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晴沒想到一向只爲(wèi)自己打算的曇色居然也會說出這種話來,忍不住一愣。可是現(xiàn)在,無論他說什麼話都是沒用的,她不要什麼寬恕,只要有解藥能救她唯一的姐姐。
“曇色,給我解藥,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低吼道,曇色卻不爲(wèi)所動,袖手而立,淡淡道:“小晴,別跟我作對。這已經(jīng)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若不是這麼多年來我對你一片真心,換成是殘心,早就連你一併殺了。”
不等他說出接下去的話,樑晴已經(jīng)放下手裡的姐姐,合身朝前撲去,曇色不料她會突然襲擊,身子一矮,朝後仰翻,避開她手中寒光閃閃的匕首,正待從懷中掏出暗器,手肘上突然一麻,一道寒冰般的氣息順著血脈直達(dá)胸口,讓心肺都爲(wèi)之緊縮。
糟了,這是中毒!
他慌忙回頭,只見方纔還在一旁袖手旁觀的朱麗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後,手上裹著一塊白絹,指間正拈著半枚銀鏢,正是曇色一開始暗中偷襲慕容珊,卻被樑晴一刀斷成兩半的那一枚。
那枚銀鏢和其他幾枚打進(jìn)樑婷兒身體中的銀鏢是一樣的,兩頭髮黑,餵了西域劇毒。
曇色一眼看去便知不好,他本以爲(wèi)朱麗是王妃,就算不出手相幫,至少也不會與他爲(wèi)敵,卻沒想到這女人竟會幫著樑晴。這毒見血封喉,若不及時服解藥,就算神仙也救不回來。
他再也顧不上和樑晴糾纏,急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堪堪拔開瓶塞,毒已經(jīng)蔓延,手腳無力,雙眼模糊。幾乎連瓶子都拿捏不穩(wěn)。
朱麗眼明手快,急忙喊道:“小晴,解藥在他手裡!”
樑晴也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一擰身,五指成爪便去搶他手上的瓷瓶,曇色早已手足無力,怎麼搶得過她?幾乎連招架都沒有便被她奪了去。
樑晴迫不及待地將早已打開地瓶口對準(zhǔn)聆樑婷兒地嘴一股腦兒地倒了下去。只是畢竟對曇色猶有同門之誼。這一下並未倒盡。剩下小半瓶又遞了回去。道:“曇色。得罪了。”
朱麗心中暗罵她傻。但事已至此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幫忙去扶樑婷兒。曇色倚在角落裡急促地喘著氣。將剩下地解藥抖抖索索地倒入口中。一雙深邃地眼睛卻滿含怨毒憤恨。死死地盯著不遠(yuǎn)處地三個女子。
解藥吃下去不到一盞茶地時間。\\00k樑婷兒原先蒼白地就像死人一樣地臉色慢慢紅潤起來。樑晴見著心中歡喜。正要替她運(yùn)功療傷。樑婷兒突然間胸口一陣起伏。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樑晴頓時慌了。伸手一探脈息。時快時慢。反倒比方纔更加嚴(yán)重。命息就如風(fēng)中之燭。隨時都會熄滅。她那一向堅韌冷淡地眼中也沁出淚花。咬牙道:“解藥是假地!”
“不。不像是假。”朱麗皺眉道。指了指牆角正運(yùn)功調(diào)息地曇色。他地臉色正在好轉(zhuǎn)。絲毫沒有樑婷兒那樣藥性攻心地模樣。
樑晴一發(fā)狠。提起匕首就要上前。卻被朱麗攔住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懷中地樑婷兒。自己握起那把匕首走到曇色身邊。手腕一翻便把利刃對準(zhǔn)了他脖子。低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曇色睜開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樑婷兒,此刻他被自己的毒折騰地不輕,又受制於人,不敢說假話,只能虛弱道:“此毒的解藥只有在一炷香的時間裡纔有效,根據(jù)中毒地人功力強(qiáng)弱,這個時間稍有變化。可若是超過時間,解藥非但不起作用,還會變成另一種毒藥……”
“你胡說!我殺了你!”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樑晴嘶聲打斷,只見她咬牙切齒,淚眼晶瑩,滿臉都是殺氣。
曇色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道:“小晴,她是你地姐姐,不是我的。殺了她是你的任務(wù),你下不了手,我?guī)湍悖銋s還要?dú)⑽遥@是什麼道理?”
喘了口氣,他又道:“難道在你心裡,王爺還沒有一個叛徒重要?”
樑晴微微一愣,正要再說話,袖子卻被懷中的樑婷兒極輕微的扯動了一下,她的聲音無力而斷續(xù),吃力的說道:“小晴……別……別和他作對……”
樑晴知道她說的“他”是誰,心中不由更加悽苦,低低的喚了一聲“姐姐”。
樑婷兒知道自己這一次再也逃不過劫數(shù),因此反倒心中坦然,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容,低聲道:“小晴……別……別哭……是姐姐對不起你……”
她叫她別哭,可她哭得越發(fā)厲害了,一手摟著樑婷兒地肩膀,一手抵在她背上,內(nèi)力源源不斷地輸進(jìn)她的心脈,卻都如泥牛入海,有去無回。
“別哭啦……別哭……”樑婷兒想伸出手去替她拭淚,終究還是沒有力氣,反倒?fàn)縿恿藘?nèi)腑,又吐出一口血來,好半天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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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她想起了很多事,很久很久以前帶著妹妹在街邊乞討,爲(wèi)了偷五文錢被人打到半死……有一個眉宇沉靜地少年公子朝她伸出手……後來他成了沉穩(wěn)冷酷的王侯,再後來,她聽了他地命令,見到了那個衣裳錦繡眼神魅惑的男子,新婚之夜,他的眼中宛如千億星光碎裂,他吻著她的額角,說婷兒你真美……
也許有一段時間,她是真的得到過愛的。不管作爲(wèi)是他的棋子,還是作爲(wèi)他聊以慰藉的替代品,至少,樑婷兒這個人被人需要著……
也罷,這一生,不後悔了。
思緒已經(jīng)漸漸模糊,她奮力抓緊樑晴的手,用最後一絲力氣,低低說道:“小晴……替我……好好照顧……珊兒……”
蒼白冰冷的手猝然落地,再無一絲聲息,了斷平生牽掛。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血脈相連,一直沒有動靜的的慕容珊突然間大哭起來,嬰兒的哭聲劃破寂靜的夜。聽起來竟有幾分淒厲。
樑晴木然的抱著漸漸冰冷地身軀,早已經(jīng)淚痕滿面,一滴滴淚水落在那張永遠(yuǎn)凝固的美麗臉龐上,潤溼了領(lǐng)口。姐姐問,如果那個時候她們都沒有遇到他,是不是會比較幸福?是不是呢……她也不知道,時光是回不去的,這個假設(shè),永遠(yuǎn)只能是個謎。
她的哭泣無聲而無望。朱麗也有些不知所措。曇色尚在調(diào)息,又怕樑晴初喪親人遷怒於他,見朱麗臉色有異,急忙低聲軟語的央求道:“王妃,曇色有事相求。”
朱麗定了定神,並不答話。用眼神示意他繼續(xù)說。
曇色道:“曇色尚有片刻就能恢復(fù)功力,還請王妃協(xié)助,將小晴拿下。一同帶回王爺身邊。”
朱麗不動聲色:“曇色先生不是喜歡小晴嗎?”
曇色一愣,復(fù)又搖頭:“雖然喜歡,可她不但不執(zhí)行王爺派下的任務(wù)。還將我害成這樣。曇色就算再喜歡,也不能違背王爺?shù)拿睢!?
他很聰明的對朱麗用毒鏢刺他的事絕口不提,也擡出了慕容捷,滿心以爲(wèi)朱麗身爲(wèi)蜀王妃,定會與他合作,誰知朱麗聽他說完這些話,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突然手腕一緊,匕首斜斜劃出。準(zhǔn)確地切進(jìn)曇色的脖子裡。
曇色直到斷氣也沒想明白朱麗爲(wèi)何要?dú)⑺Q凵窨斩吹耐程帲怀榇ち似獭1阃V沽撕粑?
朱麗雖然很快將匕首鬆開,傷口的血也已經(jīng)噴了她一手。她的臉色有點(diǎn)發(fā)白。扯過牀單不停的擦著手上地血跡,一擡頭,卻對上樑晴滿腹狐疑的淚眼,那雙眼睛裡滿是震驚和不解,抱著樑婷兒的手也挺地筆直,顯然在防範(fàn)朱麗的下一步行動。
朱麗卻只是笑了笑,道:“他活著,對你來說很麻煩吧?”
樑晴不語,朱麗慢慢走到搖牀邊,伸出手輕輕將慕容珊抱出來,柔聲的哄著,動作嫺熟溫柔,直到孩子地哭聲漸漸低落,才輕輕的遞到樑晴跟前,道:“小晴,你帶著珊兒離開這裡吧,再也別回去了。”
見樑晴的眼神還是戒備,她又解釋道:“你姐姐臨死前叫你照顧珊兒,你若還想帶著她回慕容捷那裡,那這孩子肯定沒命了。現(xiàn)在曇色也死了,沒人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你帶她走吧0。”頓了頓又道,“曇色是我殺的,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把真相說出去。”
樑晴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下,遲疑著問道:“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
“爲(wèi)什麼?”她有些茫然,也像在問自己,須臾,低頭看著懷中孩子稚嫩的臉龐,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爲(wèi)你曾經(jīng)救過我,也或許是因爲(wèi)我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我不想再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子也孤零零地……”
樑晴不禁冷笑:“你是怕自己罪孽太深所以害死了孩子,所以現(xiàn)在開始想要積德嗎?”
她這話說地很不客氣,朱麗卻沒有計較,將慕容珊塞進(jìn)她懷裡,再次道:“走吧,別回去了,你們欠他的,你姐姐已經(jīng)用命還了,別把你也賠上。”
“小晴,無論什麼時候,人都要爲(wèi)自己活著。”
我曾經(jīng)想象過樑晴抱著珊兒地情景,不自覺的就聯(lián)想起《仙劍一》遊戲地結(jié)尾,空有身軀沒有靈魂的林月如抱著靈兒的孩子等在路口。只是這裡少了飛雪,多了淒涼,因爲(wèi)並沒有李逍遙值得她等待。
其實(shí)梁氏姐妹的故事還有很多可以發(fā)揮的空間,但篇幅所限就沒有多寫。留給大家自行想象吧
至於有人可能會問朱麗怎麼變好心了?請相信,一個女人做了母親之後,心態(tài)是會變化的,就如樑晴所說,她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shí)是在不自覺的想要贖罪,雖然這種心態(tài)的改變,並不能從本質(zhì)上改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