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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新生三

六十七 新生三

阿福的苦難開始了。

朱氏一得了消息從城裡趕了來,看到外孫子的頭一眼就唰唰的淌眼淚,可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兒。

“好,挺好的。”

李固在莫名的小小擔(dān)心,現(xiàn)在還沒法確定這個只會吃和睡的孩子到底眼睛如何,當(dāng)然,他相信這孩子一定是最健康的,不過——在沒確定之前,他總覺得心裡有點(diǎn)小小的不踏實(shí)。

至於阿福——呃……阿福覺得她這輩子邋遢的日子都趕在這兩年了。宮變時在地牢被關(guān)的那段日子那是沒辦法,可現(xiàn)在……

她不能下牀,不能解開包頭巾,不能開窗,不能洗澡,不能擦洗刷牙——三天沒過阿福就覺得身上是一股餿臭味兒,可每個人還告訴她說完全沒那回事兒。

還有吃的。

楊夫人恨不得把她當(dāng)豬喂,別人一天兩餐,她一天七八餐都不止,似乎剛把上一碗東西吃完,就有人問,還想喝點(diǎn)湯吧?還想吃點(diǎn)什麼嗎?或是直接就端了過來,有個魚湯裡撥著麪疙瘩的飯,阿福聞著那味兒就實(shí)在不敢恭維,廚子做的好,可是還是有一種腥味兒。

“這得吃。”朱氏也站在楊夫人那邊——事實(shí)上沒一個人站在阿福這邊的。

朱氏說:“魚湯好,你既然想自己奶孩子,那就得吃魚湯……想當(dāng)年我生你的時候,那可是臘月天,什麼吃的都沒有,我奶水也不夠,你爹想去城外,也沒借到驢子什麼的,就靠兩條腿,走了一天才回來,不知道從哪兒買了兩條魚回來,臉都凍青了——那魚你爹,你大娘,你哥,誰都沒吃,全是我一個人吃了的。你現(xiàn)在可倒好了,嬌氣什麼?還嫌魚腥?”

阿福苦著臉把魚湯接過去。

當(dāng)然腥了。

裡面沒放什麼鹽,但是卻放了別的藥材在裡頭,那股味道——

阿福現(xiàn)在可不敢照鏡子。裡面的女人一定蓬頭垢面慘不忍睹,而且,像她這樣天天吃下去,天知道這個月子坐完她會胖成什麼樣子!

實(shí)在忍不住的時候阿福就戳戳一旁兒子的小臉兒:“這可都爲(wèi)了你!”

一想到自己連擦澡都不行這孩子卻可以洗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阿福心理特別不平衡。

小傢伙吐了個口水泡泡,嚇的阿福不敢再戳。

她太懷念從前了——從前大家就是衆(zhòng)星捧月,她是月。

現(xiàn)在……月亮轉(zhuǎn)移了,她黯淡無光了。

阿福笑著,輕輕湊過臉在兒子面頰上親了一下:“小月亮,我是你媽媽。”

李固問:“小月亮?你給兒子起的小名嗎?”

阿福傻笑……跟兒子吃醋不是件什麼光彩的事兒。

李固接著問:“這明兒倒是很好聽,叫起來也順口,不如就叫這個吧?”

阿福的傻笑僵住了。

當(dāng)然她知道小孩兒的小名不必講究,有道是賤名好養(yǎng),什麼狗剩黑妞二丫子三小子,可是男孩兒叫月亮?小月亮?這,這實(shí)在不怎麼……

“我就是隨口叫叫——嗯,孩子的名字得皇上取吧?”

在平常人家,要是爺爺活著,那自然也是爺爺取。

“是,行宮已經(jīng)派人送來了。不過滿月之後再正式告訴旁人。”他讓人把寫著字的箋紙取來給阿福看:“滿月時冊世子的旨意也會一起發(fā)。”

阿福有點(diǎn)緊張,不知道這位皇爺爺給他的頭一個孫子取了什麼名字。

李譽(yù)。

阿福怔了一下。

不過,雖然阿福對上輩子的其他事不惦記,卻還沒忘了有個叫段譽(yù)的呆瓜王子。

他老爹也是王爺,他也是王世子——這個,阿福……

書呆子兒子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總比一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好。

“在想什麼?”

“我在想,將來兒子是不是個書呆子。”

李固微笑著輕輕撫摸著襁褓邊——他總怕自己的手會誤碰著孩子哪裡,所以想親近他也只摸襁褓。

阿福有點(diǎn)微微的心酸,聽見他說:“你想的可真遠(yuǎn)。”

阿福輕輕握著他的手:“不遠(yuǎn)啦,小孩子長的很快,一歲兩歲就會跑會說話,會喊爹,娘,會淘氣會抓人——四五歲開蒙讀書,到時候只怕你還嫌他長的太快呢。”

李固有些微微出神,小聲說:“是麼?”

簾子一掀,瑞雲(yún)端著托盤進(jìn)來,阿福臉色一苦,瑞雲(yún)到了榻前,微微屈膝:“王爺,夫人。”她把托盤放下,把裡頭的湯羹端給阿福:“夫人,楊夫人說請你趁熱吃。”

“這又是什麼?”

“花生燉豬腳。”瑞雲(yún)知道阿福吃這些少鹽寡淡的東西已經(jīng)吃膩了,低眉順眼的勸了句:“常醫(yī)官都說了,這個既可補(bǔ)氣,又能下奶……”

阿福拿起來,硬著頭皮往嘴裡填。

李固坐在一邊,如果他能視物,一定會愛憐無限的望著阿福和兒子。即使他看不到,他也可以聽到。嬰兒細(xì)勻的呼吸聲,阿福吃東西的吞嚥聲,屋外面遠(yuǎn)遠(yuǎn)的人聲……成王府上喜得貴子,不少消息靈通的人已經(jīng)送了禮來。楊夫人在前面張羅,不然現(xiàn)在盯著阿福進(jìn)補(bǔ)的可不會是瑞雲(yún)了。

阿福越吃越快,反正越品味越難受,不如趕緊的都倒進(jìn)喉嚨裡了事。

瑞雲(yún)還勸著:“夫人別嗆著,慢慢吃。”

阿福就怕越慢越吃不下去。好在花生嚼起來還是香噴噴的,沒有鹽也能湊合吃下去。

“韋素還說要來的,八成有什麼事絆住了。”李固笑著說:“等他來了,見面禮可不能少給了。”

阿福苦著臉,覺得那花生豬腳的膩味兒還糊在嗓子眼兒,她不說話也沒動彈,生怕自己一動,剛吃下的東西就要吐出來了。

外面隱隱傳來人聲,越來越清晰,隱隱有些不協(xié)之音。李固坐直了身,眉頭微微皺起來。

“誰在外頭?”

紫玫在外面答話:“回王爺,是……婉鈺姑娘?”

李固愣了下,頭轉(zhuǎn)向阿福。

他不會是不記得這人了吧?

阿福輕聲說:“就是皇上賜的那個宮人,你不是將她送回來了麼?”

“哦,她叫婉鈺?”李固問:“她來做什麼?”

“婉鈺姑娘說要來恭賀王爺夫人喜得貴子。”

阿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李固卻點(diǎn)點(diǎn)頭:“好,她的心意我與夫人知道了,讓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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