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大約怕丁長林說話，章亮雨的話一落後，就搶過話頭說道：“章局長，你真是我們老馮家的大恩人，也是海濤和思娣的大恩人，等他們有了孩子後，他們一定會感激你的。

今天晚上我就守著他們，要他們圓房，我們那個年代的人都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成親前好多人面都沒見過，一輩子生兒育女的，不是照樣過得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膯幔磕难e如現(xiàn)在的小年輕那般，今天跟這個好，明天跟那個好的，一點規(guī)矩都不講。

長樂村的人都是馮道老人家的後代，馮道老人家留下來的祖訓(xùn)我們都要牢記，嫁到我們老馮家的女人，生是老馮家的人，死是老馮家的鬼，這是祖上的規(guī)矩。

我老馮是村裡的支書，我不能第一個去破規(guī)矩，讓村裡的人背後指著我的脊樑骨罵，而且海濤現(xiàn)在是公家的人，村子裡的人都知道，他不能一到城裡就不要思娣，這種陳世美的事，我老馮家做不出來！”

老馮的聲音很大，他是故意說給米思娣聽的，當(dāng)然也是警告馮海濤的，想離婚，門都沒有！更多的他也在討好章亮雨，章亮雨的心思，老馮再明白不過，她絕對不允許米思娣和丁長林有任何的糾纏。

丁長林萬萬沒料到這一路下來，演變成這個樣子，但是老馮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丁長林無法開口去反駁，常言說得好啊，“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

丁長林無論如何想替米思娣去辯解，這個時候他都不可以張嘴。

章亮雨的目光有意識地瞟了一眼丁長林，那目光裡的意思，丁長林不可能不明白，他更加不能說話了。

倒是章亮雨怕丁長林尷尬，看著老馮說道：“馮書記，你們村既然有這樣的祖訓(xùn)，就好好善待米思娣，以後不要動手打人，那可是家庭暴力，我遇到了是要抓人的，以後海濤也是名警察，學(xué)了功夫的他更不能動手打人，否則是要開除警籍的。

馮書記，你放心，我會替米思娣在城裡安排好工作，她去了城裡後，兩個人相處時間久了，會生出感情來的。你去做做他們的工作，這畢竟是你們的家事，我和丁局長都是外人，我們先回避一下，我正好去看看梯田，同事們都說這裡的梯田可美了，可我還沒真正瞧過一眼。”

章亮雨這番話一說完，立即扭過頭看著丁長林又說道：“走吧，丁局長，陪我去看看如何？”

丁長林點了點頭說道：“好的，我?guī)闳ィγ赖摹！?

老馮就笑著說道：“你們慢慢看，不著急，雞湯多熬熬更好喝。”

“謝謝馮書記，好久沒喝過鄉(xiāng)下的雞湯了，一熟就給我們打電話，饞了啊。”章亮雨看著老馮，開心地笑著說道。

“好，好好，我讓老伴加把火，你們?nèi)マD(zhuǎn)吧。”老馮更加高興了，章亮雨這麼說完全沒拿他家當(dāng)外人了。

老馮進(jìn)了裡屋，丁長林領(lǐng)著章亮雨離開了老馮家的院子，一到村頭，章亮雨指著遠(yuǎn)處的田野說道：“少女時代，我總幻想有一天我領(lǐng)著城裡的男友回來了，我們手牽著手穿過田埂，穿過山野，看我們的村莊，特別是夕陽下山時，村莊裡升起來的吹煙，在落陽之中，顯得飄逸而又夢幻，那是我最喜歡看的景象，好多年都沒再看過這一景象了。”

章亮雨說到這裡時，臉上全是回憶的色彩，如少女般清純。

“我也是從農(nóng)村進(jìn)城來的，但是我沒有你這種詩情畫意，我一心就是想著要考大學(xué)，只有考上了大學(xué)，我纔有出路，才能做一個城裡人。”丁長林一邊陪著章亮雨往田埂上走，一邊感慨地說道。

“你如願以償了，走到今天，你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們都是從農(nóng)村來的，走到這一步太不容易了。

想當(dāng)年在警校時，別人玩時，我在訓(xùn)練，別人睡覺，我還在訓(xùn)練，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嫁給了權(quán)力，我想帶著城裡的男友回村顯擺的夢一直沒有實現(xiàn)，我甚至都不敢再回村子裡。

儘管後來我跟著我爸在鎮(zhèn)上生活，可我夢裡全是小時候的村莊，我回不去了，哪怕老方那麼那麼有權(quán)，哪怕村子裡的人拐著彎，磨著角來找老方辦事，我都刻意迴避著，倒是老方，有求必應(yīng)，他在我們村的威望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我。

長林啊，我給你講這些，你懂是什麼意思嗎？”章亮雨說著，說著，突然扭頭看著丁長林如此問道。

丁長林本能地?fù)u了搖頭，他只知道章亮雨在阻止馮海濤離婚，只知道她在暗示老馮必須壓住這樁離婚，甚至她也在暗示老馮讓馮海濤今夜就和米思娣圓房，他以爲(wèi)章亮雨帶他出來會說米思娣的事情，結(jié)果她在講她自己，所以丁長林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我在告訴你，我們都是搭著命從農(nóng)村逃出來的人。想想我們是這樣，海濤也是一樣，而米思娣內(nèi)心也向往城市，我們有能力幫他們時，就拉他們一把，一如我們當(dāng)年渴望有人拉我們一把一樣。

我嫁給老方在外人眼裡是貪他的權(quán)力，有一部分這個原因，更多的是我爸是他救的，當(dāng)年他來看我，被一小貨車所撞，正好老方的車子路過，司機(jī)想把車開走，被老方阻止了，用他的車送我老爸去了醫(yī)院，又通知馬明多去追逃逸的小貨車司機(jī)，小貨車司機(jī)在慌亂之中，連人帶車衝進(jìn)了郊外的水塘之中，當(dāng)場死亡。

我爸倒是救活了，可是查出來有腸癌，是你，你救不救？我不後悔嫁給了老方，他至少是我爸的救命恩人，雖然我爸最初還是離我而去，可他走得安心，走得放心。

長林，我們都有不得己的苦衷，可至少你的父母還活著，你要爲(wèi)他們想一想，不要再一錯再錯，趁著現(xiàn)在的機(jī)遇，衝到市裡去，那邊的位置儘管搶的人多，但是你現(xiàn)在是市裡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而且你乾淨(jìng)，你不屬於任何一派，明白嗎？”章亮雨苦口婆心地說著，她的目光滿滿地全是對丁長林的殷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