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腳步不自覺地放輕放緩，落地無聲般，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牀邊，微微垂眸，視線落到了董心妍的臉上。

藉著外邊些許射進來的燈光，他看到了董心妍蒼白的面容，還有紅腫的雙眸，甚至連鼻子都是紅的，可想而知，她剛纔哭了多久。

現在，好像還在哭……

她明明閉著眼在睡覺，可她的身體時不時地抽動一下，眼角也緩慢地溢出淚水，枕邊被浸溼了一大片。

心口處又是不受控制的悶痛，如同針扎般。

顧寧弈深吸了口氣，緩慢地蹲下了身，黑眸定定地看著董心妍，長指落到了她的眼角，輕輕地擦拭著她的眼淚。

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真的已經搞不懂了。

董心妍明明是他討厭的女人，開始這場交易，也不過是爲了羞辱她，後來，他在她身上感覺到奇怪的熟悉感，他便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是爲什麼，所有的事情，忽然間就失控了呢？

他想不通，而且潛意識中，他似乎在抗拒這種感覺，不對，是極度的抗拒。

他討厭所有失控的東西，包括他自己的心情。

顧寧弈豁然想要收回手，但董心妍又是無意識地抖動了一下，她的身體慢慢地蜷縮了起來，眼角的眼淚，流的更多了。

顧寧弈的動作，就這麼僵住了。

分明是不會哭的女人，怎麼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了呢……

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好大一會兒，終究還是落了下去，細細地將董心妍的眼淚擦拭掉，然後他的手移到了她的肩膀上，緩慢地，一下一下地輕拍了起來。

像是在哄著董心妍一樣。

他並沒有任何哄人的經驗，所以此刻，他的動作十分的生硬，也十分地不自在，連開口的聲音，都極低，語氣也硬邦邦的，“別哭了。”

他哄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董心妍是不是真的聽到了他的話，她那顫抖著的身體慢慢平息，眼淚也慢慢地收斂了，連呼吸都趨向於平穩。

顧寧弈乾脆就直接靠坐在牀邊，拍著她肩的力道越發地輕。

時間滴答滴答地走，董心妍的呼吸，徹底地平緩了下來，也不再流眼淚了，確定她是真的熟睡之後，顧寧弈把手擡起，並沒有收回，反而是不自覺地落到了董心妍的臉龐上。

他真的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看到女人哭，不但沒有厭煩，甚至還默默地去哄她。這個女人，還要是董心妍。

而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沒有很討厭。

顧寧弈輕輕撫著董心妍的臉龐，在心裡再次唾棄自己，看來，他是真的瘋了-

或許是因爲昨天哭了許久，董心妍這一覺睡得特別沉，所以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她睜開眼，呆滯了好一會兒，意識才慢慢地回籠，然後，她擡起眼，整個人，瞬間怔住了。

顧寧弈靠坐在牀頭櫃處，微閉著眼，似是睡著了，而他的手，伸了過來，正覆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