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捲風,主要發生於沿海地帶、夏季雷雨天氣,破壞力極爲驚人,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擋。只是出現在內陸卻極爲罕見,更不要說眼下只是春季,根本就沒有任何形成龍捲風的條件,可它偏偏就發生了。
鍾啓擡頭望去,只見那些黑色的雲塊迅速被中心吸引,形成巨大的積雨雲,一道道閃電閃爍其中,刺目的白光不斷劃破天際,雷聲滾滾,天威滔滔,駭人心魄。
雲層下,一條上接天、下連地的巨大風柱橫貫於其間,無盡的黃沙被捲進其中,像是一條萬丈黃龍在仰天咆哮,其所過之處,一切俱毀,再無一絲完整之物。
漸漸的,斗大的雨點夾雜著沙泥開始落下,“噼噼啪啪”陣陣輕響變得密集起來,打在人臉上生疼。
衆人一陣慌亂,想要逃跑、亦或是想找地方躲起來,卻一時又不知該怎麼辦,只是滿臉恐懼、手足無措的看著那愈來愈近的龍捲風。
董老兩腿哆嗦,面色慘白,嘴裡不住的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什麼,忽然,他一個激靈,摸了一把臉上的泥水,跌跌撞撞跑向隊伍中間。
鍾啓看著天空中的龍捲風,卻發現了一些不同,本來,這個時節無論如何是不能夠形成龍捲風的,除非是人爲,但這種極端天象,怕也不是一個簡簡單單之輩就能夠弄出來。他前天就感覺到空氣裡的溼氣加重,當時還在想是不是要下雨了,現在看到龍捲風,才明白過來,有人是在蓄謀。
那龍捲風不偏不倚,正衝自己而來,不用想鍾啓也能猜得出來,這是魏巖的手段,只是那雲層翻滾不休,雷聲不斷,無數天地元氣暴動,絲毫不像是受制於一個人之手。
鍾啓不由嗤笑一聲,也想明白過來爲何魏巖能夠擺出這麼大一個陣仗,無非是借了其餘兩位師叔的力,可他偏偏境界不夠、修爲也不夠,是以漸漸失了對龍捲風的控制。
鍾啓看著眼前慌亂的人羣,知道這些人要不進行有效防護,必死無疑,他運起真氣,高喝道:“大家不要慌亂,和周圍人合力挖抗躲進去,只要是在低凹處就不會有大問題!”說完也不理會這些人,快步向那龍捲風奔去,眼下只有介入另外一股力量,才能讓之消弭,他也是見獵心喜,正好和魏巖印證一下新近所學。
“小兄弟不可!”董老聽到鍾啓所說,欣喜之餘,不由暗贊大小姐果然慧眼識英才,這種時候還知道如何行事。卻又突然看到鍾啓送死之舉,不由大驚失色,不明白他爲何反而衝向危險之地。
鍾啓運用望氣之法,不斷尋找著天地元氣的薄弱之處,每一步必踏在風雨間的空隙,時而斜拐,時而後退幾步,時而又橫移,他所行路線看起來似是毫無規律,但均避開了最爲危險的地方,有好幾道炸雷就落在了身側,他卻依然毫髮無損,依然面不改色,在他的計劃裡,接近龍捲風中心之前,萬萬不能被風吹起,不然一旦意外離地,自己又沒達到化氣之境,必然會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再被隱藏在暗處的魏巖偷襲一下,他必死無疑,是以鍾啓才謹慎萬分,寧願運起極耗心力的望氣之法。
愈靠近,風力就愈大,鍾啓暗暗運起體內真氣,望氣之法亦被施展到了極致,無盡的天地氣機在他眼裡被劃分成一條條、一道道涇渭分明的線條,而他所行,正是其薄弱之處。
若天地氣機平靜如常,必無任何破綻,一旦暴動如斯,某些地方強大,另外一些地方必弱小,鍾啓要找的,便是這些安全之地。
望氣之術原出自於中醫,是根據病人之氣色判斷其病情,鍾啓一次讀《內經》時,若有所思,便據此創出瞭望氣之法。
在他看來,天地間的一切變化,包括神通術法、機關陣道,都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般去其之一,這樣才能化生無窮無盡。是以,變化要有“缺”,有“缺”才能變化,若是一圓滿完整之體,無論如何都不能使之變化。“缺”正是一切變化之機,也是其破綻所在,他的望氣之法正在於此,斷“缺”之所在,以之推演天地氣機變化,亦以之禦敵,非是用更爲強大的力量暴力去破壞對方之神通變化,而是爲其補上“缺”,其變化自停,神通自消。
天地爲體,元氣爲用,是爲太虛。觀天地之運行,明元氣之變化,是以此法名“太虛望氣”。若非有此憑仗,他也不會這般魯莽,老老實實呆在太山上一心修行就是了。
鍾啓循著風的脈絡,如魚入水,踩著奇異的腳步,一步一步走進龍捲風中心。
龍捲風中心地帶風力略小,向上之浮力卻最大,但並沒有外圍那般毫無風向感,是以鍾啓纔敢放開心懷,讓身體隨著風力向上而去。這是他第一次不依靠外人離開大地,心中倒無任何緊張,只是目光閃爍不定,看著周圍天地間的元氣變化,尋摸著其中的變化之“缺”。
“小子,你膽子倒是很大,敢隻身闖進龍捲風之內!”魏巖沙啞的聲音突兀響起,他能找到鍾啓,也算是花費了一番心思,最大的功臣自是那“大漠十八鷹”,讓他知道鍾啓跟著這麼一家商隊,接下里便簡單多了。
“魏師叔,你沒有偷襲,這的確讓我意外之極!”鍾啓體內真氣流轉,揮了揮手,身體便轉向了左側。
魏巖老臉一紅,他還真有此打算,只是此地的天地元氣越來越不受他控制,讓他有些放不開手腳,不過看到鍾啓動作,心中不由一驚,道:“你又重新修煉出真氣了?”這才一個月多一點而已,要知道他當初於第一步“凝聚真氣”就花費了一年多,突破至“天人感應”更是花費了不下五年的時間,還是機緣巧合之故,直到二十年前那場大戰,他還在“天人合一”前後徘徊,要不是戊土一脈上任首座死得早,他的那些師兄弟都死於那一戰,首座之位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他。
鍾啓淡淡一笑道:“我境界尚在,都這麼久了,重新修煉出真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魏巖眼中寒光四射,道:“好,好得很,果然是文儒生看重的人,也不枉我弄出這麼大的陣仗,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麼活下去,也要看看誰還會前來救你?”
鍾啓目光一冷,道:“二十年前那一戰,你‘戊土一脈’幾乎被打殘,其他各脈也均是元氣大傷,若不是老師尚在,太一宗早就被人滅了,你並沒有任何資格對老師不敬!”
魏巖哼了一聲,道:“那本就是他私爲葉無塵出頭所致,怪不得別人!我戊土一脈的凋零反倒是九成九都是他造成的!”
鍾啓懶得跟他廢話,當年之對錯,站在不同角度自是有不同看法,不過若是自家師兄弟被人欺負了,自己還龜縮不出,那太一宗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就說眼前,各脈弟子間互相賭鬥,看似誰也看不上誰,但一旦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那必是同仇敵愾,因爲他們無論如何都同屬於太一宗,有分歧,那是因爲理念、因爲所學不同,並不意味相互間生死相向,這是太一宗的底線,不然也不會叫太一宗,而是什麼五氣宗了!
當然,這一切對於魏巖來講都是除外,他是個異數,太一宗上下對他不大看在眼裡也是有原因的,因爲沒有人會像他這般枉顧底線。就像徐卓,即便他想殺自己,也不會出手,而是暗地裡使手段,先驅逐自己,然後再攛掇魏巖,非是他不敢,而是凡事均有個規矩、均有個度。
鍾啓心中轉著念頭,又道:“看來魏師叔這次是下血本了,連其他兩位師叔都能夠說動,借用其一道真氣。不過就是這番控制手段,令人稱讚!”
魏巖豈會聽不出鍾啓語氣中的揶揄,不由惱羞成怒,道:“將死之人,也敢妄言!”說完雙手一搓,七八道黃色沙鞭被他自風中凝聚而出,在半空中噼啪作響,朝鐘啓當頭打下。
鍾啓淡淡一笑,體內真氣涌動,雙眸頓時大亮,像夜明珠一般在昏沉的天色中發出灼灼之光,讓人不敢逼視,他右手伸出兩根手指頭,當空點去,便聽“咔、咔”一陣脆響,每一指點下,都伴隨著一根沙鞭爆碎,轉眼間,魏巖隨手而出的手段便被輕描淡寫的破去。
魏巖一陣驚駭,道:“你這是什麼手段?竟然能直接破去術法?難道是文儒生私授?”若是對方以術法對術法,以更強的力量壓到自己,他也不會這般驚駭,但偏偏這種自己看不懂的手段讓他有些不自然,更是恐懼的很,因爲這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鍾啓遠不似他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畢竟兩人之間境界相差很大,所謂一力降十會,當力量大到一定地步後,所有的技巧便都無用,好在魏巖和他之間的差距還沒達到那種地步,不然換了其他任何一位師叔來,他自也不是這種手段。
鍾啓淡然道:“正是溫師兄所說的望氣之法,名‘太虛望氣’,師叔早應見識過纔對!”
魏巖這才又想起月餘前鍾啓看破溫長生遁形之事,不由失聲道:“當真是你自己所創?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他上一次還不太相信,直到鍾啓現在親口承認,更覺得不可思議,在他看來,根本就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鍾啓嗤笑道:“五卷經書由初祖發端,又連同其弟子才書寫出來,而後一切神通術法也均是人所立,既然前人可以,我輩之人爲何不行!”
魏巖雙目通紅,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說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你是在騙我,你年紀輕輕,豈會有那般大才?我要殺了你,一定要殺了你,你必須要死!”他心中一陣恐懼,邊說邊捏動法訣,無盡的風沙夾雜著泥水被他納入掌中,化爲一條條張牙舞爪的長蛇,向著鍾啓撕咬過來。
接著,魏巖雙眸中黃光漸濃,那攜著億萬沙塵的龍捲風忽然一震,從中分出一道風柱來,朝鐘啓捲去,他也是看出鍾啓問題所在,一旦失去了平衡,就再無掙扎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