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332米,大汗駕崩!(二更)
墨九心裡稍稍吃驚。
她原是沒有想到蕭乾會在興隆山呆這樣久的。
尋思著,她心裡沒底,小聲試探:“你不離開興隆山,這天下,也不準備要了?”
那可是他畢生所願啊?
一路辛苦走來,受了多少風(fēng)霜雨雪,到了這時,怎捨得放手?
蕭乾掌心輕輕拍著她,沒有睜開眼,只徐徐道:“不急這一時半刻的。格局越是混亂,越要跳出來,靜觀其變!”
“那辜二那邊,你究竟要怎麼處理呢?難道就由著他,奪去你應(yīng)得的一切?”
墨九還是關(guān)心這件事,因爲此事還牽涉到八卦墓,是她墨家祖宗的東西,她心裡始終落不下。
蕭乾淡聲道:“該是我的,就會是我的。他奪不走。”
墨九終於忍不住問:“那八卦墓呢?要怎麼辦?”
蕭乾知曉她擔心這個,不由撫著她的胳膊,輕聲哄,“讓你不要操心了,此事我自會放在心頭。幾日前,我已秘派聲東前往苗寨,相信他不負所托,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
趙聲東數(shù)次深入苗疆之地,對那些地方相當瞭解。
這也是蕭乾派他前往的原因,墨九一聽,繃著的弦就稍稍鬆開了。
“那也好。”慢慢地,她闔上了眼睛,“除了等,好像真做不了什麼。”
蕭乾下牀,吹滅了燈火,復(fù)又上牀擁著她。
“睡吧!天一亮,帶小丫頭來看你。”
“好!”
暗夜裡,他溫暖的體溫傳了過來,透過單薄的衣衫,如此的親近,讓墨九脣角不由掛上了一抹笑。
她想:蕭乾是對的,有些事真的急不來,與其捲入漩渦裡做一個不理智的械鬥者,不如跳出來靜觀別人鬥法,待時機成熟,再一舉搗之……
……
……
蒙合身受重傷的消息傳遍天下,四鄉(xiāng)八野都在議論。
他若一死,北勐必將又有一場大亂,剛剛穩(wěn)固的朝政,指不定又起風(fēng)波。
不等哈拉和林接到消息,北勐大營裡,便有些蠢蠢欲動了,而釣魚城,連續(xù)幾個夜晚都安靜得出奇。
相比蘇逸的不動聲色,北勐大營裡的氣氛,是緊張萬分的。
蒙合受傷之後,除了太醫(yī)與蘇赫,無人可靠近他。原本他“重傷”的消息是應(yīng)當嚴格保密的,可不知怎地還是傳了出去。爲免南榮藉機來犯,蘇赫把大營防務(wù)安排得滴水不漏,幾乎三五步就有一崗,就防著南榮的襲擊。
在連續(xù)幾個日夜的平靜之後。
第七個夜晚,釣魚城終於有動靜了。
夏季的天亮得早,丑時剛剛一過,天空沾了點鯉魚斑白,釣魚城突然響起了嘹亮的號角。
緊接著,戰(zhàn)鼓如雷,重重敲響。
看來,在確定了蒙合重傷,北勐軍心浮躁的消息後,蘇逸終於主動出擊了。
“殺啊!”
“剿滅北勐韃子……”
“衝!”
“他們的大汗已經(jīng)不行了,不如讓他們都去賠葬吧!”
“殺!”
潮水一般的南榮兵,從大開的城門殺了出來,直奔北勐大營。
這一夜,整個北勐大營裡的人,其實都沒有入睡。
他們早按準備蘇赫的吩咐,準備好了迎頭痛擊南榮兵。
一場大戰(zhàn),即將拉開。
北勐營中的戰(zhàn)鼓也擂了起來——
蘇赫得到消息時,正一個人坐在蒙合的牀前守著他。
這些天來,他寸步不離地照顧著“受傷”的蒙合,讓營中的所有人都對這個蘇赫王爺佩服不已。蒙合大汗當初對他百般猜忌,衆(zhòng)所周知,他卻以德報怨,不計前嫌,也難怪終於與大汗冰釋前嫌,處出了兄弟一般的真情實義。
……當然,這都是外人的看法。
……對此時的辜二來說,情和義都將化爲烏有。
號角響了,戰(zhàn)鼓擂了。
他等待的時機,也終於成熟了。
看著榻上的蒙合猛地睜開眼睛,一臉絡(luò)腮鬍,卻滿臉興奮的樣子,辜二對遠在千里之外的蕭乾,不禁由衷地產(chǎn)生了佩服。這裡的每一步,他都料得分毫不差啊!蒙合的反應(yīng),蘇逸的反應(yīng),他沒有親自看見,卻像長了一雙千里眼似的,步步皆算計,滿盤皆勝利。
“哈哈,小兔崽子!終於他孃的忍不住了嗎?”
蒙合從牀上坐起,低頭找鞋,由於亢奮,帶著粗話的每一個字眼,都是對戰(zhàn)爭和鮮血的渴望。
“賢弟,快!取本汗的盔甲和大刀來,躺了幾日,人都躺軟了,沒力氣——”
“是,大汗!”辜二背對著他取下牆上的大刀,左臂膀攬著他的盔甲,慢吞吞走到他的榻前,恭順地說:“爲了這久違的一戰(zhàn),讓臣弟爲你更衣吧。”
“好好好!”
蒙合絲毫不查,將背對著他,一臉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賢弟真是好算計!料中了他。這一次,咱們不可再讓那小兔崽子給溜了。哼!算他倒黴,今晚他的死期到了!明日,本汗將血祭釣魚城,再趁著南榮大喪,一舉拿下……額!”
“撲!”
“你……”
三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吃痛之下,蒙合吃驚地視線,微微低下。
他看著從背後插入他胸膛的一把刀。
刀尖上血淋淋的,粘了他的血肉,鋒利、冷酷。
那是他自己的刀。
他曾經(jīng)用它砍下不少的人頭,殺了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人,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把刀會從自己的身上破身而過,結(jié)果他的性命。
“爲何……你爲何如此?”他沒有回頭,疼痛讓他很想蜷曲身子,不與刀身硬抗,可他沒有這麼做。他挺直地站立著,哪怕身體瑟瑟發(fā)抖,也像個王者那般站立著,一隻手扶著牀柱,慢慢地紅著眼問:“我誠心待你,你卻暗算於我?你果然想要北勐江山,想要這大汗之位嗎?”
“不爲什麼!”
辜二淡淡開口,臉上沒有表情。
“只因你的死期到了。該死的人,就必須死!”
蒙合雙目瞪大,在疼痛中吸了一口氣。
慢慢地,他轉(zhuǎn)過頭,顫抖著嘴脣,看向他的眼,“你……到底是不是蘇赫?”
“不是!”辜二沒有再隱瞞他,“我不是蘇赫。”
“我早猜到了。”蒙合額頭上有大滴大滴的汗水落下來,聲音也愈發(fā)無力,“我念你有才,不念你是誰,一心提拔你,栽培你,不曾想,你野心……這麼大,還藏得這樣深。你說……你到底是誰?”
辜二盯著他不甘心的眼睛,卻沒有爲他解釋更多。因爲他猜蒙合一定不想知道更多。那些真相若他都一一知曉,會更加無法接受這一切,更加不甘心英明一世,到頭來竟這般愚蠢。
怔怔站立著,他手握刀柄,聲音依舊沒有情緒,“蒙合大汗,你安心去吧!你的北勐一定會順著你的老路走下去。不僅會成爲草原上的王者,還有天之涯,海之角,大洋的那一端,都將烙下北勐鐵騎的足跡。而你,蒙合大汗,威名亦將享譽後世。”
“哈哈哈哈……哈……”
蒙合大笑了起來,笑到最後終於無力地癱倒在牀頭。
艱難地側(cè)過身,他一雙眼睛大睜著,就那樣看著辜二面無表情的臉。
“你……贏了。成王、敗寇!如此也罷……”
辜二眉頭一皺,突然問:“你爲何不喊人?”
蒙合冷笑,“我喊,有用嗎?”
既然他把一切都計劃好了,那麼肯定會利用他“重傷”這幾天,做好一切安排與準備。
嗯一聲,辜二依舊那個表情,沒有愛情,沒有情仇,就像一個殺手,毫不近人情。
“是沒有什麼用。不如節(jié)省點力氣,好好想一想,有什麼臨終遺言要交代吧。”
刀子穿胸而入,這時的蒙合還有力氣說這麼多話已經(jīng)不容易。可彌留之際,一代梟雄的他,掛念的還是自己遠在哈拉和林的親人。聽了辜二的話,他睜著一雙開始渙散的眼,直勾勾地看著某個未知的方向。
“男子漢,大丈夫,各憑本事……你贏了……狠勁兒……我服。但,但禍不及妻兒……我,我請求你……留我?guī)讉€妻妾和孩兒一……一命……哪怕將我鞭屍,碎屍萬段……一切皆可……只求留他們……一條命。”
他是從權(quán)力漩渦中走出來的人,太瞭解皇權(quán)爭鬥中的殘酷。
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死,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個開始。
接下來的哈拉和林,又將有一場血腥之禍要上演。
而他無法在死後再護著親人,那些人也都將因爲他的失敗,而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他的孩兒還那麼小,他走之前都沒有來得及多看一眼……
哪怕萬般不願,他終於低下高昂的頭,對辜二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請求你……答應(yīng)……”
這是一個猜到了開頭,沒有猜到結(jié)局的故事。
蒙合居然在求他?這樣的結(jié)果,是辜二萬萬沒有想到的。
辜二聽著,神色略有觸動,卻沒有回答。久久地,他站立在蒙合的面前,看著這個世人懼怕的梟雄鼓脹著一雙哀傷的眼睛,似乎捨不得這一世的生命就此走到盡頭,又似乎不等到他的答案就無法落氣一樣,終究喟嘆一聲,慢慢點頭。
“我將盡我所能。”
蒙合去了!
眼睛依舊瞪大著,卻再也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帶著冷酷的寒氣鑽入辜二的耳朵。
他慢慢抽出那一把殺掉蒙合的刀子,仔細擦乾淨血跡,又擡起沾了鮮血的手,慢慢將蒙合的眼睛合上,直到把現(xiàn)場完全處理好,他才鎮(zhèn)定地走出去,那一襲黑袍飄飛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地獄來使。而他的聲音,有著以血洗血的酷寒。
“大汗傷治不愈,駕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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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還有一章,莫要忘了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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