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初代史蘭魔祭司——克羅卡。”
達克烏斯平靜地迴應了雷恩的疑問。
在這支隊伍裡,只有他真正見過克羅卡的面容,也只有他能第一時間做出準確的辨識。
此刻,一行人正站在一幅壁畫前,凝視著那似乎跨越了無盡歲月的色採與線條。
壁畫之中,三名史蘭魔祭司高舉雙手,似乎正進行某種莊嚴的儀式或是古老的法術。他們呈三角之陣,其中兩位只露背影,另一位露正臉。
而達克烏斯之所以能一眼認出克大師,是因爲那標誌性的面具。那面具太有辨識度了,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記憶之中——那是克羅卡,不會錯。
有了這個『錨點』之後,其餘兩位史蘭魔祭司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一位,是如今只剩一個太陽狀靈魂的布洛特波瓦;另一位,則是木乃伊形態(tài)的奇科塔。
但遺憾的是,這組壁畫上,僅僅刻畫了三位史蘭魔祭司的身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環(huán)境描繪,也沒有說明他們儀式所處的地點,亦沒有透露儀式的最終效果。也沒有配套的說明文字,一切都顯得格外剋制且神秘。
達克烏斯盯著壁畫看了片刻,彷彿想要從模糊的筆觸中切開歷史的迷霧,但看了半天……
隨後,他緩緩動身,走向第二幅壁畫。
這一幅更加抽象,甚至可以說是幾近象徵性的幾何圖形。
只有五個點,以及連接它們的線。
一個點被錨定在畫面的中央,顯得尤爲醒目。在這個錨定點的正下方,又有一個點,兩點之間通過一條直線相連。
接著,中央點的左上方與右下方,也分別延伸出連接線,各自連接著另外兩個點。
而最後那個點,卻處在壁畫最左側的盡頭——它孤立無援,卻又強行與錨定點下方那個點通過長長的斜線連接,像是一種遙遠的牽引,或是一種被遺忘的迴響。
“星座?”阿麗莎看了幾眼後,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
她的聲音很輕,在靜默的空間中格外清晰。接著,她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劇烈一變。
“不對!”
“地圖!”幾乎同時,德魯薩拉反應了過來,直接對雷恩喊道。
而雷恩這時已經在取地圖的動作中,他也發(fā)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動作迅速而果斷。
一張以奧蘇安爲中心繪製的詳細地圖被雷恩取出,他將其鋪展開來。德魯薩拉與阿麗莎一左一右靠近了過來,盯著地圖的同時,抓向地圖的邊緣,動作默契,像是多年的配合形成的本能反應。而雷恩則識趣地退開了一步,把中間的位置空了出來,讓達克烏斯居中觀察。
“星座……”達克烏斯輕聲一笑,語氣中既有感慨,也帶著一絲淡淡的自嘲。
他並未嘲笑阿麗莎的誤判,事實上,如果他是初次見到這幅壁畫,若沒有先前的見聞和積累,他恐怕也會認爲這是某種星辰構圖,是星圖,是宇宙秩序的投影。
或是其他的什麼。
但他去過啊。
他去過阿爾道夫那個摺疊空間,他曾親眼見過那些古聖放置在那裡的結構和邏輯。
他也不是一個人去的,德魯薩拉、塔凱亞兄妹,他們也都去過。
他繞到地圖正前方時,薩里爾與斯普林特溫也自覺擠了過來,目光齊聚在那張地圖上。
德魯薩拉與阿麗莎則小心地將地圖高舉至肩上方,與壁畫對應,緊接著,在法術的作用下,地圖緩緩虛化,逐漸成爲一張懸浮在空中的立體投影。
“嘶……”
處於三點一線位置上的達克烏斯倒抽了一口氣。
整幅畫、整張圖、整套系統(tǒng),就像一隻巨手,從天而降。
他看見了壁畫上的五點,在地圖的虛影上,一一對應成真實的地理座標。
這一刻,他感覺很苦惱。
一種『這啥時候是個頭』的無力感,正像潮水一樣充斥著他的腦海,翻涌不止。
他有一種衝動,一種近乎抓狂的衝動,他現在就想將克大師和奇科塔從沉眠中拉出來,強行復活他們,然後一手一個,拎著他倆的脖領子,讓他們把古聖所有的秘密工程從頭到尾、一個不落地列出個清單來!
不然呢?
單靠他一個人,再加上雷恩、被他派出去的史蘭魔祭司和那羣偶爾能通個神的靈蜥神諭者,靠他們這個羣體,靠他們在整個世界一遍一遍地翻?!
在這種地呢?
這得翻到哪年哪月去?
這得翻幾遍?
儘管地圖和壁畫之間的比例對不上,但他們的猜想卻是正確的,線條的方向是對的。
中央的錨定點——是大漩渦。
右上方那個點,清晰地指向阿爾道夫。而左下方的點,則恰好對準了伊塔扎。
也正因如此,達克烏斯此刻才格外苦惱。
小說裡、話本里,那些講主角天命加身的故事裡,他們從不走回頭路。
左一個新地圖,右一個新副本,一路橫推過去,如破竹斬棘。
可他呢?到了他這,好嘛……全是回頭路。
他去過伊塔扎不止一次,不止!他去過很多次。
第一次去的時候,他甚至還在那裡駐留了很長一段時間,仔仔細細地巡視、研究、觀測,結果愣是沒發(fā)現有任何異常。
或許……整個伊塔扎,真的就只有克大師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的存在。
可問題是,他根本無法與那具處於木乃伊封印狀態(tài)的克大師溝通!
這也是他急切想要將克大師復活的最直接原因。
不過,思索到這一層,也的確解釋了阿爾道夫爲何會存在那個摺疊空間。
阿爾道夫是埃爾辛·阿爾文的靈脈節(jié)點交匯之地,六條靈脈匯聚其中,如同命運之線纏繞成結,天然具備空間交錯與重構的條件。
而首座之城,伊塔扎呢?它同樣是露絲契亞大陸的靈脈主節(jié)點,作爲露絲契亞大陸的支柱,它理所當然也應具備某種摺疊、連接、隱藏的功能。
只不過,阿爾道夫的摺疊空間至今未曾真正被開啓,甚至連塑界引擎都沒有被架設。後來,在西格瑪帝國魔法學院的接管與重構下,那一片區(qū)域被另作他用,徹底轉型爲教學、儲藏與研究用途,原本的通道與設施被封存、改寫、隱藏。
至於伊塔扎的摺疊空間……
他也說不好,他現在根本就不敢妄下結論。
“這裡?”
薩里爾突然指向地圖上,那一片浩瀚洋的中央地帶,神情疑惑。
“世界之池的核心。”(738章有提過)
達克烏斯看了一眼,先是嘆了口氣,隨後緩緩作出迴應。
這算什麼?
新劇情開啓了?
主線任務觸發(fā)了?
任務文本:『迷途者』阿斯霍蘭卡找回了祂記憶的一部分,祂下令精靈和蜥蜴人的部隊集結,向世界之池的核心進發(fā),尋回屬於古聖的榮光。
任務獎勵:……
達克烏斯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是命運的水面被人不經意地攪動,露出水下潛藏已久的脊背。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竟然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壯闊到幾乎令人屏息的畫面。
海鷲三千,艨艟八百。
海面上,除了船,就是船。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盡頭。
阿蘇爾的龍船、杜魯奇的掠奪艦、精靈的黑色方舟、蜥蜴人的綠色方舟……龐大的艦隊匯聚於此。
而天空之上,更是遮天蔽日。
紅龍、火龍、翼龍翱翔,精靈的獅鷲、巨鷹、戰(zhàn)隼,各種飛行器在空中交錯飛行。
他們的目標是將葬船墳場團團圍住。
是的,葬船墳場。
可能是他作爲瑪瑟蘭化身的緣故,也可能是他掌握著某些不爲人知的知識,總之——他非常確信,葬船墳場和世界之池的核心,其實就是一個地方!
一個名字的差異罷了,兩個稱呼指向的,其實是同一個終極目標。
尋回陽炎護符、瓦解曼納恩,再加上眼下這一項,主線任務與分支任務全線合流,直接梭哈,一起做了,省心又高效。
但他並沒有對同伴們說起關於葬船墳場的事。
沒那個必要。
真到了時候,直接幹進去就是了,直接往裡闖就是了,到了那一刻,講究的就是一個無腦A,該衝就衝,誰都別廢話。
而就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曾在利爪海里發(fā)現的古聖造物。
那個東西……那個東西說不定就是通往世界之池核心的關鍵鑰匙。(232章)
他依稀記得,突破葬船墳場外圍的虛空邊界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連空間都在排斥入侵者。
可耶利安他們偏偏做到了,靠的是賈格·羅斯船長的父親所留下的神秘月晷儀。那個裝置如同引路星辰般指引著他們穿越迷霧、裂隙與虛空——完成了『不可能』的壯舉。
當然,他自己這邊也有足夠的底氣和自信。無論如何,精靈和蜥蜴人都能進去,他敢打包票。
除了那件古聖造物,他還有什麼?
他還有這麼多高階的精靈施法者,還有來自蜥蜴人陣營的史蘭魔祭司,這些都是重型法術兵器,不是擺設,更不是吃乾飯的。
“那這裡呢?”
薩里爾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達克烏斯的思緒。
這一次,薩里爾伸出的手指指向的不是地圖,而是壁畫上——左邊盡頭的那個點。
“你去過震旦嗎?”
達克烏斯沒有正面迴應薩里爾的問題,反而拋出了一個新問題,一個略顯跳脫的問題。
“沒有。”薩里爾搖了搖頭,神色坦然,“埃爾辛·阿爾文我還沒有探索完畢,另外,你也知道,我還有維護引路石的任務。”
達克烏斯撇了撇嘴,通過薩里爾套出震旦方面的信息——這路子算是徹底沒戲了,還不如回頭找他那位『親愛的吉納維芙女士』打聽一波。
吉納維芙,這位優(yōu)雅而危險的吸血鬼貴婦,可是實打實的震旦通。她不僅去過震旦,還在那裡待過多年,深度融入當地貴族圈層,會講一口流利的震旦話。
可惜的是,現在的吉納維芙並不在他身邊。作爲吸血鬼,她不適合踏足阿蘇焉聖殿的烈焰島,奎許對於吸血鬼而言堪稱毒藥,吸血鬼看到奎許都避之不及,能有多遠跑多遠。
同爲吸血鬼的吉納維芙自然不可能往上硬,所以,她選擇留在了洛瑟恩。
“巍京。”
他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在自語,又像是確認。
他認爲,這個點有很大的概率,很大的可能性,指向的是震旦的首都——巍京。
但下一秒,他的神色變了。
一種突如其來的懷疑感劃過腦海。
他覺得,他可能,想錯了。
如果這個點確實是巍京的話,那這條線怎麼解釋?
按照引路石體系,巍京應該與阿爾道夫相連纔對,兩個靈脈節(jié)點之間的共鳴結構是對稱的。
可壁畫上,那條連線,卻是從巍京延伸到了葬船墳場?
畫錯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古聖沒必要誤導他,達克烏斯對此深信不疑,除非,有某種足以干涉時空結構的強大存在曾潛入此地,將其悄無聲息地篡改。
在他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名字就是,在死亡島徘徊的凱恩。
然後是奸奇的大魔,卡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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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這麼做的意義究竟在哪?
換做是他自己,如果真的要搞破壞,他根本不會兜這麼大圈子。
他會直接動手,把塑界引擎上的天青石掏出來,干擾大漩渦的運轉節(jié)律,搞不好能直接瓦解整個大漩渦體系,甚至將奧蘇安的浮島結構引爆,把生活在奧蘇安上的精靈統(tǒng)統(tǒng)送進深海,喂鯊魚,供螃蟹。
他甚至腦補出了那一幕場景,天空燃燒,水域翻騰,火山羣沉入海底,整個奧蘇安崩塌下沉……
而他,位於天空,靜靜看著伊頓尼斯在這個紀元誕生。
但緊接著,靈光一閃,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傳說中,葬船墳場會吸引死者的靈魂,而與其對應的,位於震旦西境的大胃,則是一處能吞噬、聚集、繁殖生命能量的存在。
一個正吸引死亡,一個則是吞納生機。
那麼,這條線是否意味著,葬船墳場與大胃之間存在某種聯(lián)繫?
某種……被古聖隱藏的聯(lián)繫?
或許,他真的該找個時間,好好與瑪瑟蘭談談,聊一聊關於瑪瑟蘭的那位兄弟——飢餓之主,艾斯特雷赫的事情。
思及此,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思維模型。
莉莉絲能夠成爲巴託老爺們口中的『湖中女神』;瑪瑟蘭能在南方城邦化名爲『馬瑟安』;那艾斯特雷赫成爲食人魔信仰的『大胃』……
似乎也說得過去?
神祇的外顯形式從來因地制宜,他們如鏡,如霧,如夢,用不同的語言說出同一個真理。
然而無論真相如何,新任務與新劇情的出現已成定局,除了攻略葬船墳場,他還必須找時間,找機會,前往震旦,親自驗證一切,親自揭開這背後那層古聖留下的帷幕。
“等我們出去之後,通知那位……人類寡婦殺手,讓他繼續(xù)回去經營森林之家。”達克烏斯淡淡地說道。
“人類寡婦殺手……”德魯薩拉笑著搖了搖頭,輕輕重複了一遍。
人類寡婦殺手——指的不是別人,正是森林之家的老闆,特蘭卡斯·昆達曼利耶。他將這間酒館開在了阿爾道夫,表面上是作爲使者,在人類的生活區(qū)域生活,實際上卻是爲了看守那處摺疊空間,維持其結構穩(wěn)定。
作爲精靈,作爲一名艾尼爾,他在經營過程中憑藉出衆(zhòng)的氣質與不老的容顏,被阿爾道夫城內的富有人類寡婦們所追捧,可以說,森林之家之所以能正常運轉,幾乎全靠那羣富婆的經濟支持與『贊助』。
阿爾道夫之戰(zhàn)後,也就是弗拉德那次大入侵結束後,特蘭卡斯關閉了森林之家,轉而跑去瑪麗恩堡,在精靈的聚集地重新開了一家店。
因爲當時他們的判斷是,那處摺疊空間已然失去價值,他們將其中的古聖物品悉數搬空,並在阿爾道夫之戰(zhàn)中,將其中蘊藏的海希之風釋放出來,整出了一個足以炸翻亡靈軍團的大場面。
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活,一顆核彈。
但現在……情況變了。
壁畫的新發(fā)現,讓這一切重新變得重要起來。
“話說……你見過他長什麼樣子嗎?”見雷恩點了點頭,達克烏斯隨口問了一句,話音中夾雜著一絲好奇。
“我也沒見過。”雷恩無奈地攤開雙手。
“神交已久啊。”達克烏斯喃喃地說,語氣輕鬆,像是調侃,又像是真心感慨。
說完這句,他收斂思緒,重新擡頭,邁步走向了那第三幅壁畫,新的線索,新的謎團,也許,就在其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