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欠老顧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楚老爺子忽然話鋒一轉，令葉開感到非常鬱悶，“所以老顧找到我的時候，這個面子不能不給他。”

葉開聽了楚老爺子的話，這纔算是有點兒明白了。

他們這一代的人，彼此之間的交流比較多，互相欠人情的事情是免不了的。

但是臨老了，心裡面最掛念的，就是這些人情無法償還。

試想一下，像楚老爺子這樣的人物，風光了一輩子，始終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那種，現在年齡漸老，當然要想一想，當初欠了些什麼人情，是不是已經還了之類的事情。

錢財之類的東西，容易償還得很，但是人情就不同了，誰也不想等到死的那一天，身上還背了無數的人情債，那是很不痛快的事情。

顧老當年也算是大能之輩，不知道在什麼事情上面，幫過楚老爺子，這件事情過去很久了，但是老爺子們還是記得很清楚的，如今找上門來，請楚老爺子幫忙兒，楚老爺子自然是無法拒絕的。

“這一次，我算是還了他的人情，將來閤眼的時候，也沒有什麼牽掛了。”楚老爺子說道。

“您倒是沒有什麼牽掛了，不過我就被人逼得手忙腳亂了。”葉開笑道。

不過他也就是這麼說說而已，倒不會太計較這件事情，他真正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楚老爺子跟顧老之間的交情，究竟有多深？

“革命同志嘛，雖然沒有一同出生入死過，但畢竟是同志。”楚老爺子說道，“這個人情，還了也就還了。”

“也就是說，我要是跟胡漢鬥法，您老人家就不插手了？”葉開反問道。

“跟我老頭子沒關係了。”楚老爺子回答得很乾脆。

“那就好。我就是擔心您老人家夾在中間難做人……”葉開點頭道。

這件事情說開了，其實也簡單。

顧老非要讓胡漢頂了葉開的位置，無非就是有兩點用意。

第一點就是因爲聖王新.區現在的發展勢頭，確實引人矚目，就算是僅僅維持，也能夠在短時間內成長爲國內最有發展前景的開發區，有這麼一個地方打底子，胡漢想要往上升遷的路子會很寬廣。

第二點則是因爲葉開的名氣夠大。只有給胡漢找來這麼一個對手，才能夠讓胡漢站在“巨人”葉開的肩膀上，儘快地，而且合理地進入高層的眼界，成爲種子選手。

如果說還有另外一點比較齷齪的想法的話，那就是顧老綜合考慮了一下週圍的環境。認爲楚老爺子若是在這件事情上插手，很有可能在老葉家和老楚家之間，造成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痕，有可能會導致葉楚兩家聯姻的失敗。

若是真的能夠達成這個目標的話，那麼受益最大的肯定就是他們這些場外人士了。

現在老葉家樹大招風，沒有外系同盟的支持，要面對的火力實在是太密集一些，所以他們這些場外人士想要進場參與競賽，就必須將老葉家的外系同盟一家家地瓦解掉才行。在這其中，老楚家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如果這個環節出了問題，那麼整個鏈條都有可能面臨突然崩潰的危險。

可喜的是，他們把聖王新.區看得太重了，覺得這是老葉家難以容忍的事情，卻不知道在葉開的眼中，聖王新.區本來就只是一個意外的產物而已，只是他葉開看不過聖王村的村民們過不下去的苦日子，所以纔想著要幫他們一把而已。

正是因爲有了這個原因。纔有了現在的聖王新.區。

實在是沒有多少外人清楚。葉開的手中究竟有多少錢，所以他們才錯誤地估計了形勢。認爲聖王新.區其實就是老葉家爲了扶持葉開崛起，所重金投入的一個樣板區。

判斷上的失誤，造成了他們對於聖王新.區地位的誤讀，以爲這件事情會成爲老楚家和老葉家分裂的開端，卻沒有想到，在葉開的心中，失去聖王新.區最多是他葉開的面子受損而已，根本就不會傷筋動骨，更談不上跟老楚家翻臉什麼的。

倒是楚老爺子對於葉開的下一步動作有些關心，“你打算怎麼辦？”

不單是楚老爺子關心這個問題，楚雲鬆同樣很關心這個問題，畢竟在聖王新.區的投入，已經有幾十億之多，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邊兒的成長會更加璀璨奪目，葉開突然失去了這麼一個位置，損失還是很大的。

“當然是表示不滿了。”葉開兩手一攤道，“我在這裡幹得好好的，突然有人要我騰位子，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嗎？不給我個說法，休想讓我從這邊兒離開。”

“組織上的安排，怎麼能討價還價。”楚老爺子立刻皺著眉頭說道。

“老爺子您說這話就不對了。”葉開笑道，“組織安排也就是說說而已，組織是誰？還不就是那幾位大佬們唄。再說我乾的好好的，憑啥讓我騰位子？他們想要把我挪走也可以，總得拿出點兒誠意來，否則的話，我是不會答應的。”

“你不答應又怎麼辦？”楚雲鬆說道，“調令一下，誰也不能再說什麼，這是原則問題。”

“那我管不了，誰讓我不舒服，我就讓誰不舒服。”葉開回答道。

楚老爺子跟楚雲鬆互相看看，心說這小子倒是真幹得出來這種事情，以他現在所立下的功勞，還有所掌握的大量情報，還真沒有人敢小看他。

“算了，提前跟你說一聲吧。”楚老爺子擺擺手道，“老顧想要把你挪走，也不是沒有下功夫的，他居然說動了其他幾位，要給你升一級，所以你馬上就是真正的正廳級幹部了。”

“啊？”葉開聽了，果然愣了一下。

不過他一琢磨，頓時就明白了對方的險惡用心。

顧老聯繫的人馬，自然是跟老葉家一系對立的，雖然他們的力量未必是最大的，可是由他們提出給葉開官升一級，所以他們操作這件事情的時候，所遇到的阻力卻是最小的，至少老葉家的人馬不會反對，因爲沒有理由反對啊。

但是這麼一來，葉開身上的光環就更加閃亮了，不到二十歲的正廳級幹部，自從十年浩劫之後，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看上去好像葉開沾了光，但是實際上卻是成了衆矢之的，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

從另外一方面來看，即使葉開不走，最多兩年之後，聖王新.區也能夠順利升格，到時候他這個管委會主任坐地升級，名正言順，根本用不著爲此事折騰。

兩年的時間，對於才十九歲的葉開來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差別，他總不可能這麼快就急著想要升到副部級上去吧？

再說了，就算是在三十歲之前升到副部級也是可以的，但是你得有紮實的政績支持才行，拿走了葉開手中最重要的籌碼聖王新.區，就像是釜底抽薪一般，顧老和胡漢他們一夥兒，確實是夠狠的。

表面上是送了葉開一個人情，扶他成爲最年輕的正廳級幹部，其實卻是斷了葉開的上進之路，用心何其險惡。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卻之不恭了。”葉開轉念一想，頓時就笑了起來，“呵呵，雖然我覺得這一次升任正廳級幹部，是實至名歸的事情，但是能夠通過別人之口，承認我的能力，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自己人扶上去，和被對手扶上去，這個意義是很不相同的，葉開倒是想看看對方捏著鼻子要將自己提拔上去的表情，看看他們是不是心懷鬼胎的同時，還要滿臉堆笑地表示葉開是個好同志，應該好好地提拔重用的表情。

這件事情，一定是非常有趣的。

“不要太看重眼前利益。”楚老爺子看著葉開臉上的詭異笑容，當下也不清楚他是否知道這其中的關節，於是就用手撫著自己的腿部，沉吟著對他說道，“官場之上，一升一降之間，利益得失纔是關鍵，一個正廳也沒有什麼好值得高興的，倒是聖王新.區丟了，你不覺得有點兒可惜嗎？”

其實不僅僅是丟了聖王新.區可惜，而是這麼好的一個地方，落到了對手的手中，可就成了資敵的籌碼了，胡漢有了這項政績，很快也能升任正廳級，以他的年齡來看，倒是恰恰合適得很呢，顧老果然是好算計。

“好像萱丫頭的那個新廠子，也是建在那裡的吧？”楚雲鬆也提醒葉開道，“投資好幾個億呢。”

葉開從地上跳了起來，笑著說道，“呵呵，要是我沒有留什麼後手兒的話，豈不是太蠢了？你們也不放心讓楚大小姐跟著我吧？老爺子，楚伯父，我先走人了。”

“你去哪裡？胡漢的事情打算怎麼辦？”楚雲鬆問道。

“呵呵，自然是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葉開笑著告辭了。

“嘿，這小子精著呢，老顧怕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葉開走了之後，楚老爺子回頭就對楚雲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