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詳幾乎死心了, 他不知道外面的是什麼東西,卻知道那東西一定會要自己的命,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感覺, 爲了忍住身體的不適, 他的嘴脣被咬破了, 他的臉色也從紅轉青, 青白青白的, 甚是嚇人。
人類面對鬼怪,實在是悲哀。
根本沒有小說電影裡的控制鬼怪的道具,就別談毀滅它們了。這一次次的事件下來, 趙詳做出的所有對待鬼怪事件應有的反應,其實都只是在一次次的逃亡而已, 他根本沒有實力停下來和鬼怪做正面的對抗, 不是他不想, 而是他不能。
配合學校、主動尋找鬼怪事件,即使這樣盡力了, 他自身除了經驗之外,其實什麼長進都沒有。或許經驗也沒有吧,因爲每一次的事件並不一定相同,死亡的缺口也不在同一個地方,每一次的事件在開始看來都是那麼的無解, 而且身邊的人還在不停地死去, 這種心情, 是那些生活在平凡世界裡的人們根本無法去想象去理解的。
什麼嚮往刺激的世界, 什麼無數的yy, 這些在那個平凡安靜的世界裡不存在的東西,一旦出現在現實的世界中, 造成的影響,造成的後果是無法估計的!趙詳也是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以前的他也是不停地嚮往著那樣精彩繽紛的世界,他也常常看電影與小說,裡面的一切一切都是那麼的吸引著他。
他有段時間幾乎每天都yy著自己是那些書本里、電影裡的主角,多麼的強大,多麼的刺激,他幾乎沉迷在那些東西里無法自拔。每每從腦補中回到現實世界,想想這個世界的無趣,想想孑然一身的自己,想想逝去的雙親,頹廢幾乎將他吞沒!他甚至覺得他的人生也就這樣了,無趣、重複、冰冷,面對著越來越冷酷的世界,他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去面對,又該用何種態度去走完剩下的人生。
這種消極的情緒維持了一段時間,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將近半年時間,趙詳仍沒有從失去雙親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他仍舊過著鬼一樣的日子,也不去上學,整天無所事事,也不出門,整天沉迷在網絡上那些虛假的世界裡,餓了就吃些泡麪。他甚至不敢入睡,因爲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夠看見父母的臉。那是他們最後的表情,父親還是那樣的嚴肅,母親還是那樣的溫柔。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父親責罵他玩物喪志,母親細心地爲他收拾衣物,那是他接到入取通知書的那一天。他考上了著名的D大,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趙詳知道,父母都是非常高興的,母親就不必說,溫柔了一輩子的教師幾乎要喜極而涕,就連父親,說著責罵話的臉上也帶有隱藏不住的驕傲與歡喜。他們爲他而自豪。
趙詳仍記得這些,父親那張堅毅忠厚臉上的喜悅,和母親滿含熱淚欣慰的雙眼,這些他清清楚楚的記得。這是他記憶中關於父母的最後記憶了,接著他就去了D大,而這兩張臉上的表情,將是最後一次,這麼真實地呈現在他的面前了,關於父母的記憶,也隨著橫禍戛然而止。
案件幾乎沒有疑點,兇手也被證實,唯一的疑點或許就是橫禍的起因。兇手說他曾經與父親起過爭執,就是因爲父親曾抓到過他行竊,便這樣怨恨上了,摸到他家裡,本想順一些東西就完事的,但卻被母親發現了,驚慌之下下手不知輕重,算是失手錯殺了母親。這之後他非常害怕,但也擔心著被人揭發,他害怕父親會想到是他做的,便在家等著父親回來,一併殺害。
讓人意外的是,兇手居然會因爲愧疚而去自首,對於這點辦案的警察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只能歸於犯人良心尚未泯滅,也判了死刑。就連趙詳也這麼認爲,即使他再怎麼痛恨那個殺了父母的兇手,但也從來沒想過這次的案件會與鬼怪有關,趙詳從來就不信這些,也完全沒有想過這些鬼神之說會發生在自己身邊,更加不會將這些鬼神和自己的人生扯上關係。
趙詳也知道越來越多的人會因爲一些小事情而殺人,或是純粹由於驚慌而下重手,所以那時他完全沒有想過,他父母的死,卻和鬼怪有關!
那一天趙詳和平常一樣玩網遊到凌晨,在空蕩蕩的家裡,只有這樣做纔可以分出心神不再胡思亂想,趙詳一直是借網遊來麻痹自己。可是那一天,他的感覺卻和平常不同。
只是將將過了零點,趙詳便覺得比平常要累,這種累彷彿正在慢慢積累著,起先他還沒有在意,可是沒過多久,這種來自於身體的疲憊就越來越明顯了,肌肉越來越鬆弛,腿越來越軟,放在鍵盤上的十指擡不起一絲力氣,就連眼皮也慢慢地合上,這種累,就好像整整工作了三天三夜沒有閤眼的累,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抗議,他實在太累了。
他甚至沒有力氣挪到牀上,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無力地趴在鍵盤上。朦朧中他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又緩緩地關上了,感覺到有人走進他的房間,那人似乎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緩緩向他走來。趙詳努力地想睜大眼睛,去看清楚那個人,可奇怪的是,那人越是走近,他就越是看得模糊,由於頭是側著的,直到那人已站到他面前了,他也只能看見那人的半個身軀。
他只能看見那人的下半身,在這種狀態下,精神都非常疲憊了,他再怎麼努力也看不到那人究竟長什麼樣。也不知爲何,趙詳的心裡面非常著急,越是看不到,他就越是著急。他期盼那人能夠低下頭,好讓他能夠看清楚一些,可那人就是筆直地站著,也不做多餘的動作。趙詳沒有力氣去看時間,不知道這種狀態過了多久,只是感覺面前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趙詳清楚自己就快睡著了,他心裡發急,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向著那人伸出手。
手一點一點靠近著,指尖似乎觸摸到了那人的外衣...到這裡,回憶中斷了。
這些是趙詳的記憶,最後他也沒有碰到那人,就更別提那人究竟是誰了,他只記得他莫名其妙的就睡著了,趴著睡著的,醒來已經早上了,關於那晚朦朧的記憶,就彷彿做夢一般。
趙詳不是沒懷疑過,比如他爲什麼會突然覺得累,比如他無論如何都看不見那人的臉,又比如之後突然睡著,這些都像迷一樣,而且,最讓他在意的還不是這些,他隱隱覺得那之後一定還有內容,直到他真正睡去之前,一定還發生了些什麼,但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就如回憶被硬生生的掐斷了。這容不得他不在意。
他爲什麼會平白無故少了一段記憶,這麼長時間以來,不論是做夢,還是硬去想,他都再記不起那些,那些被生生斷掉的記憶。他只能猜測,這一切一定和那晚出現在他房裡的人影有關,或許就是那人將那一段的記憶抹去。如果說是人爲的話,那人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趙詳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值得那人這麼做的,他自問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的,就連他最寶貴的東西,也永遠地失去了。
所以,絕不是人爲!至少,當晚面對的,一定不是人!
趙詳也是反覆回憶才得出這個結論的。他還記得那晚的感受,如果說是被下藥的話,他根本沒吃任何東西,而且那人站在他面前的身影,那樣的飄忽不定,那樣的朦朧,真彷彿夢裡纔會出現的場景!還有莫名奇妙消失的記憶,再到後來擁有了特殊的直覺,這些,都在無聲的提醒著他,那晚一定是特殊的一晚,有時他甚至還產生了一絲錯覺,彷彿從那一晚開始,他的人生就有一種彆扭感,這感覺來自於心底,他一直不去想,他曾經懷疑,他的人生是否早就被安排好了!
難道不是麼?現在回顧過去發生的種種,從父母遭遇橫禍,再到那古怪的一晚,最後是現在所在的D大,這一切,難道不像是早被安排好了嗎?十八年以前都還是好好的,正常的,偏偏就在那一段時間裡,彷彿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在了那段時間。那一晚之後,趙詳就成了半個通靈人,他能夠迅速感知到危險,可這些危險偏偏又不來源於人類!這些看不見的危險,時不時就在他身邊出現一下,他能夠感覺到那些東西的不懷好意,他甚至能夠預感到,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或許就有一個驚天的陰謀在等待著他!
趙詳不想服軟,不想按照別人安排著的人生走下去,因爲他知道,那盡頭一定是地獄!那個安排他人生的東西,肯定就在旁邊冷眼地看著!他不想放棄,不想讓它如願,所以一次次地主動接近這些鬼怪,尋找著那隱藏的真相,他就是想要看看,那東西究竟想要他做什麼!他趙詳,不會輕易受人擺佈!
一絲血跡從趙詳的嘴角流下來,襯著他青白的臉色,真如鬼一般。可趙詳的目光是堅定的,他不會向這些玩意兒低頭,他要反抗!說不清是什麼起了作用,幾乎已經到門口的腳步聲,一點都不能使他害怕,雖然身體仍舊是止不住地顫抖,但這完全是生理的本能,他也控制不住。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趙詳已經想好了對策。外面有詭異的灰霧,而且現在是在三樓,無論他想不想,他都不能夠離開這棟宿舍樓。那麼,只有依靠這間屋子裡的擺設逃脫了...
屋子裡很亂,由於年代久遠,還有著一些立式衣櫃,這些衣櫃不高,但要隱藏還是可以的。但他的目的不是藏起來,而是將那人吸引進來,然後再利用屋子裡的雜亂壞境逃脫!他剛纔計算過了,那東西的腳步很慢,如果不突然加速度的話,他完全可以將那人困在這間房裡!
他等待著,計算著,最多還有三步,那東西就會完全出現在門口,安靜的環境中,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在他的耳中被無限放大。
三步...二步...一步...趙詳閉上眼睛,深呼吸,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就等待這一刻,他已經可以看見一抹灰色,就待那東西現出原樣。
灰色一點一點越來越大,趙詳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一抹灰色上,他看得仔細,待得那東西現出原貌,趙詳卻是全身一僵,他的大腦有片刻的停頓,等到他驚得回神,心下一涼,暗道完了,恐怕那東西已經發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