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搞不到麼？
“君侯沒去偷葫蘆藤啊？
“這麼慫？
“簡直不像她的風格！”
狂風呼嘯，飛沙滾滾。
白墨坐在摺疊椅上，又看完一塊青銅板。
幾天時間過去，現世重新進行了仙考筆試，敲定了年後面試的題目和答案，各個項目穩步推進，蟲爺又賺到一大筆資金，狐貍山出土了很多清湯寡水的文獻……但唯獨白墨最意難平的天生玄黃葫蘆，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確實沒辦法。”
此時，他坐在丹皮工坊，抖掉風吹在衝鋒衣的沙土，繼續指揮徒弟們，改造工坊。
“果殼爪，那邊的管道，不夠平，小頭往上擡一擡。”
“對，青銅水塔就佈置到那裡。
“回頭塞一顆水象丹進去。
“活水、抽吸力，都有了……”
夜貓眼小心翼翼，給歸墟瓶搭了一個架子，讓這容器能穩定住。
“嚶嚶嚶！”
綿綿果揮著鏟子，在不遠處刨開一個環形坑。
“嗷嗷嗷！”
師父說了，要改造丹皮工坊，把它改造成可以生產雪暖丹丹皮的樣子！
等雪暖丹有了丹皮，就更如虎添翼！
白墨坐在不遠處，時而指揮徒弟們，時而檢查下徒弟們的施工，時而低下頭，看看平板上自己畫的設計圖。
時而捧起新的青銅板，繼續看這些出土文獻。
【……真難受啊，又要去參加丹皮採購會了】
【自從天生玄黃葫蘆丹皮出現後，自從浩商山丹皮大戰出現後，就越來越不願意參加丹皮採購會】
唉？
又有相關文獻了？
雖然看起來，不像正經知識類文獻，但白墨還是抱著希望，繼續讀下去。
【現在的丹皮採購會，參與其中的每一家丹宮，都被分爲三六九等】
【參與了浩商山大戰，並且成功奪取到葫蘆丹皮的，是第上等，最有面子】
【參與了浩商山大戰，但沒有成功奪取到丹皮的，也算勇氣可嘉，屬於普普通通】
【根本沒參與浩商山大戰，連膽量都沒有，像過街老鼠一樣的，屬於最下等，被所有人看不起，被冷嘲熱諷，只有一家，就是我們青月丹宮】
白墨表情古怪。
古仙朝，還有這種屁事兒？
“可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君侯臉上掛不住，後來派人去了？
“雖然不太可能搶到葫蘆，但若是順手偷一截葫蘆藤回來什麼的……”
【當然了，以君侯的暴脾氣，她從來不會慣著各種冷嘲熱諷】
【她的戰鬥力一直都很強】
【她一直堅持說浩商山的丹皮就是一場騙局，說那種丹皮肯定有問題】
【說博士宮中有些人，已經在懷疑那丹皮了】
【說帝君百密一疏，可能也沒認真研究】
【說用了那丹皮成功晉升序列四的，將來保不準就會出問題】
【君侯彪悍的戰鬥力，每次都讓人無法反駁】
【充滿了“死鴨子嘴硬”和“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美感】
【當然了，別人無法反駁，也不止是因爲君侯的文鬥戰鬥力】
【君侯的文鬥戰鬥力，其實很一般】
【但大家都知道，一旦文鬥輸了，她是真會開啓武鬥模式的……】
白墨耷拉著嘴角，感覺希望破滅了。
君侯這人，不但摳搜，而且嘴硬。
不但有一張死鴨子嘴，還有保護自己這張硬嘴的武力。
她就是死活不去浩商山，誰能有脾氣？
……
轉眼間，吃完了午飯，時間又來到下午。
挖掘地。
白墨站在遺蹟的牆頭上，指揮徒弟們。
“就這個小院，繼續挖！”
這煉丹師研發中心，肉眼可見，條件比其他遺蹟好了太多太多！
有公共的研發中心，有一個小檔案館，甚至還給每一個煉丹師，都配備了頗大的院子！
“也難怪，這裡能挖出那麼多青銅燈樹、矮牀、痰盂什麼的。
“確實檔次高了。”
牆頭下方，白項鍊、白腰帶和黑腰帶，掄著鏟子，快速打洞，挖得塵土飛揚。
“嚶嚶嚶！”
它們三個齊頭並進。
“嗷嗷嗷！”
師父說了，這個小院裡，有重要情報！
“那個吐槽君侯的仙人，就住這裡啊？”
白墨跳下牆頭，坐在剛挖出的青銅椅子上，扒拉著剛挖出來的銅板，扒掉表面的土。
翻找一會兒，果然又找到“浩商山丹皮”相關的記載。
【……君侯戰鬥力再強，我們也免不了被嘲】
【其實這種說浩商山是個騙局的言論，還真不是君侯獨創的】
【天宮下屬的博士宮裡，那些皓首窮經的老仙人，那些一生讀書的博士們，也有幾個，覺得浩商山是個騙局】
【雖然說他們的理論發表出來後，慢慢都被駁斥了，他們自己也慢慢意識到不對勁】
【但君侯在外面，一直堅持宣稱，浩商山就是一個騙局！她從來不承認那種丹皮】
【我們漸漸也理解了君侯】
【去浩商山的那些人，雖然很少死亡，但也很少能全須全尾回來】
【君侯不希望我們去白給，也絕不在外人面前承認我們弱，只好就嘴硬說浩商山是個騙局】
【她身爲丹宮之主，獨自承擔了閒言碎語，保護了我們的安全，也保護了我們的面子】
白墨坐在這青銅椅上，點點頭。
“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
“可是……青月丹宮，真的和浩商山，沒有實質性牽扯了麼？”
儘管認同君侯的操作，但白墨心裡，還是惦記那天生玄黃葫蘆丹皮！
他扒拉著，又找到一塊文獻，帶著相關字眼。
【……君侯比我想象中還硬核】
【她直接請了一個落魄的博士回丹宮來】
【這落魄博士，是個很瘦弱的女人，序列四，燧火之師，博士宮裡墊底的存在】
【因爲堅稱浩商山是個騙局，最終被博士宮掃地出門】
【君侯找到她，說自己也認同浩商山是個騙局，和這女博士暢談一番，兩人引爲知己，把這女博士給帶回丹宮來了】
白墨看得莫名其妙。
這又是什麼操作？
【我們一開始不太能理解，君侯請一個被博士宮掃地出門的底層女博士回來，到底想幹嘛？】
【後來我才慢慢懂了君侯的高明之處】
【我們再去參加丹皮採購會，君侯必定帶著女博士】
【面對閒言碎語，君侯自己懶得出戰了，讓女博士替她出戰，替她和其餘那些人辯論】
【這女博士瘦瘦小小，但一牽扯到浩商山問題，立刻紅著眼睛爆發戰鬥力，一張嘴血戰八方，震懾全場，說著一些所有人都聽不懂的理論，把所有人都幹沉默】
【她就是君侯的超級嘴替】【有她在，我們青月丹宮，已經不是鄙視鏈末端了】
【我們甚至變成了人間清醒，其他丹宮都變成冤大頭的角色】
【而且，她是個序列四的燧火之師啊！】
【我們這破丹宮，一共才幾十個燧火之師，都是其他丹宮懶得收留的老弱病殘，正經燧火之師根本不來我們丹宮】
【但這位序列四的女博士，這位皓首窮經，滿腹經綸的女博士，因爲君侯和她理念相同，竟然真的來我們這破丹宮了？】
【其實女博士也沒那麼好忽悠。她提前打聽過了，打聽到君侯真的是，一直都在堅持反對浩商山】
【所以她纔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君侯這種操作】
【她把自己的面子也贏回來了，甚至還爲丹宮賺到一個超級優質的女博士】
【她雙贏！贏麻了！】
白墨看著文獻，扯扯嘴角。
“這……確實硬核。
“也確實……贏麻了……”
……
當！
當！
挖掘地的另一側。
格外大的院子裡，一處處矮牆、坍塌的偏殿、斷裂的柱子，都被挖掘出來，袒露在紛亂的泥土中。
圈圈胡和白耳朵，各自拎著鏟子，圍在一個剛出土的房間外面。
它們已經圍著房間，用鏟子敲了一圈！
甚至跳上房頂，用鏟子敲過！
甚至鑽到地下，用鏟子敲過！
此時，兩隻狐貍身上都沾滿泥土，灰頭土臉。
但看向這房子，都皺著眉頭，滿臉狐疑。
“嚶嚶嚶？”
“嗷嗷嗷？”
這個房子，竟然是全銅鑄成的？
上下左右前後，六個面，全銅鑄成？
兩隻狐貍對視一眼，齊齊點頭。
以它們長期搞考古、搞挖掘的經驗來看，這大概率是……出貨了！
……
古怪的心情裡，白墨拂掉身上的風沙泥土，繼續扒拉，又找到續集。
【……君侯的超級嘴替，這個女博士，後來還是出事了】
【起初懷疑浩商山的博士有十幾個，但這些人慢慢都搞懂了自己的謬誤，都放棄這種言論】
【而浩商山的丹皮，真的幫助很多公子王孫，成功晉升序列四】
【額……沒錯，在浩商山捨生忘死搶到丹皮的人，其實搶來了自己也不一定會用，絕大多數，還是賣給公子王孫們】
【這都是題外話了】
【還有一部分葫蘆，甚至被賣到仙器國】
【這葫蘆，竟然也非常適合做仙器途徑序列五晉升序列四的，分魂仙器】
【總之，葫蘆的價值越來越高，懷疑浩商山的人，幾乎沒有】
【偌大九國，還在懷疑浩商山的，只剩下我們的君侯，還有女博士】
【我們都知道，君侯只是嘴硬】
【但女博士，她好像真的懷疑，她在任何場合，都會滔滔不絕去講自己那套奇怪的、被證僞的理論，宣稱浩商山丹皮是一個彌天大謊，是一個陰謀】
【而君侯也一直硬著頭皮在支持她】
【君侯甚至在丹宮裡，給她安排了一個非常大的院子，就安排在丹皮研究中心，讓她能繼續研究自己的理論】
【君侯甚至賜予女博士丹宮的禮劍，象徵她在丹宮崇高的地位】
【君侯的支持，讓她很感動】
【她每每宣揚的理論，也繼續維持著君侯的面子，維持著我們這些草丹之師脆弱的面子】
【直到某天，來自天宮的天條仙人，進入了女博士的院子】
【並且在女博士的院子裡面，搜出了仙器國賄賂她的大把物資】
啊？
白墨看得皺眉。
“這又是什麼意思？
“劇情會不會太複雜了點？
“所以這女博士，她吹捧浩商山陰謀論，是因爲收了仙器國度的賄賂，要讓丹國放棄浩商山，讓仙器國好能入手更多葫蘆？
“是這個邏輯麼？
“浩商山，到底有沒有陰謀啊？”
【其實那個院子，真的很大】
【但當浩浩蕩蕩的天條仙人們站進去，當博士宮的大博士們站進去，君侯也被驚動站進去，那個院子，又顯得很小】
【女博士被所有人團團圍住，她哭了】
【她說自己沒有收仙器國的賄賂】
【那些仙道資材的來路，她並不知情，那些東西莫名其妙出現在她的院子裡】
【她淚流滿面，說浩商山真的是一個陰謀】
【她說自己真的是想要維護丹國】
【她哽咽著說，自己從小就被選爲博士，幾百年修行，幾百年讀書，從來都沒有參與生產，從來也沒有執掌天條，但她吃下的飯，她下榻的屋，她讀過的書，她修煉晉升消耗的所有資材，都從天宮而來，都從萬民供奉而來】
【她說這份恩情還沒償還，她只想報效丹國】
【而如今，她居住在青月丹宮，又欠下君侯知遇之恩，又欠下君侯收留之情】
【她淚流滿面，說自己已經無法再證清白】
【她請求天條仙人，請求大博士們，將她的研究，將她寫成的五車文獻，全部用青銅封存起來】
【她說自己已經無法再辯解，無法再破解陰謀，無法再救丹國】
【只希望若有朝一日，浩商山陰謀東窗事發，她的文獻可以再見天日，她的赤誠可以被世人看見，她的冤屈可以被昭雪】
【她用君侯贈送的禮劍，拔劍自刎】
【她死前最後的淚眼看向君侯，滿滿都是愧疚】
【博士宮的大博士們，滿臉不屑，要銷燬她的文獻，要帶走她的屍體】
【君侯怒氣勃發，一手丹爐，一手法劍，丹火沖天，強行留下她所有文獻】
【即便要頂著通敵仙器國的嫌疑，君侯也要厚葬女博士，也要封存她的文獻，也要遵從她的遺願】
【即便要頂著通敵仙器國的嫌疑，君侯也一直嘴硬】
【從那以後，無論到何處，她嘴裡冷冷一直在說，浩商山終有東窗事發之日，而待到那日，她將親手啓封故人留下的文獻，她將親口傳頌故人的赤誠，所有的冤屈也將在那時昭雪】
白墨看著銅板，心中唏噓。
浩商山真的是陰謀麼？
女博士真的是赤誠之人？
君侯對浩商山到底又是何看法？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白墨也說不清楚了。
便在此時，他聽到遠處院子裡，傳來仙劍赤雪千山一聲怒吼！
“啊？
“老夫做不到？
“這小小青銅封印，白爪爪切得開，老夫更切得開！
“老夫只會比它切得更好！
“你們都給我往後稍，都給我看好了！”
嗡……
嗡鳴聲中，白墨扭頭看到，遠處的天空中……
赤色劍氣，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