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今天被左凌勸著,下樓走了走,回來的時候因爲太累,被他一路抱著上來,直接放在了牀上,隨即便去了浴室裡給她擰了一條溫熱的毛巾擦臉。
等洗過臉之後,他又溫了杯熱牛奶,看著她喝下去了,這纔開始給她換衣服。
以前無論是什麼情況下,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心裡都會有上一絲綺念,但今天心無旁騖,有的只是對她的心疼。
宋婉想著自己袖子下遮蓋住的大片的傷,微微皺了下眉頭:“我……我自己來……”
“你現在看不見。”他擡手幫她解開外套的鈕釦,垂下眸子時,看見她包紮的緊緊的頭,隱隱還透出一絲血跡,眼角還有一處微不可察的劃痕,手指一頓,擡手撫了上去。
宋婉自己都沒發現這裡的小處傷口,他摸的時候還一臉茫然,擡手順著他指腹下的溫熱處摸去,“什麼?”
左凌剛想說什麼,擡起眼時看見她袖口往下滑落,露出右手手腕以及以上那一大片的紅色掐痕時……
面色猛得沉了下來,眼底驀然升騰起一股暗色,整個人瞬間便陰鬱凌厲起來。
宋婉察覺到周身的氣氛不對,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上的傷口已經暴露在他的眼前,可偏偏又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聽不見他的聲音,頓時心慌起來。
左凌薄脣抿成一條線,握住她手腕的動作卻輕柔得不像話,就這麼看了片刻,眼底的暗色濃郁得像是被墨筆勾畫,一瞬間四下蔓延開來,深邃無比。
她知道他就在身邊,叫了幾次他的名字都沒有迴應,微微直起身子探身過去抱住他:“沒事的,我一點都不痛了,真的,醫生今天還說過我恢復的很好的,我都快出院了,你別生氣……”話音未落,她驀然被他緊緊回抱住,腰上那一道力量就如鐵鉗,牢牢地把她控在了他的懷裡,動彈不得。
這種完全霸佔的擁抱,並不曾有過。
緊得讓她覺得呼吸都略有些困難,卻依然深陷在他的懷抱裡,不願意驚擾。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他一字一句,吐字格外清晰,落在她的耳邊,聲音低沉地直入心尖,“我會護著你,再無人敢動你。”
那種從車禍那天就有卻被她一直深埋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鼻尖微微酸澀,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剎那心軟。
她溫熱的眼淚落在他的脖頸處,卻燙得他心口發緊。
左凌輕拍著她背,輕聲哄著,聽見她不再壓抑,終於哭出聲來。這才微微鬆開她,低下頭去親她閉著的眼睛,又落下去親吻她的額頭。
細膩溫柔。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這纔給她擦了眼淚,脫去外套。避開她受傷的那隻手,小心地抱著她躺在牀上。
他知道她折騰了一天累了,揪著他的襯衫就這麼睡去,他才半側著身子低了頭去看她。
她哭得鼻尖粉粉的,臉色還是有些不好看,但微微透著一絲紅潤,連那脣色都紅豔上了幾分。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脣上,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低頭在她的額頭上一吻,這才擡手拉起一旁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生怕她睡眠淺,他一動就醒來,又陪了一陣子,等她睡熟了,這才握住她的手緩緩移開,悄無聲息地下了牀。
自從宋婉住院了之後,他已經連偶爾抽一支菸的習慣都戒得差不多了。但今天……
他摸了煙盒帶出來,就在夜色清冷的病房陽臺上坐下,手指在煙盒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抽出一根菸來,夾在指間細細地看了看。
被他放在一旁已經靜音了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他側目看了眼來電顯示,並未急著接起。反而點了煙,就夾在指間,這纔拿起了手機。
秘書那邊的調查已經有了結果:“肇事者已經被我們扣下了,扣在了咱們的場子裡,他的銀行賬戶裡多了五十萬,另外那個女人我們也查到她那邊的賬戶有波動,半個月前進了二十萬,除此之外,還訂了明天晚上飛往韓國的航班,大概是想直接逃到韓國。”
左凌雙眸緩緩一瞇,清俊的側臉立刻蒙上了一層冷意,“還有呢?”
秘書那邊遲疑了一下,隨即說道:“別的沒有了,雖然賬目不明,但能查到蛛絲馬跡,都是一個叫做陳曦的女人給的。”
左凌指尖微動,彈了一下菸灰,在這寒風凜冽的冬夜裡,聲音都帶著徹骨涼意:“陳曦現在再哪?”
“我們的人一直在跟著她。”秘書說道。
左凌並未出聲,只遠遠地看著遠處的燈火,眼底閃爍著不知名的亮光。他不敢想象她一個人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獨立面對那麼多記者的逼問和女人的刁難時是怎麼樣的心情,也不敢想象這件事給她帶來的打擊。
他是親眼看著她一步一步步入正軌,知道她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但這些,就在陳曦的手下,摧毀了半壁江山。
他怎麼能容忍?
菸捲燒盡,那熱度直接蔓延上他的指尖,燙得他立刻回過神來。手指一鬆,就看見那菸頭落地,濺出些許火光。
他雙眸一瞇,命令道:“給我——把她帶來。”
一座城市裡,聲色犬馬,包羅萬象。容得浮華,容得黑暗,也容得光明。
漓市晚上最熱鬧的街,無疑是這條百年老巷。
並不是十分起眼,卻因爲老巷兩旁的酒吧,成了一處煙柳繁華之地。
黑色的轎車終於在一處略顯僻靜的酒吧門口停下。左凌側目看去,神色慵懶。良久才輕整了一下外套,開門下車。
漓城的冬夜薄削冷冽,他僅穿著一套西裝,外面一件黑色的長風衣,快步往酒吧門內走去。走到門口才能聽到與門口僻靜成反比的喧囂和嘈雜。
他眉頭微微皺起,僅猶豫了一瞬,立刻擡手推開門,帶著秘書走了進去。
酒吧內的燈光昏暗,要不是時而晃過的探照燈,怕是連腳下的路都很難辨清。
左凌四下看了眼,擡步就往旋轉樓梯上走去,直上三樓。那黑色的身影便如他身後漆黑的冬夜,帶著一絲涼意,很快就隱沒在了黑色的背景裡。
三樓就候著一位服務員,見到他時,微微躬了躬身,先他一步往前帶路。
推門而入,入眼所見的便是昏暗的燈光下,陳曦端坐在正中間沙發上的身影,桌幾前擺著幾瓶紅酒,骰子,似是等了有片刻。
左凌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就在她身旁的單人沙發上入座,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陳曦擡眸看過去,一雙眼裡水光瀲灩,盡是風情。移過去就要摟住唐澤宸的手臂,嘴裡還嬌笑了一聲,喚道:“左少,咱們真是好久沒見了,怎麼了,想我了啊?”
“滾開。”左凌身形微動,周身卻是一冷,那眼底的凜冽直直地看向正欲靠過來的女人,冷聲喝斥。
“你我也好久沒有好好坐下來談心了,發什麼脾氣?”陳曦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左凌睨了他一聲,慢條斯理地看了眼時間,這才說道:“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聽你廢話。”
陳曦故作委屈的說道:“左少,到底怎麼了嘛,你也不和我說,我又怎麼會知道該說些什麼呢?你今天怎麼了?對人家好兇哦,我好不習慣的。”
左凌毫不留情地給了陳曦一個耳光,陳曦錯愕的看著他,左凌帶著些兇狠說道:“你做了什麼自己不知該嗎,別再跟我裝傻了。”
陳曦猛地一震,難道自己指使人去給宋清一點顏色看看的事情被左凌知道了,這不可能啊,她爲了這件事謀劃了很久了,甚至咬咬牙出了很多錢,而且,算算時間,這個時候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應該已經上飛機了纔對,左凌又怎麼會知道的。
左凌眉頭緊皺,臉色鐵青,酒吧的經理在一旁站了一會把水遞了過去,“左少。”
左凌連眼都沒擡一眼,一步一步地朝陳曦走過去,陳曦正一臉沉靜的看著走過來的男人,微仰著頭,眉間冷肅。
左凌卻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捏著她的骨頭一字一句道:“這次的事情我可以饒了你,但是你必須要向宋清道歉。”
陳曦皺著眉說道:“我不要。”
“不要?”左凌冷笑一聲,眸子裡都是噬血的光,他的手移到她白皙的脖頸上一把掐住漸漸收緊,“你憑什麼以爲在你在對我的人做過那些事情之後,我就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要不是因爲宋清,你以爲你還會活到今天?你必須要向宋清道歉,下跪道歉!否則,宋清所承受的痛苦,她所受的罪,我會讓你一一償還,讓你比她痛苦百倍。”
陳曦被掐的喘的不過去,一張臉都紅了起來。
經理被秦墨的失控嚇了一跳,趕緊過來要掰開他的手,左凌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手卻越收越緊。左凌爲了宋清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經理知道這一點臉色越發的不好看,急急對著不知死活的宋清道:“這件事本來就是你有錯在先,讓你道歉也無可厚非,現在還只是道歉這麼容易,難道你想被車撞到癱瘓然後再送去監獄?相信我們左總做的出來的。”
陳曦的臉色一變,終於有了反應,死死的扣住左凌的手劇烈的掙扎起來。
左凌卻揚起一個冷到至極的笑意來,說道:“你應該慶幸她沒事,如果她有事,你們……統統都要陪葬。”
陳曦抓著他的手,這才放弱了掙扎,困難的說道:“放開,我……我道歉。”
經理幾乎是立刻鬆了一口氣,左凌萬一真把人交代在這了,他們也有麻煩。
天色已經微微的變黑,宋婉剛想睡一會,門就被打開,陳曦被左凌扔了進來,宋婉有些驚訝的看著這一幕,陳曦看上去很是糟糕,面目紅腫不堪,精緻的妝容也亂了,淚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整個人不堪入目。
宋婉驀地笑出了聲音,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顯得十分詭異,她突然停下來,對左凌說道:“這就是那個所謂的老闆?”
左凌點點頭,看向陳曦的眼神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厭惡,他踢了一腳躺在地上宛如一攤亂泥的陳曦,說道:“叫你過來幹什麼來了?”
宋婉掙扎著起身,左凌見狀趕緊過來扶著她起身,宋婉走近了看,才發現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像是在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