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問的一愣，下意識的擡頭看著他，詹姆斯先生怎麼會知道？
“我……”
面對一直智者的質疑。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瞞天過海。
詹姆斯將我的鴿子圖稿放在桌上，拿起旁邊的小刀跟鉛筆。將鉛筆筆芯削出大約三四釐米，木頭屑脫離鉛筆就像是蜷曲的花瓣一樣灑在地上，詹姆斯淡淡道：“你的作品我只見過五六張，但我對一個設計師的風格還是有明確的判斷性，高媛媛的作品墨守成規。筆鋒強勁。你的作品新穎別緻。但功力不足，這次她交來的作品。我一眼就看出不是她創作的，作品就像是你的孩子。不管別人怎麼穿衣打扮。還是改變不了本質上的韻味，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才選擇把那副設計給她嗎？”
詹姆斯分析的十分細緻，邏輯縝密。
我垂在大腿兩側的手緊緊的攥著。在他的質問中，呼吸開始凌亂起來。
我沉默了一會說道：“高媛媛她在這行有天賦，這次的作品是她獨立完成的，有很多人臨場發揮的能力要比基礎實力強一些。”
詹姆斯削筆的動作一頓，將刀鋒收起來：“也就是說，這幅鴿子作品。是你今天唯一的設計嗎？”
我不懂他什麼意思。但只能點頭說是。
詹姆斯拿起筆在我鴿子圖稿上，輕輕的掃動，動作十分輕柔，只在紙上的表面留下淺淺的朦朧灰色，他一邊塗一邊說：“你可能不知道，你畫圖稿跟別人不同，剛剛開始會柔畫，將基礎全部定下來，等到確定輪廓後，最後的定位是採用硬畫，下筆太重，就會才第二張之上留下輪廓，只要用鉛筆塗抹表面，就建議見到上一幅圖你到底畫的是什麼。”
我愣愣的看著詹姆斯先生緩慢持久的筆尖下，一道道隱藏的線條，將玫瑰鎖設計還原，震撼在心中盤旋，詹姆斯先生十分睿智，他居然會想到用這個辦法讓我承認，實在出人意料。
詹姆斯將筆放在桌上，看著圖上的輪廓，嘴角居然上揚了：“我在設計界摸爬滾打四十多年，可以說是見多識廣，爲了成功不折手段的人也遇到過不少，使用心機手段奪得冠軍也很多見，但像你這種將成功拱手相讓的人，著實不多，我一直擔心他們心底不純良，以後誤入歧途，而你……卻讓我開始擔心，你會不會因爲別的原因而斷送了自己的前途，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微妙，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去闡述。”
我很感謝詹姆斯先生跟我說這麼掏心窩子的話，但一想起我跟高媛媛的交易，整顆心就像是在熱水中沸騰，我想了想說：“我有自己的打算，不過會讓你失望，這點我非常抱歉，我很早就留意到您的作品了，當時覺得遙不可及、精美絕倫，對我學習設計有著莫大的幫助，當您說要收徒的時候，我殷切的希望可以成爲你的徒弟，但這次機緣不巧，二選一的情況下，我只能放棄這個爭取的機會，但我是真的很想……”
詹姆斯平靜的打斷我的話：“是爲了姜先生嗎？”
我眼瞳晃了晃，在他面前，我幾乎是透明的，所有的想法似乎都可以被擺在桌面上一條條的解剖，開始漸漸失去了狡辯的信心。
我的失常讓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姜先生的實力，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他在國內外的勢力要選勝於我，一個同時擁有金錢跟地位的男人，是非常不希望自己的女人爲自己犧牲掉什麼，並不是我看輕你，而是就目前而言，你並不能爲他做些什麼，放棄巴黎週會冠軍的機會，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詹姆斯話裡有話，特別是最後一句。
放棄巴黎週會冠軍的機會……
玫瑰鎖的設計，可以拿到第一名嗎？
這個揣測讓我內心百感交集，喜的是自己的實力得到大家都認可，在人才濟濟的比賽中脫穎而出。
哀的是作品的署名權我給了高媛媛，不管作品獲得什麼樣的成就與肯定都與我背道而馳。
這樣的感覺讓我好像頭上被套了個熟料袋，明明可以看見外面的一切，但呼吸不到空氣，整個胸腔都帶著窒息的悶熱感。
我手指攪動著衣角，將食指全部纏住，盯著皺起的衣服，心裡不是滋味。
“我如果跟您坦白，您可以替我保密嗎？”在他語重心長的攻勢下，我的一切都被揭露，再繼續隱藏下去，也沒有意思，他位高權重，和藹情切，能花時間跟我說這些話，我非常感激他，藏著掖著，實在對不起他的良苦用心。
詹姆斯雙手合十，放在桌上，緩緩說道：“我答應你。”
望著他真誠的雙眸，我嘴角抿了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詹姆斯先生，這件事情我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詹姆斯先生聽完之後，沉默了好半天說開口：“我不能說你做的是對還是錯，畢竟兩代人的恩怨實在太沉重了，你既然選擇如此，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就不多做判斷了，這樣吧，你先回去，我跟其他其他幾個評委，把圖稿全部看完，下午會宣佈比賽結果，相信姜先生已經等的很著急了。”
下午宣佈比賽結果？
我愣愣的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我在期待什麼，但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跟詹姆斯說了幾句之後，我就離開了比賽房間，推開門的瞬間，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握住門，將門打開，五爺深邃的雙眸靜靜的凝視著我，顧城，安迪，高媛媛，王嵩都站在門口。
五爺順著我身後朝詹姆斯先生看去：“他跟你說了什麼了嗎？你臉色有些不好。”
我聞言摸了摸臉，才發現手是冰冷的。
顧城肯定知道我考場失利的事情，安慰道：“倩倩，你別灰心，這些來參加比賽的，都是有十幾年底子的老油條了，比你有經驗也有基礎，巴黎週會一年舉辦一次的，咱們回去之後加把勁，好好練習，以後肯定可以回來一雪前恥的。”
王嵩是個老實人，說話更直接：“我剛剛問了幾個評委，他們都說高媛媛的作品可以入圍，有機會衝擊前幾名，你們都是一個團隊的，她贏了就等於是你贏了，倩倩，你可千萬別不高興啊，我覺得你資質挺好的，加以時日，一定比他們更強。”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讓我感受到了濃濃的溫暖，我擡頭看了高媛媛一眼，她看我的神色十分複雜，說不上是同情還是自責。
“詹姆斯先生以爲我身體不舒服，所以多關心了幾句，沒事啦，就算這次不行，下次再贏回來也是一樣。”我打起精神，不管內心多麼的煎熬，表面上還得裝的樂觀一點，五爺心思更加縝密，我稍微鬆懈一些，他一定可以瞧出端倪。
安迪欲言又止，想說什麼最後卻沒說出口。
五爺大手牽著我的手，將掌心的溫度全都傳遞給我：“結果還沒出來，大家先不要急著下定論了，我剛剛問了工作人員，大家說下午三點會公佈，到時候再看具體的情況。”
大家紛紛點頭，五爺拉著我去了一個休息室。
修長的大手拿起紙杯，走到飲水機面前，熱水冷水參半，抿了一口，又加了一點熱水，然後走到我旁邊坐下，將溫度適宜的杯子遞過來。
聲音淡淡道：“倩倩。”
我捧著杯子，擡頭啊了一聲。
如鷹般凌厲的雙眸目不轉睛的凝視著我，五爺聲音波瀾不驚道：“如果你遇到什麼事情，我希望成爲第一個知道的那個人，你的實力我是最清楚的，不應該發生今天的事情。”
我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水面蕩起波紋，試探的問道：“如果這次比賽輸了，你會失望嗎？”
五爺對這次巴黎週會給予的希望很大，他一定希望我能贏吧……
“不會。”他起身蹲在我面前，高大的身軀佔據全部的視野，西服褂子因爲這個姿勢變得發皺，他平靜的看著我，聲音充滿寵溺與磁性：“我對你的最大的期望，就是可以看到你每天快樂的生活，之所以讓你參加巴黎週會，只是不想讓你做籠子裡的金絲雀，成功與失敗並不重要，你不要有壓力。”
他不會說那麼高技巧的甜言蜜語，但寥寥幾句，卻讓我沮喪的心情撥開雲霧，他對我越是這麼寬容這麼體貼，我越覺得自己現在走的路是正確的。
我緩緩勾起嘴角說：“那就好。”
等待的時間顯得格外漫長。
午餐是由巴黎週會的主辦方提供了，十分西式，我滿懷心思，完全都胃口，一直盯著手機屏幕，既期待三點的到來，又擔憂最後的結果，在糾結中，喇叭裡終於響了召集大家回到比賽現場公佈/結果的聲音。
這次五爺是陪著我進去的，他一出現，立馬讓偌大的房間變得熱鬧起來，暫時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那個是姜五爺吧？長得好帥啊！”
“是啊，就是他！我上次見過一面，是不是很像那個韓國明星，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另外一個非常亢奮。
大家嘰嘰喳喳的議論五爺的美色，評委席上男人敲響銅鑼，清了清嗓子說：“請大家安靜一下，我們開始宣佈這次前十名的設計師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