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幾乎沒有光的世界。
它始終黑暗,不見輪廓,地面上散落著大量的廢墟,踩著咯咯作響,不知究竟是碎石,又或是其它的什麼。
一個同樣隱藏在黑暗中,沒有輪廓的人一步一步走在了這片區(qū)域,朝著更深處走去。
他要去哪兒?
沒人知道。
因爲(wèi)他是一個獨(dú)行者。
一條路,一個人,腳往哪裡走,人就往哪裡去。
心在哪兒,遠(yuǎn)方就在那兒。
最終,他停下了腳步。
他的左腳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發(fā)出了【嘎吱】的聲音。
如果有人在秋天的森林漫步過,那他對於這樣的聲音絕對不陌生,因爲(wèi)這正是枯葉壓塌了枯枝,林木選擇自我斷臂後留下的證據(jù)。
是的,在這片區(qū)域裡,竟然生長著一棵樹。
說起來這真是極爲(wèi)誇張,樹木都是光合作用的植物,莫說太陽,連光都沒有的地方,怎麼會有一棵樹呢?
但來的人,完全不覺得絲毫奇怪。
似乎他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沒有太陽和光明的世界。
黑暗中,他彎腰撿起了地面上的一片枯死的樹葉,放在眼前凝視了許久,才擡頭,望向了面前的這棵樹。
男人撫摸著樹身,撫摸著上面縱橫交錯的溝壑,漠然的聲音裡,帶著一抹說不出的懷念:
“老劉啊……這麼久沒見,怎麼變成一棵樹了。”
“也對……”
“你老馱著一座山,人彎腰久了會累,但若是變成了一塊石頭,一棵樹,會好很多。”
“看來這麼多年,你也變聰明瞭很多。”
他說著,緩緩蹲下身子,刨開碎石中的土,露出了那鋼筋一般的根鬚,從中取走了一段。
有意思的是,碎石下被深埋的地方,那些莖須,竟然散發(fā)著熒火一般的光芒。
被挖開後,一無所有的黑暗浮現(xiàn)出了半張男人的臉。
又或者說……半張面具。
那是一張小豬面具。
“你不想走?”
蹲下的男人自言自語。
他又說道:
“你知道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嗎?”
“五百年了。”
“你像那隻猴子……那個叫什麼來著?”
沉默了很久,男人又說道:
“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大變樣了。”
“你認(rèn)識的人都已經(jīng)去了外面,你也該去看看。”
“老在這地方也沒意思。”
“以前的那些朋友……他們都很想你。”
根鬚上的微光依然在閃爍,雖然微茫,但同樣也很固執(zhí)。
它完全聽不懂男人在說什麼,但它記得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它都必須守護(hù)在這個地方,把頭頂?shù)纳綋纹饋怼?
這座山只要不落下,它的朋友們就都能活下來。
這就是它的【命】。
男人盯著那光芒許久,緩緩掏出了一把刀,和一個小盒子。
“老劉,忍忍。”
“我?guī)愠鋈ァ!?
他割斷了莖須,快速將那一小塊發(fā)光的莖須放在了盒子裡,只是過了須臾,周遭便天塌地陷了起來。
隨著一陣天崩地裂的響動,頭上似乎有什麼恐怖的龐然大物落了下來,這裡的一切都被碾成了虛無,包括那棵早已經(jīng)垂垂朽矣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