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煙看看坐在對面的薛梅和芫花,道:“芫花,你冷嗎?”
芫花道:“奴婢不冷!”
玉煙道:“那你抖什麼?”
芫花咬一下脣,“奴婢雖然一直恨著那老夫人,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她死。所以,想到她會死,心裡就難免有怕。”
玉煙微微一笑,“人都會有死的時候,有什麼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人心難測啊!糌”
芫花恭敬道:“是!奴婢知道了!”
薛梅道:“主子這是要到六豐樓瞧熱鬧嗎?楮”
玉煙伸個懶腰,“是??!你們猜國舅爺臉上現在是什麼表情?”
國舅爺的臉上此刻正笑成了一朵花,只是這朵花似乎被冰凍了般,嬌豔還在,卻缺少生氣。
國舅爺在六豐樓現身的消息幾乎就在瞬間傳遍了京城,所以,無論是貴婦還是少女都聞風而來。
雖然這幫人在雲竹身上停留的時間,比在店裡挑貨的時間要長的多,但好歹給店裡增加了人氣。
玉煙到達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子一番盛象。
而云竹看到玉煙,那朵冰凍的花終於凋謝??嗔艘粡埬槪溃骸澳氵@樣子來看我的熱鬧,好嗎?”
玉煙上去拍拍他的肩,道:“你說說你,哭喪著臉,是一天。喜笑顏開,也是一天。那何不高高興興的過完這一天呢?”
雲竹沒好氣的道:“讓你家王爺來試試!”
玉煙道:“你既有此想法,當初拼酒的時候爲何還要主動往桌子底下鑽?”
“你還說呢!”雲竹美目一瞪,“要不是你動了手腳,那鑽到桌子底下就肯定是他了?!?
事後想明白此事,那叫一個悔??!明知此女太狡猾,還是不知不覺著了她的道。
玉煙嘻嘻笑,“願賭服輸啊,國舅爺!”
南紅就走了過來,無奈的嘆息,“你就饒了他,讓他走吧!”
玉煙白她一眼,“怎麼?你是心疼了呀?還是嫉妒他被別人看光了呀?”
雲竹道:“你說話能不能別那麼咄咄逼人?”
“哦!”玉煙故意拐著彎的拉長音,“這句我聽出來了,擺明了是心疼嘛!”
南紅的臉瞬間就紅了。
雲竹咬牙切齒道:“你再胡說下去,我可撂挑子了?”
玉煙哪會受他的威脅,“你今兒敢撂挑子,我就昭告全京城,說你國舅爺是個輸不起的人?!?
雲竹就正了正神色,看向門口,真的喜笑顏開的迎了上去,“老大人,沒想到您老也來閒逛這六豐樓?。 ?
“是啊!”謝老爺擼著鬍鬚,笑嘻嘻的走了進來,“如今,這六豐樓可是全京城最炙手可熱的地方啊!”
玉煙也趕緊迎上去,“老爺子到這裡來,是下棋呢,喝茶呢,還是聽曲呢?”
謝老爺道:“誰還敢找你下棋呀!陪著老夫喝杯茶吧!”
“老爺子請!”玉煙就同謝老爺一起往樓上走,眼角的視野裡,正看到雲竹在衝著她做鬼臉。妖孽的華美形象瞬間倒塌。
到了二樓,揀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忍冬奉上茶和點心來,玉煙就讓她們全都退下,身邊一個人都不留。
玉煙爲謝老爺沖茶,道:“老爺子是聞風而來吧?”
謝老爺看著她,“玉煙,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還能在家坐住嗎?”
“大嗎?”玉煙端起茶杯呷一口茶,“老爺子今日不來,玉煙也正想著要登門拜訪呢!”
謝老爺道:“你可是恢復記憶了?”
玉煙搖搖頭,“沒有!玉煙雖沒有以前的記憶,但對以前的經歷卻也能猜出個大概?!?
謝老爺道:“老夫還以爲你對柳家手下留情,是顧念舊情和家族的榮譽呢!”
玉煙搖搖頭,“柳家哪是那麼容易就倒的呀!別說,太后那邊的心還沒有盡失,老爺子別忘了,柳志高的老丈人可是當朝太師?。 ?
謝老爺頷首,“你果然想到了!所謂的牽一髮而動全身,扳倒柳家的確不是容易的事?。 ?
玉煙微微一笑,“若是容易,皇上會遲遲下不了決心嗎?”
謝老爺一臉的讚許,但眼中卻也難掩擔憂?!澳惴椒矫婷娑枷氲搅耍上氲搅四愕膶??”
玉煙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個紙球,遞了過去。
謝老爺狐疑的接過去,攤開來,看到上面的兩個字,一愣,“何意?”
玉煙道:“這是神算魏玄機給的,是什麼意思,老爺子可有高見嗎?”
謝老爺變了臉色,“魏玄機嗎?那麼,這二字應該很不簡單啊!老夫想先聽聽你的意思。”
玉煙道:“那麼,玉煙請教老爺子,當初爲何要辭官回鄉?”
“咦?”謝老爺難掩訝異,“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玉煙咬一下脣,“那麼,玉煙換一種問法,當今聖
tang上的度量如何?是否有容人之心?”
謝老爺就起身,踱到窗前,站立片刻,望著窗外道:“但凡位高權重的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和不容挑戰的權威。你看這天上,若是有兩個太陽會如何?”
玉煙慢條斯理的嚼著點心,“肯定會打架呀!遭殃的卻是百姓?!?
謝老爺這才緩緩回頭,“所以,身爲皇上,不會任憑臣子的權勢一天天膨脹的?!?
玉煙道:“是!他會擔心他的皇位不保。所以,柳家可以不倒,但必須削弱。把姚家砍了,也算是敲掉了柳家的財源。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柳家倒了之後,誰會是皇上下一個防備的目標?”
謝老爺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定,“平祝王爺乃是皇上的親外甥,雖位高權重,但卻是忠心不二,所以,本不足爲懼?!?
玉煙道:“但是,如果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三番兩次挑戰皇權的女人,此事就又當別論了?!?
謝老爺道:“就是這個理!平祝王爺的位高權重,一旦加上了你的足智多謀,任何一個君主恐怕都要睡不著覺了?!?
說得再直白一些,那是絕對可以傾覆大康王朝的啊!
玉煙苦笑,呷一口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看來,太鋒芒畢露也是罪??!”
謝老爺嘆氣,道:“你這個丫頭就是太聰明瞭?。 ?
玉煙做了個深呼吸,“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看來,走到今日的局面,倒是我漏算了。那麼,魏玄機這‘天妒’,並非指老天爺的嫉妒,而是指當今天子的猜忌??!”
謝老爺再嘆一口氣,“除了那個皇宮,無論你得罪的是誰,老夫相信平祝王爺都會幫你擺平。但是,現在,若是皇上真的想要爲難你,他怕是就無能爲力了。”
玉煙挑眉,“聽老爺子的意思,是說皇上真正想爲難的不是沈廷鈞,而是會直接衝著我來?”
謝老爺道:“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皇上現在都還離不開平祝王爺。所以,拆散你們,便成了最大的可能。如果真是那樣,玉煙,你打算怎麼應對?”
“先皇的賜婚,是說拆就能拆的了的嗎?”雲竹閒步走了過來。
玉煙道:“只要皇上想拆,就肯定有辦法下絆子?!?
雲竹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謝老的問題就來了,你可有對策?”
玉煙起身,走到了那架古琴前,擡手輕輕撥動了琴絃,響起了一串雜亂的音符。然後擡頭,看向曾經的閣老和現在的國舅爺,道:“假如我拐走了沈廷鈞,皇上會如何?”
謝老爺瞇了眼睛,“平祝王爺在去年掌管吏部之前,是管了六年戶部的。這兩部,一個是管官的,一個是管財的?!?
雲竹附和道:“尤其是後者,可以說大康朝現在的國庫收入的來源,都是平祝王爺一手建立的?!?
謝老爺點點頭,“不錯!這也正是皇上無論如何都不敢動平祝王爺的原因?!?
玉煙就翹起嘴角,“所以嘍,只要我能夠拐走沈廷鈞,那麼這大康朝的經濟來源可能會隨之癱瘓。而他去年一年對官場的肅清,至少新上任的那些個對他是心存感激的。沈廷鈞一旦震怒,大康朝的官場怕是要抖三抖吧?”
雲竹蹙眉,“關鍵在於,你就那麼自信能拐走沈廷鈞嗎?”
玉煙邪邪一笑,“他沈廷鈞從最初被我算計到現在,可曾反抗過?”
雲竹道:“這次不一樣!你可能要對抗的那個人,可是連沈廷鈞都無法反抗的人?!?
玉煙冷凝了神色,“他要是真的不反,那我就想方設法逼他反。”
雲竹的臉上也沒有了慣常的笑,“柳玉煙,我希望你不要以卵擊石?!?
玉煙道:“雲竹,進宮的時候捎句話給你的皇后姐姐,就說我想見她。”
雲竹警惕的看著她,“你又想做什麼?”
玉煙聳聳肩,“告訴她,如若想保住她的後位,就必須見我。”
“你說什麼?”雲竹臉色一白。
玉煙道:“皇上在對付我之前,是肯定要先對付你的皇后姐姐的?!?
“這是爲什麼呀?”雲竹氣急敗壞道。
玉煙道:“這就得問你的皇后姐姐了?!?
謝老爺起身,嘆了口氣,“喝完了,該走了!”
玉煙便將謝老爺往外送,走到樓梯口,卻見南紅正提羣往上走。南紅仰臉道:“外面有個乞丐,執意要見你!”
玉煙訝異,回頭看看雲竹,“見我還是見他?”她與乞丐素無牽扯,但是雲竹就不同了,他可是有一個乞丐頭師傅的。
南紅道:“不用遲疑了!人家指名是要找未來的平祝王妃的?!?
玉煙再看雲竹一眼,“看來,還真不是來找你的!”
下了樓梯,雲竹卻衝到了前面,直奔門口。但見一個十幾歲的乞丐,與阿楠倒是年齡相仿,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但面上倒是很乾淨。見了雲竹,一拱手,喊
聲:“少主!”
玉煙咧嘴笑,“雲竹,你的這一身份倒是比國舅爺的身份更令人驚喜呢!”
雲竹蹙眉,“你真這樣子想?”
玉煙道:“丐幫弟子遍天下,可謂無處不在,若是有了嚴密的組織和領導,相信那纔是真正令人睡不著的存在呢!”
謝老爺擼著鬍鬚,“嗯!你這丫頭,還真是有想法!民間的力量不容小覷?。 ?
雲竹就陷入沉思。
玉煙看向那小乞丐,“誰讓你來的?”
小乞丐道:“小的今兒在桂花樓那邊乞討,有人給了小的一塊銀子,要小的來請平祝王妃前去桂花樓。”
“桂花樓嗎?”玉煙瞇了眼睛,“正想著抽空去一趟呢!還真是擇日不如撞日??!”
雲竹回神,道:“我陪你去!”
玉煙無所謂的笑笑,“別緊張!那裡又不是龍潭虎穴?!?
雲竹就轉向小乞丐,“那人長什麼樣?”
小乞丐道:“女的,聽聲音年齡很大了,戴著白紗斗笠,沒看清樣子。”
“哦!”玉煙應了聲。
謝老爺道:“玉煙,你已經想到是誰了吧?”
玉煙道:“看上去神秘,卻又明目張膽的派人到六豐樓找我,想來多半不是要害我的。所以,不管她是誰,只要不是敵人就好!”
“說得好!”謝老爺哈哈大笑,然後走向自己的馬車。
玉煙對雲竹道:“國舅爺,今兒這班崗可得站好嘍!”
雲竹眼線一黑,卻故作輕鬆道:“記得抽傭金給我!”
玉煙笑,“這個嘛,你就跟南紅談吧!”
芫花走過來,“小姐這就去嗎?還沒吃早飯呢!”
玉煙道:“桂花樓的點心不可以充飢嗎?你留在這裡幫忙吧,讓薛梅跟我去就好了。”
薛梅就趕緊跟了上來,到了馬車邊,剛要伸手扶玉煙上車,就聽背後一個聲音響起,“咱們這纔剛來,未來的平祝王妃就要走了嗎?”
玉煙身子一僵,稍稍歪頭,就看到了石夫人、石海棠和石榴。“石夫人帶著兩個女兒這般的招搖過市,是故意炫耀嗎?”
石夫人道:“一直以爲玉夫人姓玉來著,昨兒個才知道原來是姓柳?。〔坏皇欠蛉耍€是正宗的王妃,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
玉煙微微一笑,“石夫人不也是深藏不露嗎?對吧,石大小姐?”想拿她的身份說事,難道忘了自己家裡的事更不利索嗎?
石榴哆嗦著嘴脣,卻是說不出話來。
“喲,石夫人,石小姐呀!”南紅喊著出來招呼。
玉煙就扭頭鑽進了馬車。
馬車顛簸,玉煙掀開窗簾,俱全樓從眼前閃過,封條在風中飄飛。
“主子在想什麼?”薛梅打破沉默問。
玉煙放下窗簾,“這俱全樓的地段這麼好,若是就此荒蕪下去,著實可惜了?!?
薛梅道:“主子該不會又想收購這俱全樓吧?”
“是?。∵@事得回去跟沈廷鈞商量一下才行?!庇駸熼]了眼睛,決定養一養精神。
思慮在錯綜複雜中飛轉,想要理清頭緒,卻又似乎有什麼抓不住。然後,身體隨著馬車的停止而搖晃了一下。
似乎只是在眨眼間,桂花樓就這樣到了。
玉煙下了馬車,擡腳剛要往裡走。高飛上前一步,道:“主子,屬下跟您進去吧!”
玉煙搖搖頭,“沒事!只是有人約我吃點心而已,你若餓了,在一樓吃就好了?!?
店小二上來招呼,問:“姑娘可定了房間?”
玉煙道:“與人有約,七月間?!?
薛梅就不禁鬆了口氣,她知道是誰了,而此人絕不是敵人。
店小二將人引向二樓,到了七月間門前,輕輕敲了下門。玉煙吩咐聲,“有勞小二哥了!你先下去吧!”隨即,推門而入。
薛梅沒有進入,而是守在了門外。
玉煙走進去,先總體掃了一眼,佈局似乎跟上次沒什麼兩樣,只是在角落處多了個屏風,上面繪有花鳥畫。
玉煙吸吸鼻子,道:“好香啊!”也不客氣,坐下身來,拿起桌子上的點心就吃?!肮霉脤τ駸熣婧?,第二次請玉煙吃這桂花樓的點心了?!弊煅e喊著食物,說話就含混不清。
桌子後面的人緩緩的轉身,不是白菊是誰。
白菊笑意盈盈道:“老身對那小乞丐可是什麼都沒說?。∧憔尤痪妥约赫襾砹耍皇鞘颤N事都瞞不過你?!?
玉煙道:“因爲在玉煙的記憶裡,戴白紗斗笠的人不多。姑姑將見面的地點選在這桂花樓,可是有用意的吧?”
“哦?”白菊挑眉,“王妃指的什麼?”
“王妃嗎?”玉煙因這個稱呼差點兒噎到,“玉煙現在還不是,姑姑和師太覺得,玉煙還能做到那個位子上嗎
?”
“這------”白菊沒想到原是奉承的稱呼,卻會招來她這般的猜疑。
玉煙趕忙喝一口水,“姑姑還是叫我玉煙吧!今兒約我前來,不就是爲了給玉煙警告的嗎?”
白菊嘆氣,“你這丫頭,真是太警醒了!”
“被逼的呀!”玉煙苦笑,“那麼多的人想要玉煙的命,若不隨時保持警醒,怕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姑姑與這桂花樓有淵源吧?”
白菊一驚,道:“這玉主也知道?”
玉主?不能直呼名諱,稱王妃還不到時候。退一步,也就只能稱呼玉主了。
玉煙嘆氣,“坦白說,姑姑上次約玉煙在此見面,玉煙還真的沒有多想。後來,這裡成了姚澤樟和玉煙身邊的賤婢幽會的地方,再後來,聽說這桂花樓的點心可是充滿了前朝宮廷的味兒。再回想一下,姑姑會選擇這裡,應該不是無緣無故的吧?!?
白菊讚許的點點頭,聰明人她不是沒見過,但遇到事情能夠舉一反三的聰明人還真就不多?!安诲e!這裡的廚子的手藝,的確是出自前朝宮廷的,相信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京城人都心照不宣了。”
玉煙道:“玉煙想知道的是,這桂花樓可也是姚家的產業?”
白菊一怔,“這個老身還真不知道,玉主可是聽到了什麼?”
玉煙研究的看著她,道:“姑姑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白菊道:“老身跟家主這些年的確是不問世事的,原想就這般終老,無奈還是被牽扯了回來?!?
玉煙便不再深究下去,道:“那麼,咱就來說說,姑姑約我來此的目的吧!”
白菊道:“家主派老身來,主要是警告玉主,皇上對王爺和玉主的婚約可能不會樂見其成?!?
玉煙嚥下嘴裡的點心,“看來,無心師太拒絕了還俗,換一種說法,香妃拒絕了皇上,對嗎?”
白菊不禁瞪大眼睛,“玉主爲何這樣子說?”
怪醫羣:188623296敲門磚,書中任一人物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