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說：“你這擔(dān)心是多餘的，敏敏離開這段時間，張建中有過二心嗎？問題還是你那個寶貝女兒。”
郝小萍說：“我是擔(dān)心小張一個心軟，成全了敏敏。”
老李想了想，說：“反正我覺得，還沒到我們出面的時候，還是讓他們年青人自己處理吧！確實處理不來，我們纔出面。”
“你就不怕太遲了。”
“他們總要回興寧辦手續(xù)吧？別的地方我管不著，興寧我還是可以管的，我看誰敢給他們開離婚證。”
郝小萍想想也對，自己的確是超心過了頭。
“敏敏的身體怎麼樣？”
老李這一問，她才知道自己把更重要的給忘了，“我也不知道。”
“你就沒問？”
“我一聽敏敏是回來離婚的，急得其他事都顧不上了。”
老李不無譏諷地說：“你還是常委呢，遇到一點事，就亂了陣腳。”
說著，心兒跳了一下，如果，敏敏的病好了，她會離婚嗎？
“會不會是敏敏的身體並沒太大的進展？”
“不會吧？”
郝小萍的心也“撲撲”跳起來，一個女人離婚是好事嗎？何況，張建中又是這麼有爲(wèi)的年青人，抓住了，誰還會鬆手。敏敏是不是不想重蹈覆轍，纔不得不提出離婚？
“你打電話問問。”
郝小萍是用辦公電話與老李通話的，此時，手機卻響了起來，一看，是王解放老婆打來的。
“你怎麼打電話過來了？”
平時很少通話，畢竟，年紀(jì)與職務(wù)有差距，王老婆在郝小萍面前總覺得自己低一大截，只是逢年過節(jié)才陪老公去拜拜年，然而，卻是看著敏敏長大的，見她心臟比以前強了許多，不禁也替她高興，先打電話給王解放，嘮叨了一番，又覺得可應(yīng)該跟郝小萍說說。
“郝阿姨啊！”她習(xí)慣了這麼稱呼郝小萍，一則部隊的家屬彼此間都這麼稱呼，二則年青的時候，一直視她爲(wèi)長輩，叫順了嘴，一直沒改過來，“敏敏這病是治好了。”
郝小萍沒好表現(xiàn)自己不知道，說：“是嘛，你也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我記得，以前，她可不敢在太陽下曝曬，她說話也不敢太大聲，我見她下樓的速度，比我跑得還快，一點不像心臟有問題的人。”
郝小萍有點不相信，問：“你都看見了？”
“她到廠裡來的時候，張建中還沒回來，王解放又出差了，有人問她找誰，她就說找我，人家哪會給我面子，就不讓她見，她跟那人吵了起來。你不知道，那個餘麗麗是全廠最霸道的女人，但她也沒能吵過敏敏。好像還動手了，敏敏一點不示弱。”
王老婆只顧說了，卻不知道塑造了一個盛氣凌人的廠長夫人形像，郝小萍也只顧聽了，想到的卻是敏敏的健康程度。這大關(guān)輩子聽到的總是敏敏的孱弱，不是喘不過氣，就是送進了醫(yī)院，如今，她纔不管敏敏盛氣不盛氣，就算她盛氣，也是應(yīng)該的，她這二十多年盛過氣嗎？她盛這一回氣又怎麼樣？她郝小萍可是盼她盛氣盼了大半輩子啊！
——我要去見她！郝小萍對自己說。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聽說敏敏健康更讓她開心的，還有什麼比她去看已經(jīng)恢復(fù)健康的敏敏更重要的？她想，連吵架都不示弱了，連下樓梯也比別人快了，敏敏的健康應(yīng)該不必擔(dān)心了。
趕去糖廠的路上，她也曾想到從此，敏敏可以承受得了張建中了，張建中再不必爲(wèi)她小心翼翼，甚至無可奈何了。多少還是有些兒悲涼地對自己說，你應(yīng)該退出了，不必再替代敏敏幹那種滅絕天倫的事兒了。她想，敏敏應(yīng)該是還不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敏敏還不能原諒自己與張建中的瓜葛。
——我也不願意啊！
她對自己說，雖然，感覺這話有點兒假，但的確是再不能與張建中繼續(xù)下去了。你應(yīng)該回到自己的位子，你不能與敏敏爭地盤。
這會兒，張建中陪著敏敏去各車間轉(zhuǎn)，先帶她去看榨糖車間，看蔗糖是怎麼被輸送到機器入口的，又如何經(jīng)過幾十道工序的曲折，變成白花花的糖流出來。
糖廠的機器還是挺先進的，如果，蔗糖提供充足，如果，市場競爭不是那麼劇烈，僅此一條流水線就能養(yǎng)活萬多人。當(dāng)初，建廠就是這麼設(shè)計的，就是這麼紙上談兵的。
每做一件事，紙上談兵總是很穩(wěn)妥的，就像一加一等於二，小學(xué)一年級也能解的算術(shù)題。
這就是本本主義。
其他的制約卻忽略了，或許，這就是不夠科學(xué)的因素。
設(shè)備的科學(xué)並不等於策略的科學(xué)，糖廠一翹不振就是策略不科學(xué)。
張建中說得似是而非，敏敏也聽得似懂非懂。
車間的人見張建中出現(xiàn)，一個個都不敢怠慢，幹事的更落力，不幹事的，忙從辦公室迎出來，以爲(wèi)敏敏是什麼重要人物，一見是年青漂亮的女人，不進不退地站在那兒咧著嘴笑。
張建中說：“你們繼續(xù)幹你們的，我們只是隨便看看。”
遇到腳下堆放什麼東西，他就拉敏敏一把，提醒她：“小心一點。”
敏敏便停了停腳步，也不掙脫他，相反心裡有一種暖暖的感覺。車間裡的人眼尖，意識到他們關(guān)係不一般，並非普遍的參觀。
“那女人是誰？不像是領(lǐng)導(dǎo)。”
“傻瓜都看得出來，哪有那麼年青的女領(lǐng)導(dǎo)。”
——會不會是張廠長的老婆？
——難說，不過，張廠長的老婆不會那麼無聊吧？跑來參觀我們車間。
“可能是客戶。”
“如果是客戶，張廠長應(yīng)該會讓車間主任一起陪吧！”
年青男工們的眼睛都散發(fā)出一種光，正面不敢亂看，背面卻盯著不放。上一次三小姐來參觀，大家驚歎不已，這一次，又冒了個靚女，想張廠長本事真夠大的！
走進水果糖車間，場面有點冷靜，只有十幾位工人在檢測流水線，總工程師像醫(yī)生似的，穿著白大卦迎了上來。
看了敏敏一眼，等張建中介紹，他卻說：“都檢測好了？”
“差不多了。”
“你過來看看。”張建中對敏敏說，手卻很自然地在她腰上輕推了一把，總工程師愣了一下，以爲(wèi)自己眼花了。
“我們這條流水線也是全自動的。原料從那邊進，成品從這邊出，然後，在那邊包裝。”張建中突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問總工程師，“包裝那邊怎麼沒動作？”
總工程師說：“包裝材料一到就佈置。”
“餘麗麗還沒給你電話嗎？”
“我已經(jīng)主動給她電話了。”總工程師看了看敏敏，欲言又止。
張建中笑了笑，說：“不會是還想說冒牌的事吧？你放心，不會有問題。”他把總工程師拉到一邊，悄聲說，“我們保持口徑一致，就說我們是受大白兔委託，幫他們加工產(chǎn)品。工人們應(yīng)該不會太追究的。”
“我擔(dān)心，大白兔會追究。”
產(chǎn)品上市，人家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張建中需要的正是大白兔的追究。
“這位女同志就是你說的黃導(dǎo)嗎？”
張建中忍住沒笑出來：“你覺得她像嗎？”
總工程師更是一臉迷惑，張建中卻招手叫敏敏過去，說：“你告訴我們的總工程師，你是誰？”
敏敏白了張建中一眼，卻笑著對總工程師說：“我叫敏敏。是，是張廠長的愛人。”
總工程師這才恍然，難怪張建中一直不介紹。
“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
總工程師責(zé)怪張建中：“你事先怎麼也不說一下。”
敏敏說：“他也不知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