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柳苻蘺把玩著自己的頭髮,忽閃的大眼睛盯著龍潭漸入人潮的背影。傳聞有個小師叔天賦異稟,掌門師尊他老人家惜才愛才收爲關門弟子,說的就是他麼。“小師叔就可以這麼沒禮貌嘛?”柳苻蘺嘟嚕著嘴脣,一臉不滿,殊不知“長幼有序”,先見禮的是自己,而不是龍潭。這番言論倒是冤枉了龍潭,圍觀的衆人卻連聲附和著柳苻蘺:“就是、就是”。
人羣之中,又有一少年,青衫罩身,本是一臉興奮的尾隨柳苻蘺,待看見龍潭之後,少年臉色陰沉的縮在人羣之中。“小師叔,小師叔!”少年人默唸兩遍,顫抖的聲音中滿含著不甘,不是李牧又是誰?
柳苻蘺盯著龍潭消失的地方看了一陣,終於扭頭離開了論道臺。高臺觀摩的柳寒鬆不停的向她招手,她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緩步向高臺走去,向父親邀功。即便她以智取勝,讓很多伸長脖子等待“碑雲渡”的人不滿,但是誰也無法向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發脾氣,就連趙如海,也只得在柳寒鬆面前抱怨,待柳苻蘺上前之後,趙如海笑意盈盈的誇讚著這個侄女的聰慧。
“小師叔。你怎麼知道柳師姐會使碑雲渡?”十影竟然相信了龍潭,與龍潭相處的這些日子,他知道,龍潭倒不是個說胡話的人。
“直覺!”離臺上的兩位男弟子已經戰在一起,守護高臺外的結陣長老一臉凝重,此二人,皆以力撼力,毫不取巧,每一次撞擊,雷霆萬鈞,向外擴散,累及了結陣,結陣上,被撞擊的流紋點點,倒是苦了結陣長老。周圍觀摩衆人清晰的聽見結陣長老怒罵道:“你們這兩頭蠻牛,平白糟蹋了雁蕩絕學,他媽的,別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維繫結陣,老子到現在都沒休息過。”
“直覺?”十影很懷疑這個修爲只在皞天境,入谷不過月餘的小師叔的直覺。
“這兩個什麼來頭?”龍潭對離臺上的兩位弟子很是關注,這種不花哨的打法更能表現修行之人體魄實力。兩位弟子,一人手持無鋒長劍,另一人手持熟銅棍,注入真氣的武器,鏗鏗鏘鏘響個不停,兩人沒有絲毫的休憩,彷彿這場勝利,比拼的是耐力。
“哦,他們啊,拿劍的那位師兄是沉雁谷,餘清平師伯座下的七弟子,使得是一柄無鋒劍,自號劍無鋒。手持熟銅棍的師兄,是孤雁谷,林一城師伯座下的三弟子,使得是一根熟銅棍,名喚馬謙。”十影倒似人物百科全書一般的爲龍潭一一介紹,龍潭側目望著十影,這傢伙怎麼對雁蕩弟子這麼熟悉,彷彿這數千人,他全然識得一般。“小師叔,別胡思亂想了,能來論道臺奪魁的弟子,全都是各谷的人傑精英,誰不認識?”
“哦。”龍潭應了一聲,又將頭扭向看臺,嘴裡兀自言語:“看樣子應該是劍無鋒厲害一點。”
“咦?你能看出來?”十影顯然知道孰強孰弱,卻不知小師叔怎麼能看出來的。
“直覺。”龍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十影咋舌,這小師叔也變得無恥了,是受自己影響麼?“你看看那個馬謙的腳步,每次撞擊,他都會有輕微的挪移。你再看看那個劍無塵,打到現在,是不是依然沉穩?”
十影順著龍潭的解釋,觀望二人,只見二人兵刃上以力撼力戰的不分伯仲,但觀其下盤,馬謙顯然不如劍無鋒穩健,孰強孰弱,一目瞭然。只是觀摩的衆人目光多是集中在兩人兵刃上的絢麗,因而忽視了兩人下盤間的差異。
“小師叔,你看的果真仔細。劍無鋒師兄的修爲早早突破了成天境,同齡中人,無人能及。”十影豔羨的看著劍無鋒。
龍潭陷入了沉思,這等悟性的人,打得這麼不聰明,所謂那般?這樣以力撼力的消耗戰,對他來說,又有何意義?龍潭目光如炬,長劍與熟銅棍又一次的撞在了一起,長劍上飽含真氣,昭示著劍無鋒的毫無保留,那馬謙也是一樣,打到此處,是要分個勝負了。倏然,兩人自武器處,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層層包裹著二人,看的並不真切,結陣長老,臉色驟變,呵斥著弟子速速離去。
衆弟子退出圈外,結陣猛地爆裂開來,炫目的光影猛的衝擊四散開來,須臾間光影散去,一人站定,一人倒下,站定的人,手持一把無鋒之劍,不浮不躁,淡然的道:“你輸了。”
躺在地上的馬謙點了點頭,異常氣虛,卻掛著滿意的笑容道,拼盡最後的氣力,大喝一聲:“過癮!”
“兩個瘋子。”十影嘟噥道,龍潭彷彿明白了什麼。劍無鋒,無鋒劍,竟是要讓別人輸的心服口服,這以力撼力的打法,恐怕是馬謙最爲擅長的,在別人最擅長的領域打敗別人,劍無鋒,果然自負。
“他媽的,他媽的。”結陣長老臉色漲紅的看著劍無鋒與馬謙,劍無鋒微笑的作了一揖:“舒師叔,有勞了。”
“舒師伯,你老人家又偷酒喝了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十影領著龍潭站在舒姓長老身後。舒長老轉過頭來,瞪著十影,嘴裡嘟嘟噥噥的說道:“噓,小聲點。”
“小師叔,這是我斜雁谷的舒硯舒長老。”十影爲龍潭介紹道,十影很少如此隆重的介紹過誰,舒硯是第一個。龍潭隨即施禮道:“舒師兄。”
“嗯,嗯,小師弟,不錯,不錯。”舒硯微微沉吟。“倒不知小師弟喜歡什麼玩意兒。”
龍潭撓了撓腦袋,原來十影帶自己來見舒師兄,竟是爲了索要禮物,龍潭有些不好意思,木訥了半響,看著十影,十影連忙催促道:“小師叔,快說啊,快說啊,舒師伯難得的大方。”
“去去去,你這小崽子,竟然詆譭自家人。”舒硯略有不滿的呵斥著十影,然而臉上笑容不減,又哪是呵斥的摸樣。
“我喜歡,我喜歡……”龍潭拖沓了兩聲,陡然面露喜色,這要的東西不算獅子大開口,想來舒師兄力所能及。“我喜歡肉包子。”
十影與舒硯一腦袋黑線。
“小師叔,你說,你的法器要做著肉包子形狀麼?”十影不可思議的看著龍潭。
“法器?”龍潭不解。
“不是法器是什麼?舒師伯是我雁蕩絕谷出了名的煉器大師,我那桿翠竹筆,便是舒師伯的傑作。”十影亮出手中的毛筆,青翠的筆桿,盈盈流轉著靈氣。
龍潭看著翠竹筆,若有所思。對於武器,他從來沒有幻想過,一時半會倒也想不起來,悠悠然然的道:“隨便。”
“隨變?隨著心意而變麼?”舒硯微微沉吟,繼而道:“如此法器,只是徒具觀賞,而無實用,小師弟,你當真是要這樣一個法器麼?”
龍潭尚未答話,舒硯伸手納懷,掏出了一顆通體青灰的珠子。“這隨變,老夫早年一時興起,煉了這麼一顆,誒,平白了糟蹋了上等的烏元石,卻沒有一絲靈氣加持。小師弟喜歡,便送給你吧。”
舒硯將珠子遞給龍潭之後,藉故要上廁所,一溜煙的跑開了,走了大老遠,回頭喊了一聲:“注入靈氣,便可使用”。
十影驚詫的看著龍潭:“小師叔,爲你爭取這麼好的機會,你竟然要了這麼雞肋的玩意兒。”
龍潭手握著珠子,一時間也楞在哪裡,心想,我哪裡要了,是你師伯硬塞過來的。
“隨變?包子?”龍潭心中思量著,一絲靈氣注入其中,那青灰色的珠子,似與龍潭心意相通,珠子彷彿化成了水滴一般,不斷的牽扯拉伸著,果然變成了一個包子形狀。龍潭大喜,這東西算不得雞肋。繼而又想,若是能變成劍也算是利器。那包子倏然變成了一把劍柄,劍柄又衍生出劍刃,劍刃尚未開鋒,與劍無鋒的無鋒劍一模一樣,想來龍潭心中所想,正是劍無鋒手裡的武器。龍潭玩的一時興起,又想了想馬謙手裡的熟銅棍,無鋒劍陡然變成棍狀,與熟銅棍一致無二。
龍潭舞了舞棍子,呼啦啦的風聲,好不威風。
“挺好的。”龍潭對十影道。
“好?等你至御器飛行的時候,你就知道好不好了。”十影見龍潭如此喜歡這個寶貝,當下也不點破雞肋在何處。“隨變有點難聽哈?舒師伯沒文化真可怕,反正也是你的武器,不如起一個威風凜凜的名字吧?”
“叫什麼?”龍潭問。
“千機變。”十影彰顯了自己的文化。
兩人當下離開離臺,離臺上,換了一個結陣長老,重新佈置著結陣。除了離臺,其他的七座高臺皆有比賽,二人東遛西轉,不知要到哪裡去觀摩,走馬觀花的指指點點。終於兌臺連連的叫好聲,吸引了兩位的注意,兩人當下來到不遠處站定,龍潭緩緩搖頭,難怪叫好之聲頻出,竟是兩位女弟子間的較量,雁蕩絕谷,亦是不能免俗,這女弟子終究是引人矚目些,尤其是漂亮的女弟子。
龍潭正要離開,突然,其中一位女子轉過了臉龐,一副姣好的臉龐正對著龍潭。龍潭再難移開半步。“是她?”
“誰啊?”十影不知趣的湊了上來。
“那個白衣女子是誰?”龍潭指著那白衣女子緩緩的問道。
“哦,她啊?她叫卿蝶,是嶺雁谷的弟子。”十影繼續發揮他那人物百科全書的功能,一臉奸詐的笑容看向龍潭:“小師叔,你該不會是?”十影挑了挑眉毛,猥瑣之極,所有的一切想要表達的內容,全部藏在了眉毛裡。龍潭焉能不明,淡淡的道:“她幫過我們。”
當日身受重傷,若不是雁蕩絕谷衆高人出手相助,現在不知身在何方。這卿蝶更是幫他尋回了二哥,這番情誼,尚沒有償還,隨即決定駐足觀賞,順便加油打氣。
“喂,小師叔,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這卿蝶師姐,輸定了。”十影見龍潭站定下來,連忙爲龍潭分析著局勢。“卿蝶師姐的對手,是北雁谷宮憐玉師叔的得意門生冷娢玉,一手“疊刃追魂斬”深的宮憐玉師叔的真傳,卿蝶師姐哪裡是她的對手?”
“嗯。”龍潭點了點頭,不作他想。認真的看著兌臺上的人,只見二人彷彿翻飛的蝴蝶一般遊走在臺上,兩人的使得都是九天絕學,相生相剋,你來我往,但見卿蝶絲毫沒有落入下風,一把古樸無化的長劍,抵禦著冷娢玉的刀芒。卿蝶打得很是聰明,知其實力不如冷娢玉,不做硬拼的蠢事,花間遊走,攻擊頻頻遞出,尤其那一手“赤天境,遁”使得更是爐火純青,若是冷娢玉鋒芒太盛,卿蝶必以“遁”拒之。二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四周人紛紛議論,大抵言論卿蝶太過懦弱,不敢與冷娢玉正面相抗。
龍潭聽得不耐煩,想要給卿蝶聲勢上的支持,大吼一聲:“卿蝶,加油!”
衆人紛紛側目,十影亦是退避三舍,與龍潭劃清界限。臺上的卿蝶似有意,似無意的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終於發現臺下的少年人,卿蝶笑容滿面。
冷娢玉怒氣陡然衝了上來,與卿蝶鬥了許久,依然沒有佔據優勢,多少讓她有些急躁,這臺下竟又不知好歹的新晉弟子爲卿蝶加油,冷娢玉哪裡受得了,本來沒有準備施展的“疊刃追魂斬”,瞬間施展開來。
冷娢玉雙手扣住刀柄,虛空中,頻頻斬出,皆是對著空氣比劃,一斬落在一斬之上,眨眼間,冷娢玉完成了七七四十九連斬,不可謂不迅捷,四十九道斬芒凝聚在空氣之中,隨著冷娢玉的一聲嬌吒,四十九道斬芒鋪天蓋地的涌向卿蝶,完全將卿蝶籠罩在其間,即便是施展“赤天境,遁”也是走脫不得,衆人頓時慌了,電光火石之間,柳寒鬆憑空出現在高臺之外,單手一扯,卿蝶便被柳寒鬆拉了出來,結陣長老頻頻催促真元,彌補著結陣,結果,仍然有一斬刀芒掙脫了結陣,飛了出來,徑直的落向龍潭,速度奇快,龍潭躲也躲不及,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手裡把玩的千機變當空一拋,千機變陡然變成了一塊碩大的盾牌,完全掩蓋了龍潭的身影。刀芒斬在盾牌之上,盾牌並無靈氣,帶著刀芒的餘力,撞擊著龍潭,龍潭被撞飛了數米,斜躺在地上,嘴裡兀自吐出一口鮮血,緊握著已經變成珠子的千機變,笑著對十影道:“你看,這法器還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