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跟我回家。”打定主意的謝峻寧拉著母親的手朝家的方向走,他拉著她手的力道很緊,李媛環(huán)甩了幾次都沒有掙脫開兒子的束縛, 乾脆就站在原地和兒子僵持著, 一臉不耐煩地要求兒子放她回棋牌館繼續(xù)玩牌。
“我說你這是幹什麼, 還不趕緊放開我, 那邊玩的真忙呢。”今天這麼好的手氣, 她不趁機好好賺一把都對不起輸了的那些錢,想到輸?shù)哪切╁X,李媛環(huán)心裡就一陣不高興, “都說了有什麼事等我玩了那一鍋再說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 我是怎麼教你的, 啊?”
聽著李媛環(huán)這麼說, 謝峻寧皮笑肉不笑地嗤了一聲:“我還真不記得你有教過我這些東西,要不你今天教教我, 比如說不應該打斷你把我的辛苦錢都白白送給別人?”該狠下心來總歸要狠心的,“從爸爸走了之後,你有看過我這個兒子的臉麼,還是說我只不過是你的提款機,什麼時候你缺錢的時候我就一定要送上來?”
一通話噎住了李媛環(huán), 她一臉被兒子說中的模樣, 只是一個勁兒地強調(diào):“你是我兒子, 不就應該養(yǎng)著我麼……”
“順帶連你那羣賭鬼債主也一起養(yǎng)活了, 是麼?”謝峻寧一句話堵住了李媛環(huán)的嘴, 她幹瞪著眼,使勁兒停在原地, 不讓謝峻寧把她拉走。但是她終究是個女人,和二十幾歲的小夥子比起來力氣差的不是一小截,不管她怎麼不願意,謝峻寧都把她連拖帶拽地朝家裡帶。
這一次,他不會再由著她這麼賭下去了。
謝峻寧知道,自從父親意外去世之後,母親就開始一蹶不振,在她的眼裡,生活已經(jīng)沒什麼盼頭,接下來的日子只是得過且過地鬼混下去就好,什麼時候該死就什麼時候躺下去,但是她選擇麻痹自己的方法竟然是賭博,而自己則是“理所當然”地成爲了她的提錢處。
看著兒子,李媛環(huán)不安地抿嘴。兒子謝峻寧的眉眼長得像極了已經(jīng)去世的丈夫謝言炳,隨著時間的推移,謝峻寧的身影更是和丈夫逐漸重疊起來,像想起什麼來,李媛環(huán)一時有些慌。她這麼多年摸自己的良心來說的確沒有照顧好兒子,一開始把兒子的打工錢拿去賭的時候還有些過意不去,時間一長就沒有什麼感覺了。
這麼多年,李媛環(huán)已經(jīng)快要忘記和兒子好好呆在一起是什麼感覺了。
可是……這心裡還是在想著那張麻將桌。反正兒子已經(jīng)這麼大了,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在自己懷裡撒嬌,都已經(jīng)成年了,還這麼任性真是不像話。想到這裡,李媛環(huán)也不想要什麼裡子面子了,一屁股坐到了街上,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我這是生了什麼兒子啊,你們大家都來看看,我朝他要一點錢都不給,嗚嗚嗚……”
看著心心念念只想著那張麻將桌的母親,謝峻寧的手腳冰冷,從指間傳來的麻木讓他有些站不穩(wěn)。居民區(qū)的小街道上這個時候人雖然不多,但是看到這個情景卻總是忍不住想要圍觀一下。謝峻寧和李媛環(huán)成爲了這些人圍觀的對象,像是耍戲的猴子一般,見有這麼多人圍過來,李媛環(huán)哭鬧地更來勁兒了,撒潑打滾無不用其極。
一羣人指指點點說著什麼,謝峻寧感覺自己心跳的速度都被她逼快了,血氣上涌,一把把哭的眼淚鼻涕的李媛環(huán)扛起來——她已經(jīng)瘋了,腦子裡除了賭什麼都不在乎了。謝峻寧對周圍沒有看清事實就自以爲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評論已經(jīng)麻木,娛樂圈裡面不缺乏這種類型的看官,他們在乎的只是自己表現(xiàn)的是否像是一個有素質(zhì)的人,至於更深次的真相,他們一點都不在乎,和這些人解釋簡直就是浪費時間。
當下重要的是把那些欠款的口子堵上,然後想辦法讓她不再賭下去,如果不行的話,他就只能想辦法讓她強制戒賭了。
一直跟在謝峻寧後面的黎範也過來,他幫著謝峻寧把圍觀的人擠開,順帶神不知鬼不覺地朝李媛環(huán)的嘴巴里丟了一顆藥,原本吵吵嚷嚷不安分的李媛環(huán)立馬安靜下來,頭一垂睡了過去。輕鬆了許多的謝峻寧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扛著賭鬼母親回到家。
回到家,黎範解釋給謝峻寧母親吃的是對身體無害的普通昏睡藥劑,只要三四個小時藥效就會過去。趁著李媛環(huán)沒有醒過來大鬧,謝峻寧和黎範兩人開始合力打掃房子,因爲擔心黎範用觸手幹活會被其他人看到嚇壞,所以謝峻寧明令禁止黎範使用觸手做家務。一下午的時間就在兩人不斷進出打掃中度過。
在兩人打掃期間,來討債的人再次光臨,本以爲還會像以前一樣被李媛環(huán)扯皮拖下去,沒想到她的兒子謝峻寧卻乾脆地把錢還上了。確定錢已經(jīng)到了老闆的賬上之後,幾個兇神惡煞的人這才離開。
李媛環(huán)實際上早就醒過來了,她不知道跟著自己兒子一起回來的年輕人是什麼來歷,但是在那個人給她塞藥之前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可怕,從未見過什麼大世面的小女人對黎範產(chǎn)生了一種畏懼。兒子和那些討債的人說了什麼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四十萬的債一瞬間全都還完,李媛環(huán)再次確認自己兒子在外面掙了大錢,或者是找到了什麼有錢的靠山。
既然那麼有錢,爲什麼不給她?
李媛環(huán)越想越生氣,趁著兒子和另外一個年輕人送那些人出門,她去廚房找了一把菜刀,一臉陰鬱地看著半掩著的房門——兒子就是要逼一逼纔會給錢的,不然她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賺了那麼多錢。
一回來就看到了拿著菜刀出來的李媛環(huán),黎範有些擔心謝峻寧,握住謝峻寧的手,皺眉,他對謝峻寧母親的瘋狂再次產(chǎn)生了一個新層次的認識。
手上傳來黎範特有的微涼體溫,謝峻寧露出一個微笑,朝他做出一個放心的口型,心裡卻無比麻木。
“我全都聽到了,你明明那麼有錢,爲什麼不給我?眼睛眨都不眨地都能一下子拿出來,我就不信你沒有自己留了錢。”李媛環(huán)眼中的貪婪顯而易見,“你平時騙我騙的好慘啊,我差一點就真的以爲你是真的窮到活不下去了,你知道我有多麼辛苦嗎?謝峻寧,你可真自私。”
這就是他的母親?黎範有些詫異,謝峻寧平時恨不得把所有的所得全都給了她,她卻是這麼想自己兒子的?本來就心疼謝峻寧的黎範,這個時候更是想要把他抱在懷裡。有這麼一個瘋狂而且自私自利的母親,他是怎麼從十四歲熬到現(xiàn)在的。
原來自己在她的眼中就是這樣一個形象麼,謝峻寧的心又涼了一大截,原來,自己平日的辛苦在她看來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他受苦,在她看來只是理所當然。
謝峻寧試圖靠近她:“媽,你拿著刀做什麼,還不放下。”她在想什麼,他大約可以猜得到。
李媛環(huán)躲開謝峻寧的手,一臉瘋狂:“你不給我錢,我,我還不如就這麼死了算了,養(yǎng)個兒子都不知道養(yǎng)我,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死了算了!”李媛環(huán)見謝峻寧試圖靠近自己,心裡有些得意,兒子還是在乎她的,於是撒潑耍賴的勁頭更大了,只要再努力一下,說不定他還能立馬給自己再拿出個四十萬什麼的,說不定是五十萬?
“我先殺了你,然後我再自殺,怎麼樣?”看到兒子一臉失望的表情之後,李媛環(huán)有些歇斯底里起來,竟然直接朝自己的兒子揮起菜刀。身旁的黎範見勢不好,拉了謝峻寧一把,原本會被劈到腦袋的謝峻寧反射性地伸出手來擋。
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痛,謝峻寧頭皮一麻,眼前的世界變成了黑色,腿上的力氣似乎瞬間被抽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爲李媛環(huán)下手的力氣很大,菜刀一下子就砍斷了謝峻寧的胳膊,半條胳膊險險地被剩下的一點皮肉吊著,殷紅的鮮血不要錢往外流。在砍刀兒子的時候,李媛環(huán)愣住了,接著也腿軟坐在地上,雙目無神。
她不是想要殺掉他的,她明明只是想要他給她一點錢而已,然後……爲什麼,爲什麼她會腦子一熱把刀朝兒子的腦袋上砍過去?
短時間內(nèi)大量失血的謝峻寧強忍著睡意,他朝母親的方向“看”過去,他眼前全是黑色什麼都看不到,另外一隻手朝李媛環(huán)的方向伸過去:“媽……你就這麼想要我去死嗎?”自己這個兒子,原來在她的眼裡什麼都不是……
心痛到無以復加,謝峻寧終於還是忍受不了強烈的睡意閉上眼睛陷入沉眠。
似乎一瞬間清醒過來,李媛環(huán)瘋狂地抱起自己的兒子大叫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是媽媽不對,對不起對不起……媽媽錯了,媽媽不該那麼做……”
黎範忍著不把面前這個瘋狂的女人大卸八塊的衝動,聲音低沉得嚇人:“還抱著他幹什麼,再這樣下去他就死了!”從女人的身上搶過謝峻寧,黎範無比慶幸自己今天一下午都在和謝峻寧一起打掃整理,找到醫(yī)藥箱之後給謝峻寧做了簡單的止血包紮後打了急救電話。
救護車來得很快,跳上救護車的時候,黎範強忍著對李媛環(huán)的殺意——這個人是他的母親,他不能對她動手。
直到救護車離開,李媛環(huán)才如夢初醒地哀嚎了一聲。
她到底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