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途中
早上出了京城,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城門落鎖之前進了定州城。
定州分舵早已得了信,船隻也已經(jīng)備好,並且加派了人手護送方沐陽一路返回瑞昌。不管是理智還是預(yù)感,方沐陽都覺得這一路註定是安穩(wěn)不了的,還是小心一些更好。
如今的定州城裡,誰還記得有什麼定州三虎,早就已經(jīng)是金幫的天下。只因定州分舵位置重要,一年裡頭倒有八個月是趙晨親自坐鎮(zhèn)守著。只是如今正過年,趙晨還在瑞昌,這邊便只有一個後來提拔的毛德管著。
聽說了京裡發(fā)生的事情,毛德自然清楚此事非同小可,立馬就按著方沐陽的吩咐下去準備起來了。這時節(jié)河上的船隻不多,沿線又是金幫掌控範圍之內(nèi),方沐陽要返回瑞昌,自然走水路比走陸路更安全。毛德二話不說,便親自點了人手,和方沐陽身邊的人一塊兒護送他回去。又點了一隊人,親自帶著往京城而去。
方沐陽上了船,精神略微鬆懈下來,便睡了個昏天地暗,直到船過了母子峽,這才清醒一些。
爲了跟京裡保持聯(lián)絡(luò),每逢有大些的碼頭時,方沐陽便會吩咐靠岸,將岸上傳來的消息取來檢閱一番。冬日水淺,行船也慢,方沐陽在安全有了保障的前提下,這纔有了精神理一理京中傳來的消息。
林嘉等人依然沒有找到,大家都覺得估計是兇多吉少的樣子了。碧文還好,只是她通過南楚的暗線也找不到一星半點的蹤跡,難免有些沮喪。碧波已經(jīng)偷偷哭了一回,只是當著方沐陽的面掩飾著不敢表露出來罷了。
方沐陽是悄悄出城離去的,京中還未曾知會任何人。第四日凌晨的時候,又有一幫黑衣人潛進了金幫的院子裡頭。金幫的人折了兩個,傷了六個,卻只留下了對方一個人。對方一見被生擒,便咬了藏在牙中的毒藥自盡了。碧文等人只差把那傢伙給卸成八塊。也沒從他身上找出任何東西來。
刀是普通的樸刀,大戶人家的護院多用此物,並不稀奇。衣裳也是最常見的九十錢一尺的粗布做的,針腳平常。衣服裡頭並沒有任何腰牌等物件。就是衣服上頭,也沒有半分多餘的暗記之類。
這番打鬥也驚動了齊昱和齊旻,兩人來了才曉得方沐陽已經(jīng)啓程返回瑞昌,都沒有說什麼,便又各自回去了。
碧文便擔心他離開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不曉得那幕後之人會不會對方沐陽下手,提醒他一路多注意一些。同時提到李府自從十八的春宴之後便一直不順,先是府內(nèi)兩位小姐同時供奉了痘娘娘,一個沒能熬過去,另一個則遲遲不見好。送到莊子上修養(yǎng)去了。
方沐陽瞧著這些瑣碎零亂的小事有些煩躁,丟開了紙張走到甲板上頭吹吹冷風(fēng),也好讓自己安靜一些。碧波見狀忙拿了大毛披風(fēng)給他繫上,低聲問:“姑爺,怎麼了?”
他望著漸漸陰沉地天色。低聲回道:“不曉得,我這心裡始終覺得哪裡不太對頭,卻又想不起來的樣子?!?
碧文知道他是擔心京中的事情,更是憂心林嘉和碧玨的下落,想要安慰他兩句,又不曉得說什麼好,只得默默站在船頭陪著發(fā)呆。
次日便至維州。金幫在這兒也有分舵。方沐陽呆著心裡煩悶不過,便下了船隨意逛一圈預(yù)備散散心,誰知竟在酒樓裡頭遇見了唐仁,不由驚詫道:“唐大夫,大過年的,您怎麼在這兒?”
唐仁一見。也瞪大了眼睛,跑過來落座問道:“姑爺您怎麼在這兒?不是說衙門開印便要給您授官麼,您怎麼……”
方沐陽不想告訴他太多,只是微微點頭道:“京裡呆著沒意思,而且授官的旨意誰也說不準。我便打算先回家去看看岳父他們?!?
唐仁不明就裡,隨口便笑道:“這麼多人裡頭,就是小方姑爺您最戀家了,這一趟回去沒幾天,只怕又要往京裡去,何必呢?路上也不好走?。 ?
聽見他隨口的抱怨,方沐陽也就順著問道:“這時節(jié)是不太好走,您怎麼大過年地跑這兒來了?”
“這也不是沒法子嗎?城西趙老爺背上長了個瘡,我看是血熱,偏用了幾個方子都消不下去,如今疼得趙老爺晚上都沒法睡覺。新方子裡頭就差‘頭頂一顆珠’,這不只好到維州來買麼。幸好這是買到了,要不然趙老爺那個病還真不知道怎麼辦?!碧迫室泊_實有些累,望著方沐陽抱怨了幾句。
頭頂一顆珠方沐陽聽說過,這藥以鮮活的入藥最好,制過的藥性會減了七成,也難怪唐仁不顧正過年都要跑出來親自辦這尾藥材。雖說維州就產(chǎn)這個,可鮮藥在這個季節(jié)還是很少的。
方沐陽就點了點頭,一個城裡住了這麼些年,常來常往的,對唐仁的性子他還是清楚。別看他抱怨,可真有事還是跑得超級快的。所以他也誠心誠意地說:“唐大夫妙手仁心,病家遇見您也是有福氣啦?!?
唐仁笑著搖手:“小方姑爺就別給我?guī)Ц呙绷?,我醫(yī)術(shù)不過平平,就是腿勤便些罷了。本來這次想叫小徒弟來的,可大過年的,人家一年也難得回一趟家,叫他出來也不好。出來也好,我想往定州去一趟,去年鋪子裡頭幾味藥都用得差不多了,正好去定一批。你既然回去,就幫我把這些藥帶回去,方子都開好了,叫小萬照著入藥就行。”
這自然沒問題,若是唐仁要跟著回去他反倒爲難,畢竟方沐陽如今自身尚不太安穩(wěn)。
兩人閒扯了幾句,吃完飯也就分開了。方沐陽往分舵去坐了坐,並沒收到京裡來的消息,心裡更沉了一分,眼看天色不早,只得還是回去船上歇息。
這才離京幾日功夫,方沐陽便瘦了下來,眼下更是青黑一片,想來晚上也從來沒有睡好過。碧文瞧著心裡又是溫暖,又是心酸。暖得是主子並沒將他們當做外人,而是當做貼心人一般關(guān)心愛護著,可林嘉碧玨如今下落不明,主子日夜勞神,反倒拖累了身體。
想了想,碧文便將就著船上的小爐子熬了些銀耳粥,盛給方沐陽道:“主子也不要太過擔心了,碧玨他們?nèi)羰菚缘媚莩蛇@樣,也,也不安心的?!?
不提這茬還好,提起來方沐陽便眼眶發(fā)熱,若不是因爲自己,林嘉碧玨又怎麼會……
他接過了碗,默默低頭吃著,可吃了一小半實在沒有胃口,便和衣臥下了,又是一夜不眠,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