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紫依遇險
天家有多薄情?伴君如伴虎、宮闈紅顏老!
天家有多無情?父子相殘、兄弟相殺!
所以,跟天家扯上關係的人,下場通常不會太好。
阮春曉的“自戕”成了“皆大歡喜”的結局,皇帝滿意、皇后淡然……
宇文昱被叫進行宮橦鳳閣,皇帝、太子也在閣內。
皇帝簡單的訓了幾句話,讓各府都管好女眷們,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然後又讓太子明日即啓程回京繼續處理政務,謹王爺可以留在行宮伴駕。
宇文昱藉機提起今天早上得知阮氏已死的消息,妻子霍紫依受驚動了胎氣,向皇帝請命護送妻子回京靜養。
海棠院大清早就派人去行宮請太醫的事早已經傳到了皇帝和皇后的耳中,宇文昱請求也是合情合理,皇帝就允了他。
倒是坐在一旁的太子眉頭挑了挑,他不認爲霍紫依會在聽到一個妾室自殺的消息後“受驚嚇”!
一個敢深夜潛入太子府,又用匕首行刺自己的女人會怕這個?天大的笑話!
不過,太子不會當著皇帝的面揭穿霍紫依的“真面目”,只是笑道:“既然武安侯準備護送夫人回京,不如明日與孤一同啓程,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嗯,太子所言極是。”皇帝點著頭道,“那武安侯你也明日再動身吧!”
讓太子與武安侯再拉近些關係,這是皇帝樂於見到的事!
宇文昱對太子是完全無好感的!如果說陸文秋對霍紫依的傾慕是君子遠望,那太子就是卑鄙的小人得時刻提防!
但皇帝金言玉語的,他若說“不”恐怕就要觸怒龍顏了!誰讓皇帝對太子的偏愛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
又說了一會兒朝中的事後,皇帝才讓他們退下,從頭到尾也就開始提了一句阮氏,然後就沒什麼事了!彷彿死了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
宇文昱回到海棠院,看到霍紫依氣色好了許多,就把今天面聖的事告訴了妻子。
霍紫依聽後嘆了口氣,垂下眼簾憂心地道:“阮姨娘之死可能反倒讓皇上與皇后娘娘鬆了口氣,也是怕牽扯出什麼更復雜的事來。只是母親一向對阮氏關護有加,回京後我該怎麼跟母親解釋呢?”
反正阮氏的死跟她沒半點兒關係,懷德公主也怪不到她的頭上來!可霍紫依怕的是懷德公主對此事不依不饒,萬一要再鬧到皇帝面前來要求徹底查清……自己的婆婆應該不會這樣“蠢”吧?
但反觀過去在阮春曉的問題上,婆婆懷德公主似乎“精明”的時候並不多!真是令人費解!
“母親那裡由我去說就是,你不必想太多。”宇文昱握著妻子的手道,“今日在行宮裡我與謹王爺相遇,與他聊了幾句。”
宇文昱把自己和謹王爺的對話也一字不漏的告訴了霍紫依。
“如今湘姨娘已死,也沒有了人在謹王爺耳旁蠱惑,王爺頗有後悔之意。但經過那些事後,我與謹王爺之間恐怕也難再回到從前,芥蒂已生不易清除。他雖有再拉攏我之意,我卻萌生退意。”宇文昱嘆道。
二十歲的青年正是意氣風發、欲大展志向之時,宇文昱卻想要“退”,這令霍紫依覺得奇怪。
“侯爺的意思是不想支持謹王爺將來稱帝了?”屋內無下人,霍紫依低聲地道,“妾身以爲,縱然侯爺您想保持中立,恐怕謹王爺、太子雙方都不會信任您,到時候反而會有危險。”
宇文昱知道妻子聰慧,所以霍紫依說出如此能縱觀大局的話來,他也不奇怪。
脣邊勾起笑痕,宇文昱攬住妻子的肩頭,讓霍紫依靠在自己的胸前,柔聲地道:“你可喜歡南疆?”
南疆?霍紫依想了想後點頭,“南疆風光好,民風質樸。最主要應姐姐也在那邊。我自然是喜歡……侯爺又打算遠遊嗎?”
宇文昱撫了撫妻子的後背道:“元王與世子意圖謀反,現已被幽禁起來。但皇上一直擔心南疆還有元王餘黨,怕謀反之事死灰復燃。若派皇族過去封地鎮守,又怕出現與元王相同的事情。所以最近幾日,皇上與衆臣商議著派駐南疆的最佳人選。”
霍紫依驚訝的坐起身看著丈夫,“侯爺的意思是……你要去南疆?”
“你不喜歡?”宇文昱笑問。
霍紫依激動地抓住宇文昱的手臂晃了兩下,“喜歡!我當然喜歡!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如果他們一家人搬去南疆,山高皇帝遠、遠離了京城的紛擾可以過逍遙日子,那是多美好的事啊!霍紫依巴不得馬上就舉家遷去南疆!那邊還有應芊茹……想想就激動!
宇文昱擡手點了妻子額頭一下,忍俊不禁地笑道:“看你急成這副樣子,向皇上請命能否得允還是未知。若是皇上允下來,還要與各位大臣們商議南疆整治之事,還有很多要安排之事,待你生下二娃滿月之時都不見得成行。”
宇文昱的話令霍紫依肩膀一垮,這辦事效率也太低了!
離開京城、遠離皇權是宇文昱最近半年想得最多的事!
男兒有抱負並不一定要在皇帝身邊施展!過去他追逐的是名利,現在他倒真想做些實事!
南疆雖富庶,卻因元王養兵收刮、各門堡獨立而像一盤散沙!元王雖被收服,但南疆小亂卻依舊不斷,當地官員不時有摺子遞上來反應哪裡哪裡又有了悍匪。
皇帝一直放心不下南疆!若是派人過去整治,想必是要費上一番苦功,又怕那人一旦將南疆整治得好了再起反意,豈不是給朝廷又養了一頭虎?幾番思量下來,人選遲遲未定。
宇文昱早就動了去南疆的念頭,但他一直在等時機,這也是他最近與彭丞相走得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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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次日武安侯就要與侯爺夫人一同回京,下人們就開始收拾起東西來,不常用的就都裝箱放到馬車上,省得明日啓程前現收拾耽誤時間。
午後,行宮裡來了一位嬤嬤求見霍紫依,說是皇后娘娘與賢妃娘娘擺了宴,也請霍紫依晚上入行宮赴宴,並說皇帝也在其他的園子設宴招待臣子們。
皇后娘娘的邀請就無法拒絕了,霍紫依只得應下來。
傍晚還未到掌燈時分,宇文昱和霍紫依就換了衣衫分頭去行宮。
女眷們入行宮的專用甬路上,霍紫依遇到其他大臣府上的夫人與千金,衆人都客氣的打招呼,但卻無人提起阮氏,彷彿這個人不曾存在過!
霍紫依心中唏噓,阮氏昨晚才死,今日行宮中就大擺宴席,真是諷刺!當初阮姨娘興沖沖隨行時恐怕想不到此行竟是絕命之旅!如果懷德公主知道她的決定令阮春曉一去不回……
入了行宮由宮人引領進了橦鳳閣,霍紫依被安排在離皇后娘娘較近的位置落座。
這樣的宴會通常是無聊的,除了欣賞歌舞就是女人間互相奉承!無論心底有多厭惡對方、妒嫉彼此,女人的臉上都掛著得體的笑容,但說出口的話就令人得在腦子和心裡轉上幾圈回味才能明白真意了!
臨王世子妃賀氏在出發前發現有孕,所以未能到行宮來,霍紫依平日與那些貴婦千金都是點頭之交,所以整個宴會全程都只是在聽別人說,自己在一旁陪笑臉。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霍紫依就藉口明日還要啓程回京,便向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請辭了。
顧皇后體諒霍紫依是個孕婦,便也沒有多留。
夏果與夏實兩個婢女是寸步不離主子左右,小心防護著。
走到半路時,謹王妃像個幽靈似的從長廊的陰影中走出來,一雙杏眼中絲毫不掩飾對霍紫依的敵意與惱意。莫非她早就出來特意在這裡等自己?
“侯爺夫人這是要走了嗎?”
“謹王妃。”霍紫依淺福了一下身子,淡聲地道,“明日要啓程回京,所以就不能陪皇后娘娘和賢妃娘娘、及諸位夫人小姐們盡興了。”
謹王妃輕笑了一聲後道:“侯爺夫人如此急匆匆的離席,是不是心裡有鬼,害怕了?”
霍紫依眉頭一皺,冷下臉來!
“謹王妃慎言!”霍紫依冷聲地道,“鬼啊怪啊這些東西還是少說得好,若是被皇上和皇后娘娘聽到,定是會生氣的!”
懶得和謹王妃糾纏,霍紫依說完這句話就下臺階準備繞行離開。
謹王妃林氏也跟著下了臺階,又攔在霍紫依的身前!
“霍氏,你別裝算了!”謹王妃冷笑地道,“是不是你指使阮氏去推葉姨娘的?好讓葉姨娘失去孩子或是一屍兩命!你這個毒婦!謀害武安侯府裡的妾室不夠,又來動謹王府裡的人!”
霍紫依就猜謹王妃那天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兒!果然是懷疑阮氏所作所爲是自己指使!
對於謹王妃的指責,霍紫依覺得可笑!
謹王妃林氏想在妾室產子後將孩子佔爲己有的想法早被所有人看穿,現在惱羞成怒的來攔霍紫依,無非是以爲霍紫依想打碎她的如意算盤!
本來是想躲開謹王妃的糾纏,但對方咄咄逼人、不依不饒的樣子!霍紫依顧慮到腹中孩子,只得忍下厭惡應付林氏。
“王妃還是不要亂給人扣罪名的好!請恕妾身勞累,不在此陪王妃多聊了。”霍紫依再次淺福一禮,朝前走去。
謹王妃站在原地恨恨地看著霍紫依和兩名婢女的背影,嘴角露出陰惻的笑容!
霍氏,阮氏在陰間路上等著你呢!
見謹王妃沒再跟上來之後,霍紫依和夏果、夏實都鬆口氣!
“那位謹王妃真不像是大學士府出身的千金小姐!”夏實小聲地嘀咕道,“奴婢以爲林大學士是個文官,教出的千金也一定是個文雅嫺靜的人兒呢。”
“人都是會變的。”霍紫依這次倒沒有批評夏實敢背後評價王妃,因爲她自己也學得林氏不該是這樣的女人!
可前一世林氏想害瑞哥兒,這一世又不分青紅皁白把葉氏的事扣在她的頭上,可見也真不是什麼家庭就培養出什麼樣的兒女來!
“還是快些離開行宮回京城的好。”夏果道,“奴婢總覺得到了這裡後就怪怪的!”
主僕三人爲了躲謹王妃就繞了一下路,結果這一繞卻迷路了!
雖然這兩天都有進行宮走動,但畢竟還是不熟悉。
幸好路上遇到宮人,夏實上前詢問了一下,才找到路。
“那位宮人說過了前面那座拱橋右邊拐,沿著明渠旁的小路一直走,就是通往闢春園的門了。”夏實回來道。
霍紫依擡頭看了一眼夏實所指的方向,因爲今晚行宮宴請臣子與內命婦,所以行宮內處處掛著燈籠照明。依稀記得昨日宇文昱與她一起到行宮來,離開時爲了避開女眷,的確是沿著明渠而行。
霍紫依就帶著夏果和夏實按著宮人指點的路經過拱橋然後右拐,走了沒多過就看到旁邊的山坡上有座亭子,霍紫依才確定沒走錯路,她昨日也看到那座亭子了。
又走了一會兒,突然路邊草叢裡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呼哧呼哧!咕……咕……很奇怪的聲音。
“誰?誰在那兒?”夏果和夏實反應極快,一前一後護住了霍紫依!
霍紫依心也是一驚,朝黑影中看去。
“呼咕……呼……”野獸的低狺聽得真切起來!
不是人,是動物!
四盞小燈球似的東西在黑暗中閃起,兩條四肢著地、口角流涎的狗兒出現在明亮處!
一黑一黃、體形碩大的兩隻狗的頸上還繫著皮帶,厚脣微啓露出雪白的利齒!
頸上的皮帶證明它們不是野狗,那就可能是行宮裡豢養的犬!是獵犬,亦或是取樂的鬥犬不得而知!
但獵犬怎麼會沒拴好跑到這裡來?霍紫依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是狗?!”夏實驚叫一聲,腿都發起抖來!看到人也不會這麼害怕啊!
兩隻狗慢慢向霍紫依三人逼近,高掛在燈桿上的燈籠都能照出它們身上緊繃待撲的線條!
糟糕!進行宮不能帶武器,弩實在是顯眼自然是帶不進來的!匕首雖帶在身上,卻又是短小之物,在這種兇犬面前,匕首和修腳刀沒什麼區別!況且野獸是越負傷越兇狠!
霍紫依看了看四周!身前是兩條兇犬、身後是明渠、左右是甬路……除非跳進水裡躲避兇犬,否則其他三條路都不是生路!
“夏果、夏實,別驚動它們!”霍紫依深吸一口氣盡量冷靜地道,“盯著它們的眼睛慢慢往明渠退!”
據說與動物對視,是種氣勢上的壓制與威脅!一旦人類表現出退怯,野獸就會敏銳的覺察到,並猛撲上來!所以,霍紫依只能想出這麼個不靠譜的辦法!
明渠的深淺並不清楚,但犬一般不會下水攻擊人,所以這麼看來水裡反而更安全!
“夫人,要不奴婢攔著它們這兩個畜牲,您和夏果姐姐快逃!”夏實咬咬牙,捏緊藏在袖中棗鏢。
現在雖然是四月,但水溫仍是冰涼,萬一夫人入水再凍到恐怕對腹中孩子不好!
霍紫依苦笑,“傻丫頭,就算犧牲了你,我與夏果也是跑不過四條腿的畜牲!”
夏果和夏實也明白自家夫人說得有道理,只得慢慢往明渠退。
明渠水面與岸邊還有半米左右高的距離,夏果已經退到了邊上,回頭藉著燈光看了一眼泛光的水面,吞嚥了一口口水,“夫人,奴婢先跳……”
“站在河邊的女子,你們是誰!”突然,不遠處傳來男子的呼喝聲!
這個聲音無異於是救命的天籟!頓時照亮了霍紫依主僕三人的希望!
只見方纔經過的拱橋上有四個人影,因爲距離不太近看不清對方的臉。
“救命啊!救命啊!這裡有惡犬!”夏實情急之下揮舞著手臂高呼救命!
“夏實!”霍紫依驚呼,用力扯了一下身前的婢女!
一陣腥風撲過,那條黃毛兇犬竟騰空而躍的撲過來!多虧霍紫依一直注意著兩隻兇犬的動靜,夏實慌張的喊叫時,黃犬就發動了攻擊!
黃犬撲了個空落在岸邊的草地上,又露出利齒低狺!
橋上的人聽到了呼救聲,朝這邊奔跑過來,可霍紫依和婢女們的情形也是不樂觀!
夏實坐在了地上,霍紫依因爲方纔的驚慌也扭到了右腳!夏果扶著霍紫依又要注意另一隻黑犬,現在她們反倒被兩隻兇犬給包圍夾攻了!
有其他人跑過來,令兩隻兇犬開始躁動不安,不時扭頭看看往這邊跑的人,又看看霍紫依和兩名婢女,似乎很不甘心到嘴的美味就這麼放棄了!
“王爺,是行宮裡豢養的鬥犬!”跑過來的四個人在幾步遠的地方停下,其中一人驚道。“怎麼會在這裡?”
楚潯皺眉看著明渠岸邊上三名女子,其中一個女人託著突出的腹部靠在另一個女人身上,還有一個坐在地上……一開始他還以爲是哪位妃嬪,但仔細一看驚得瞪圓了眼!
“武安侯夫人?”楚潯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紫依擡起頭,藉著燈光看到不遠處的四個人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謹王爺?”
“夫人不要動!”楚潯喝了一聲,然後對身旁的隨從道,“快去叫侍衛,帶弓箭手!”
今天萬更,還有一更,八點左右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