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逐願屍奴 引子

一

子夜，一個散發(fā)著濃郁芳香的淡綠色身影，於寂靜的陳氏墓園中飄蕩。

“此地尚可，乃難得的養(yǎng)屍之地，今夜就在此稍事休息。”成熟而優(yōu)雅的女性聲音從淡綠身影中傳出。

這是一個詭異的身影，於朦朧的月色下猶如鬼魅一般，豔麗，且神秘。淡綠色的綢緞宛若來自山間瀑布，從寬大的斗笠邊緣直衝入地，使高貴的軀體完全隱藏於碧水般的恬靜之美當(dāng)中，僅從綢緞縫隙露出一隻迷人的紫色眼眸。

她在一塊墓碑前席地而坐，淡綠的綢緞與長及膝蓋的茂盛野草融爲(wèi)一體，宛若隱藏於草叢中的薰芳花蕊。雖不易顯露於人前，但難掩濃郁的芳香。

不消片刻，於綢緞縫隙中若隱若現(xiàn)的美眸突然睜開，詭秘的笑聲隨即於墓園內(nèi)飄蕩：“嘻嘻……沒料到竟有如此湊巧之事，當(dāng)下仍有鮮嫩的屍體，而且還葬於養(yǎng)屍之地，還讓吾遇上，實乃天大巧合。”言盡，便站起來“走”向墓園深處。

從斗笠邊緣垂下的綢緞，不長也不短，剛好垂到地上，使她的雙腿不露於人前。而且她的步伐極爲(wèi)平穩(wěn)，與其說“走”，還不如說像鬼魅般“飄”。

她看似緩慢地飄動，但一瞬間便已到達墓園深處，於綢緞縫隙中隱現(xiàn)的美眸，散發(fā)著邪惡的氣息，默默凝視足下鬆散的泥土。良久，優(yōu)雅的聲音從綢緞內(nèi)傳出：“心願未了，何以心安；心神不寧，皮囊不化；煎熬七魄，禁錮三魂……與其保存肉身於此養(yǎng)屍地中，承受永無休止的痛苦，何不與吾交易，了卻遺願……”話畢便是良久的沉默，她似乎在等待某人答覆，但在這死寂的墓園裡，除了她就只有安靜的屍體。

“吾就知道汝不會錯過此難得的機遇，嘻嘻……”她於詭秘的笑聲中蹲下，一隻完全包裹於潔白繃帶內(nèi)的手臂從綢緞縫隙中緩緩伸出，落在鬆散的泥土之上，優(yōu)雅的聲音再次於寂靜的墓園中迴盪：“若要吾出手相助，必須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汝此刻惟一能與吾交易的，就只剩一副臭皮囊已。”

死寂再次籠罩著陰森的墓園，良久之後她再度開口：“汝確定與吾交易？此乃不可反悔之事，心願得了，汝的一切都?xì)w吾所有，包括汝的肉身與靈魂。”

又是良久的沉默，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時，語氣略帶不悅：“汝乃已死之身，竟敢與吾討價還價！罷了，吾就當(dāng)積德抵孽，替汝出了此口怨氣，但汝需向吾奉上此生最珍貴之物。”短暫的沉默後，她就笑道：“嘻嘻……凡歷紅塵種種，皆有各自珍貴之物，汝非不曾擁有，而是懵然不知罷了。反正汝已無緣於塵世，再珍貴之物亦帶不進冥府煉獄，予吾又有何不可？”

話畢，潔白的繃帶下似乎有微細(xì)的東西在蠕動，不一會兒一條通體血紅，長約半截小指的幼小蛆蟲從繃帶下鑽出來，掉落地上。

血色蛆蟲非常活躍，落到地上就立即鑽進泥土裡。片刻之後，從泥土裡傳出一聲可怕的呻吟聲，鬆散的泥土隨即朝天飛彈，一隻蒼白的手臂破土而出……

二

夜深，偏僻的田園小路上蟲聲低語，恬靜中隱約有一份肅殺的氣息。

三名學(xué)子於朦朧的月色下，搖搖欲墜地朝著校園前進。突然，其中一名瘦削的男生停下腳步，蹲在路邊不停地嘔吐，吐得連眼鏡也丟到地上。

同行兩人中一名膚色黝黑的健壯青年，在他身部揉了幾下，笑道：“小麥，你不能喝就別喝那麼多，看你現(xiàn)在這熊樣多丟人。”

小麥把腹中一切吐個乾淨(jìng)後，拾起眼鏡戴上，回頭道：“不喝白不喝，反正又不用我埋單。”

同行的另一人是個胖子，他瞥了小麥一眼，譏諷道：“就算有梓軒付賬，你也不用這麼拼命吧！要是喝死了，他可不會爲(wèi)你的身後事埋單。”

小麥沒有理會胖子的嘲笑，繼續(xù)蹲著稍事休息。突然，他緊張地四周張望，似乎想到什麼，哆嗦著向健壯青年問道：“愷敏，我們怎麼會走到這條路上？”

“走這條路回學(xué)校比較快啊，走大路的話起碼要半個小時，從這裡走十來分鐘就行了。”愷敏不明就裡的回答。

“不行，不行，我們馬上回頭，晚上絕對不能走這條路。”小麥似乎在一瞬間就醉意全消，急不可耐的往回走。

“你發(fā)什麼酒瘋啊！”胖子一把揪住他的後領(lǐng)，接著酒勁把他瘦弱的軀體提起些許，“剛纔老ZI說繼續(xù)喝，你他MA說一口也喝不了，非要馬上回宿舍睡覺。現(xiàn)在快到學(xué)院了，你他MA的又要老ZI走回頭路！是不是想老ZI揍你一頓？”

“樹哥，這條路真的不能走……”小麥於哀求中欲言又止，只是向?qū)Ψ绞沽藗€眼色。

“爲(wèi)什麼？”胖子發(fā)出憤怒的咆哮，並沒有會意對方眼神中傳遞的信息。

愷敏上前勸阻並問道：“我們之前也經(jīng)常走過這條路啊，一直都沒出過問題，小麥你今晚怎麼了？”

“墓園，前面的墓園……”小麥指著遠(yuǎn)處隱沒於高大榕樹叢中的陰森墓園，一再對胖子使眼色。

“那墓園關(guān)我們屁事啊！”胖子怒目圓睜，舉拳欲打。他的記憶顯然因爲(wèi)酒精而變得模糊，忘記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以至於完全沒能領(lǐng)會對方的暗示。

愷敏怯弱地後退幾步，欲言又止，經(jīng)反覆思量後纔開口：“樹哥，這條路真的不能走，你不記得學(xué)長曾經(jīng)說過，那墓園遍地都是無名屍。”他在“無名屍”三字上加重了語氣，似乎想給對方最後的暗示。

胖子愣一愣，似乎已領(lǐng)會對方的暗示，但卻因惱羞成怒，衝對方叫罵：“老子就要走著條路，你YA要是不走，我現(xiàn)在就把你埋在墓園裡！”

小麥互抱雙臂，於略帶寒意的晚風(fēng)中微微顫抖，好不容易纔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打死我也不走。”

“我看你YA是不想活了。”胖子欲推開愷敏，上前揍他。

“方樹，你喝多了……”愷敏竭力攔住胖子，並回頭對小麥罵道：“你別再說話行不行，少說一句又不會死！”

在兩人推搡的時候，小麥突然目瞪口呆地指向遠(yuǎn)方，顫抖地說：“婷，婷悅……”

胖子不自覺顫抖了一下，隨即怒吼：”老子今晚就算不把你埋了，也得把你褲襠裡的把兒擰下來！”說罷便使盡全身的蠻力把愷敏推到，衝到小麥身前揪著他的衣領(lǐng)，舉起拳頭準(zhǔn)備暴打一頓。

“婷悅，真的是婷悅……”愷敏凝視著墓園的方向叫道。

胖子猛然回頭，隨即發(fā)出驚恐的叫聲：“哇，鬼啊！”

他之所以如此恐懼，皆因榕樹下那個婀娜的身影。

月色之下，一名渾身沾滿污泥的女生，正以詭異的步伐從墓園裡走出來，緩慢地向他們靠近。零亂的長髮遮蓋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隻血紅的眼睛和鐵青的臉頰。

愷敏呆諾木雞地看著昔日熟識的秀麗女生，此刻以詭異且不堪的姿態(tài)呈現(xiàn)於眼前，直到小麥驚叫“快逃”纔回過神來，跟他與胖子一起連滾帶爬地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