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雪娜兒死了?!”伊風(fēng)猛地站起來,很是震驚。
“是的,這也是剛得到的消息。”通報的人行了一禮。
“...行了,你下去吧。”時葬淡淡開口。
“可憐,可憐。”契香坐在龍椅扶手上,用指尖繞著長髮:“爲(wèi)情所致,可悲可嘆~”
“雪娜兒一死,伽旭晨起碼會受打擊吧...”伊風(fēng)道。
“那不是很好麼?”契香站了起來:“這樣滅掉冥雪國就容易多了。”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一直沉默的時葬開口道。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做什麼老好人?以伽旭晨那種性格,他可不會傷心太久。你們快去準(zhǔn)備吧。”
“陛下?”
“照她說的做。”
“是。”伊風(fēng)欠一欠身,便離開了。
果然如契香所說,當(dāng)琉璃國的軍隊剛到的第二天,便與冥雪國的士兵打了個照面。伽旭晨騎在馬上,審天掛在腰間閃閃發(fā)光。他仍是便利簡潔的黑色暗金紋長衫,看到琉璃國士兵,笑道:“大義鼎然的琉璃國,也開始使詐了?”
“使詐怎麼能比得過你!”前面帶頭的一個將領(lǐng)毫不客氣地反駁了他。
“哼,你們王上呢?膽小得都不敢見我了嗎?”這樣的怒斥伽旭晨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所有的士兵都有法術(shù)加持,體力和生命力都相當(dāng)於兩個普通士兵的總和。不管怎麼樣,這次,他一定要贏!
“我們王上...”“好了,退下。”
從士兵羣中開出來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車內(nèi)的聲音阻止了那將領(lǐng)繼續(xù)說下去。隨著那將領(lǐng)的後退,車簾被掀開,一位身型修長氣場優(yōu)雅強(qiáng)大的男子走了出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仍是威嚴(yán)霸氣。明明英姿颯爽,卻有一層紗布遮住了他的眼睛,少了幾分銳氣,竟隱約中有種翩翩君子的風(fēng)度。
“哦?”伽旭晨自然也看到了他被遮住的雙眼,心中大喜:“我究竟錯過了什麼?堂堂琉璃國皇上,竟然成了個瞎子?!哈哈哈!...”
“住口!”有一位將領(lǐng)看不下去,忙喊道。
“莫急。”時葬阻止了他再次發(fā)作,臉又朝向伽旭晨:“給你最後一次機(jī)會,交出國印,朕可保你不死。”
“哼,笑話。”伽旭晨最討厭有人這般看不起他:“你都瞎了,那什麼跟我打?!”說著,便向時葬衝來,而身後的士兵見狀,也都攻了過來。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時葬的長劍是由劍匠所致,比不上伽旭晨的神器審天。幾個回合下來,劍已承受不住。再加上伽旭晨原本就有不錯的功底,配合神術(shù)同時攻擊,時葬纔有了一種勢均力敵的感覺。奈何他雖靠直覺來判斷伽旭晨的方向,但伽旭晨卻常用神術(shù)來迷惑他,所以他只能防守,無法攻擊。這一戰(zhàn)下來,冥雪國的士兵佔了上風(fēng)。
伊風(fēng)見情況不妙,便上前擋住了伽旭晨的一輪攻擊,帶著時葬往回走:“王上,先退!這裡現(xiàn)在對我們不利!”
琉璃國暫時退兵,伽旭晨滿不在乎地將審天插回鞘中。
“主人,我們要不要去追...”
“追什麼,原地休息。”伽旭晨笑道:“他眼已盲,再怎麼玩,都不可能再勝我,放他這次又何妨?”
不遠(yuǎn)處的高崖上,契香雙手抱臂觀察戰(zhàn)況,大風(fēng)將她的衣裙掀得老高,露出修長蒼白的雙腿。她略略皺眉,琉璃國戰(zhàn)敗並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自己又不能參戰(zhàn),該怎麼辦纔好呢?
“莫非...真的要用那種方法麼?”
是夜,她來到了時葬所在的軍帳內(nèi)。
他正在細(xì)細(xì)地擦拭著長劍,遮住雙眸的長布條垂在身後,燭光將他照得一片柔和:“可惜了,它本是一把好劍...”
契香眉頭一皺,三步上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長劍擲於地面。劍落在地上,發(fā)出響亮的聲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興致再次感嘆?!”
“...香,你冷靜一點。”
“都是你自作自受,才輸給了伽旭晨!”她將他纏在雙眸上的長布條扯了下來,立刻露出了他空洞的眼眶:“現(xiàn)在我只好給你通神脈了,不然就你這個樣子,怎麼跟他打?”說著,在他身後坐下:“真是造孽!”
“等等,香,我聽說通神脈需要很長的時間...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來....”“人類的方法當(dāng)然慢。”
“但..再說,我不是半神,怎麼會有....”
“你當(dāng)然不是半神,誰說你是半神了。”她左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然後單手覆上他的後背:“運氣,不要說話,什麼都不要想。”語罷,又嘟囔一句:“這下可不好玩了,唉。”
“.....”他不再說話,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至少,她不會害他。只聽她低聲念道:“現(xiàn)以吾之名,解!”
一股驚人的力量從身體涌了出來,並不痛苦,有一種從天上墜下的感覺。似乎有種久違的剛剛甦醒的興奮。他身邊縈繞的氣流散發(fā)出金色的光,耀眼異常。
許久之後,契香收回左手,站起身:“好了,可以...”
“噌-------”
突如其來的殺氣打斷了她的話。
時葬不知何時抽出了自己從小隨身的‘匕首’,不,不應(yīng)說是‘匕首’了,已經(jīng)幻化成了一柄長而輕巧的寒劍。劍尖指向契香,直抵她蒼白的脖頸,稍稍一動便可劃開。他的眼眶裡又重新有了瞳孔,但不是先前的暗藍(lán),而是如驕陽般閃耀的金色。他表情冷峻淡漠,正皺著眉看著契香。
“嚯,你就是這樣對待恩人的嗎?”契香並不吃驚,似看到熟人般地笑了笑。
“當(dāng)初沒有了結(jié)你,如今你又來迫害我在凡間的轉(zhuǎn)世?”他的語氣如同千年寒冰,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你有沒有搞錯,好心讓你重新復(fù)甦,卻還這樣看我...”她用指尖點了點他的劍刃:“一看到我就刀刃相見,真不厚道。”
“哼,也不知道當(dāng)年是誰讓我一直沉睡至今的!若不是我還有殘存的力量,現(xiàn)在也不可能站在這裡!”
“切,誰讓你沒本事?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你還要這樣舉多久呢?你不嫌累我看著都累。”契香說著,擡步就要往外走。
“嚓--------”劍身穿透了契香的胸口,毫不留情,讓血染紅了她一大半衣服。時葬嘴角揚(yáng)起一個毫無感情的笑:“還囂張?”
“......”她皺了下眉,不過很快,嘴角的冷笑化解開來,向他溫和一笑:“即使復(fù)甦了,你也還是一點都沒變。”
“哦?”時葬抽出劍,契香身形因此晃了一下。
“你以爲(wèi),這種程度就能夠殺了我麼?”她指尖玩著自己的一縷銀髮,對於不斷冒血的胸口毫不理會。
“現(xiàn)在不行,我遲早也會想辦法殺了你。”他走出軍帳,她的表現(xiàn)過於平靜坦然,使他有些莫名的心慌。
“...哈。”契香見他離開,低頭看了一下正在迅速自愈的傷口,自嘲地笑了笑:“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過只能是敵人麼?”
月光照了進(jìn)來,她的皮膚越發(fā)地蒼白起來。
“話說,還真是有點疼呢。”
人間的兵器傷不了她,不代表神界的也不能。
“陛下?!”伊風(fēng)晚上睡不著,出來走走時,沒想到會與時葬打了個照面。他驚訝地看著時葬金色的眼睛,一時說不出話。
“不必吃驚。”他平靜地問道:“士兵們都怎麼樣了?”
“死的不多,但有部分士兵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這次冥雪國的士兵似乎都比以往要強(qiáng)了不少...”
“神力加持罷了,不必?fù)?dān)心。”時葬說著,越過了他:“召集士兵,今晚決勝負(fù)。”
“...是。”伊風(fēng)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漸漸融入夜色的時葬,心生疑惑。原本時葬便不喜開口,總是冷冷淡淡的,但內(nèi)心十分柔和,也時常會猶豫....可現(xiàn)在這個他,似乎比以前還要冷上好幾倍,甚至...變得雷厲風(fēng)行了?!
“主人!不好了!...”一個侍衛(wèi)跌跌撞撞地跑入軍帳,臉色發(fā)青:“他們...他們攻過來了!”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伽旭晨正斜倚在長椅上,把玩著手裡的酒杯。
“這次他們用了所有的兵力啊!”
“哦?...”他將酒杯扔開,站起身來:“這就等不及要送死了嗎?”
待他懶洋洋地騎著馬來到軍前時,時葬已經(jīng)在對面不遠(yuǎn)處等候多時了。
“居然敢在晚上進(jìn)攻,你們皇上是瞎子,晚上打不是欺負(fù)他麼....什麼?!”他原本還優(yōu)哉遊哉,但定睛一看,在漆黑的夜幕下,時葬眼瞳中閃著耀眼的金色光芒。
“你是個天才,可惜,太狂妄了些。”時葬雙手抱臂,站得筆直。
“哼,多謝誇獎。但狂妄的是誰,還不一定!”
“可悲,明明擁有半神血統(tǒng),卻偏走邪路,跟她倒是有幾分像。”
“她?”
“他說的是我。”一個悠悠的聲音從另一側(cè)的高崖上響起。伽旭晨側(cè)臉一看,是契香。她的胸口處染紅了一片,看著有些慘然。
“是你?”伽旭晨挑眉:“怎麼可能?他慣著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十國皆知好嗎?”
“沒什麼驚訝的。”她攤了攤手,故意做出了無奈的姿態(tài):“他忘恩負(fù)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你除了說這些,還能有什麼能耐?”時葬的聲音冷得令人發(fā)抖:“等我處理完眼前的事,下一個要處理的就是你!”
“你真的如此厭我?”契香似乎從來不會傷心,嘴角依然帶著笑。
“我絕不能讓你再禍害人間!”
“伽旭晨,你還是投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她無視了時葬的話,轉(zhuǎn)頭向伽旭晨眨了眨眼。
“什麼時候,你開始關(guān)心我來了?”伽旭晨諷刺道。
“我這是愛惜人才。”
“哼,用不著你費心了,我決定的事,絕對不會後悔!”
“不錯,有骨氣。”時葬拔出自己的長劍:“死於墜暮之緋的刃下,便是我給予你最大的榮耀!”
時葬只用了一隻手,便將伽旭晨擊得連連敗退。他的招式精準(zhǔn)有力,似乎看穿了伽旭晨所有的破綻。
“墜暮之緋...唔,早知道當(dāng)時就該弄斷它。”契香支著下巴觀戰(zhàn),她絕不會參與,她不想幫任何一方。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明明不是...”伽旭晨頭一次感受到了挫敗感,他十分驚恐地望著時葬,血從嘴角流出。
“我不是半神,我是...”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凌厲寒冷,將血紅的劍刃對準(zhǔn)伽旭晨,頓生殺氣。
“戰(zhàn)神。”
“什麼?!”
直到他的身體被砍成兩半的那一霎那,他才意識到他面對的,是多麼強(qiáng)大的人。
不,準(zhǔn)確來說,是一位真正的神。
神...他多年的努力,不惜變得殘忍,不惜出賣親情,爲(wèi)的就是離神...更近一步...但還是不行了嗎?
人,果然還是人。
主帥一死,全軍覆沒。
明日,十國便將成爲(wèi)九國了...琉璃國吞併了冥雪國,從此,再無敵手。
“突然有點可惜...”契香凝望著死相極慘的伽旭晨,喃喃自語。
“該擔(dān)心的,是你自己!”他殺死伽旭晨後,劍鋒又毫不猶豫地?fù)]劍向她刺來。
“哼。”契香冷哼一聲,手中立刻幻化出一柄晶瑩剔透的長劍,劍柄上還雕著小花。
“呯!”雙劍相撞,一陰一陽,散發(fā)出巨大的能量。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這波氣流的衝擊。伊風(fēng)不明所以然,只是聽到時葬爲(wèi)戰(zhàn)神時,很是震驚。他一點都不明白爲(wèi)什麼他要對契香動手。
“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契香握著劍,長髮肆意被風(fēng)吹著,原本深黑的眼瞳變成了血紅色:“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纔會如此追殺我?”
“一切邪惡的事物,都要被消除!”他冷冷地答道。
“邪惡?我還不是被你們所逼,才變成今天這幅樣子的?!”她放聲大笑起來:“我真的搞不懂你們,若是這樣,我寧可永世化作邪靈,干涉你們,肆虐人間!”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時葬面無表情地舉劍對著她:“或許一開始你並非邪物,但我的使命,便是除掉你。”
“算算,該有幾千年了吧?”契香臉上很是平靜,但那血紅的瞳孔裡,卻閃爍著殺氣和悲慼兩種光芒:“因爲(wèi)你們,我始終沒有過一天安寧日子。你們...始終都不肯放過我。”
那雙很久沒有流淚的眼眶,涌現(xiàn)出亮如星辰的淚。
“唉...我真的...覺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