩皺眉緊盯著船上的人,思考著是該交涉還是炮擊。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脖子一側忽然感覺一陣冰涼,並帶有鋒利的刺痛感,就好像有人將刀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大驚失色。放下了望遠鏡,意欲挪開腦袋。
“別亂動,否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一個森冷的聲音響起,那架在錫恩脖子上的刃面逼近了許多,割破了肌膚,導致大滴的鮮血滾落下來。
站在後面的士兵們一陣大亂,他們此時才發現長官被人制住了,紛紛舉起了火槍,對準了長官背後的人。
這個人身體忽明忽暗。猶如一道陰影,又像一團煙霧,身上穿著黑色緊身衣,臉上帶著面罩。只露出一對陰狠的眼睛。他的手裡握著一柄爬滿蛇形雕刻的怪刀,刀鋒穩穩當當地架在錫恩的脖子上。
衆人這才發現這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名亡靈!
錫恩果然不敢亂動了,但臉色還算鎮靜。沉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主人是誰。”亡靈冷冷道。
“那你的主人是誰?”
“真是多此一問,你應該已經用望遠鏡看到了。那艘小船上的人就是我的主人。他馬上就要劃船過來了,我要你們趕緊列隊迎接,再將你們的船以及這座港口雙手奉上。如果你乖乖照辦的話,我可以不大開殺戒。”
“哼,真是可笑,你以爲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就能讓我堂堂斬首者.錫恩束手就擒嗎?如果你剛纔試試偷襲的話,我的腦袋確實會有危險,可是在這種情況下,你是砍不掉這顆腦袋的。”
“你的這番話,我應該可以理解爲交涉失敗了吧。”亡靈手上發力,用刀重重斬了下去。
在這生死一瞬,錫恩猛然激發出身上全部的紫色鬥氣,用鬥氣將架在脖子上的刀給彈開了,保住了腦袋。他借力後退,順勢摘下背上的斬首斧,朝著背後的敵人用力斬了下去。斧子轟然落地,從斧子面上飛出一道鬥氣波。
刀落空了,斧子也同樣落空了,亡靈消失在了斧子掀起的灰塵之中。
周圍嚴陣以待的士兵們立即開槍射擊,就聽砰砰砰一串槍響,子彈脫膛而出,形成一道道火紅色軌跡,交織成一張火網。
錫恩用雙手握緊斧子手柄,瞪眼掃視四周,尋找著亡靈的蹤影,他一向很討厭這種沒有形體的敵人。
“不用找了,我永遠在你身後。”亡靈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錫恩背後,揮出怪蛇纏繞的刀,劈出一道斜線。
錫恩發揮出六階鬥氣的威力,周身一震,釋放出一股紫色鬥氣,就跟一個炸雷似的,在原地炸響。亡靈又一次被爆炸的鬥氣所彈開,心有不甘地消失了。
一貫溫文爾雅,不參與戰事的牧師派上了用場,念動咒語,釋放出神術,高舉手中的聖經,使得書本上大放光明,照射八方。這種聖潔的神光對於弱小的亡靈來說是致命的,對於強大的亡靈也有驅散效果。
有牧師出手,亡靈再也無法逞威風了,只能避到了遠處,站在了高高的房頂上。
“你們竟然對我出手,這實在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如果你們乖乖聽我的話,本可以免遭一死的。一旦我的主人駕船來到了這裡,你們就全都死定了,他只需一刀就能將這裡夷爲平地。”亡靈站在高處,用冰冷沙啞的嗓音發出威脅。他正是惡龍海盜團中新加入不久的亡靈忍者黑,而他所提到的主人,自然就是唐克。
小船上,唐克推高了船長帽的帽檐,露出一張面帶寒霜的東方人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