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區別於此。

馬拉申科花了十秒鐘的時間來認真考慮自己想要的死法，最終選擇了作爲一名堂堂正正的蘇聯英雄死在自己奮戰的陣地上，這最起碼能夠青史留名載入史冊，而不是被黨衛軍的人渣抓去熬肥皂或是薰死在毒氣室裡，死在吶粹集中營裡的蘇聯英雄可算不得偉大。

做完了自己所該做一切的馬拉申科又回到了自己的坦克裡，最終的時刻正在一點點逼近、步步走來。

現在，馬拉申科需要有那麼一點時間來做好自己最後的事。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靠坐在自己車長位置上的馬拉申科手裡在擺弄著什麼東西，剛給自己嘴裡點上了一根菸的伊烏什金回過頭來，眼瞅著馬拉申科手中的“不明物體”發出了疑問。

“你說這個？一張照片罷了。”

馬拉申科的回答顯得有些雲淡風輕，但這反而更加激起了伊烏什金的興趣，伸向馬拉申科的右手明顯是想把手裡的東西要過來看看。

面對伊烏什金的索要，馬拉申科倒也沒有拒絕，手中之物轉手就遞到了伊烏什金的手裡。

“喔，真漂亮！唔...讓我猜猜，這是娜塔莉亞，我們車長同志的未婚妻，一定沒錯！”

伊烏什金這邊話音未落，靠在炮閂另一側的基里爾也趕忙彎腰，從炮閂下面鑽出探過來腦袋，也想著趕緊一睹照片上車長夫人的美麗真容。

照片雖然是黑白的，看上去還顯得有些發黃發舊，但照片中的一男一女兩位靠在一起的青年，卻依舊在露出真誠而燦爛的笑容。

沒人知道這張照片到底拍攝在什麼時候。

曾經從繼承來的那段記憶裡蒐羅了很久的馬拉申科，最終也僅僅只是能勉強記得這張照片大概是在自己正式參加紅軍之前，在臨行前的最後幾天裡和娜塔莉亞郊遊莫斯科郊外時拍的。

在自己剛剛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時，這張照片就出現在自己面前，是一場穿越時空愛情的開始。

現在，自己也許過不了多久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在這人生路將盡的最後關頭，本就不屬於這個時空、這個世界的馬拉申科，心中唯一割捨不下的依舊掛念之人只有這照片上的姑娘。

在後世的世界中，曾經在莫斯科大學的圖書館裡終日泡在衛國戰爭史裡的林傑，從不記得自己有看見過一位叫馬拉申科的蘇聯坦克兵英雄，更對叫娜塔莉亞的姑娘沒有半點的印象。

也許，一切本就應該在1941年結束......

真正的馬拉申科在那時候就已經死了，至少在未曾有過穿越者到來的歷史中確實如此。

如果真是這樣，在那以後的娜塔莉亞會是什麼樣子呢？

安靜地靠在自己車長座位上的馬拉申科在吞雲吐霧，雲霧繚繞間靜靜地看著頭頂這熟悉的鋼鐵天花板，似沉思也好似在陷入回憶的漩渦。

“希望她能重新愛上一個能照顧她一生的人吧，我只不過是把早就死了的人再往後拖了兩年茍活而已，看來該來的最終還是要來......”

馬拉申科的表情非常罕見、並且有些不大對勁。

原本臉上還掛著笑容、手握著照片的伊烏什金見此情景，臉上的笑容也是漸漸消失，逐漸變得沉默下來。

在這最終時刻前的最後關頭，177號IS6重型坦克的所有車組成員們心裡都很清楚。

他們誓言中的時刻正在向他們緩緩走來、無可逃避，馬拉申科選擇要死在這裡、絕不向那些專程趕來此地燒殺搶掠的法希斯侵略者投降。

而自1941年開始就一路追隨他們的車長同志同生死、共患難至今的戰友們，也是義無反顧地再一次追隨上那道堅毅的背影，一如既往地邁上了一條已是懸崖的相同之路。

“遺書都準備好了嗎？最好別帶在身上，交給不是坦克兵的人保管最好，要不然會被燒成灰的。要是沒準備好的話，抓緊時間寫還來得及。”

馬拉申科的悄然開口話語打破了短暫的沉寂，與之對應的則是伊烏什金再次咧嘴一笑的不屑一顧。

“我沒有什麼遺書，我的媽媽會在報紙和廣播裡聽到他的兒子已經英勇犧牲的消息，是爲了蘇維埃、爲了祖國母親、爲了人民！我相信我的媽媽會以我爲驕傲，我做到了我在紅旗下宣誓過的一切，我的名字不會被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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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還僅僅只是不屑一顧的陳述而已，但當越說越激動的伊烏什金講到了最後的時候，馬拉申科能清楚地看到伊烏什金的眼睛裡滿含著淚光。

都說是爲了祖國大義，但又有哪個孩子不想榮歸故里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媽媽身邊？

這個世界裡的馬拉申科是個孤兒，這也是爲什麼感同身受的馬拉申科從小能和受人欺負、排擠的娜塔莉亞玩到一起的原因。

無父無母可言的馬拉申科牽掛著遠方的娜塔莉亞，回過頭去偷偷擦乾溼紅眼眶淚痕的伊烏什金默不出聲。

靠在炮塔尾端彈藥架邊上的基里爾在翻看著媽媽寫給自己的信件，位於車體前端駕駛座上的謝廖沙，則一樣在最後看一眼自己妻子和年幼孩子的照片，177號車組一下子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寧靜、針落可聞。

也就是在思緒回到了現實中來的馬拉申科正準備說些什麼、下命令時，靜靜停在原地的坦克忽然被人從外面用什麼東西咣咣敲了兩下，略顯沉悶的聲響迴盪在寂靜的車內、不絕於耳。

大約是在五秒鐘後，177號IS6重型坦克的車長位炮塔頂蓋被推開了，向外探出半個身子來的馬拉申科看到了是誰在敲自己的寶貝愛車：瓦洛沙少校的得力助手、看上去人有點發福的奧列格。

“什麼事？奧列格大尉。”

面對馬拉申科的疑問，手執著波波沙衝鋒槍就站在坦克邊上的奧列格，先是擡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方向，而後衝著馬拉申科開口回答。

“德國佬派了一輛小車過來，有四個人，他們舉手拿著白旗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旅長同志，指名道姓要見我們的最高指揮官。瓦洛沙他拿不定主意，讓我來找您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