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到醫院時，陳老太太已進了VIP加護病房。
陳美琳接到她的電話，特意在電梯口等她，她跟餘茜一出現，陳美琳就拽著她的手拉到了走道盡頭的窗戶旁。
“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流掉我哥的孩子？”陳美琳一改以往的平和，陰沉著臉不悅地盯著婉兒。
婉兒苦澀地一笑：“沒有理由，是我沒這個福氣擁有他。”
“他是誰？”
“孩子。”
“哎，喬婉兒，你與我哥的孩子，那是……那是倆個人的，你有什麼權力一個來處理掉他？”陳美琳情緒激動起來，她扣住婉兒的肩膀使勁搖晃，傷心地嚷，“你知不知道，奶奶就因爲聽到你流產了才昏過去的，她差點就斷氣了，還有，你都把我媽媽和哥哥弄哭了……婉兒，你真搞不懂，不管你與我哥之間錯了什麼問題，你也不能拿孩子出氣啊！”
“你知道什麼？！”突然，餘茜衝了過去，一把推開陳美琳，怒氣衝衝地朝她吼，“你以爲是婉兒的錯？”
陳美琳一愣，雙目微縮，一字一頓地問：“那是誰？”
“羅欣妍！”餘茜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不悅地瞪著陳美琳，“跟你說，這一切都是羅欣妍造成的，假如她不把……”
“餘茜！”婉兒突然捂住了餘茜的嘴，眼裡的糾結與矛盾濃濃交織，她悲傷地朝餘茜搖搖頭，“別多說了，沒什麼意義，已經沒什麼意義了。”
她蒼白了臉，清亮的眼眸漸漸漫上了一層水霧，餘茜皺起眉頭，一把扼住她捂住自己的手，又氣又惱地嗔道：“婉兒，你還想讓她們都怨恨你？他們陳家全矇在鼓裡呢。”
“奶奶，奶奶她對我很好，不要再刺激她了。”婉兒說著，拉著餘茜就朝病房裡走。
陳美琳似乎被她們的話搞懵了，好半天才緩過神，她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喂！”看到她們離開，她追上去，疾步跨到婉兒跟前，一隻手舉著阻止她向前，“跟我說清楚，婉兒，你跟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羅欣妍她怎麼了？”
“媽媽，媽媽……”正在這時，妞妞從電梯裡出來，看到走道上的母親，她高興地跑過來，花合子提著一袋子水果跟在後面。
婉兒看到女兒，鼻子一酸，兩行淚水從眼角簌然滑下，她歉意地對陳美琳一頷首，側過她的身子抱住飛奔過來的女兒。
“媽媽，媽媽！”妞妞摟著婉兒泣不成聲，手指尖撫到婉兒眼角沁涼的淚水，她癟著嘴，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晶瑩剔透，滴滴沾溼了胸前的衣服，“媽媽，妞妞想你，姑姑騙我……她騙我你出差了，我不信，我去了好多地方找你，我還去奧特曼叔叔辦公室了。”
婉兒一聽，心裡猛然一顫，她去找肖明傑？
透過淚霧，她凝視著女兒讓淚水溼透的漂亮臉蛋，心裡如貓抓似地難受，嗚咽著說：“姑姑沒騙你，只是媽媽聽說奶奶病了，剛剛回來。”
陳美琳看她們母女哭成這樣，只好訕訕地退到一旁，不一會兒，
花合子和曹媽媽走出了病房，曹媽媽看見婉兒，喉嚨緊了緊，眼底紅暈一閃，輕聲說：“少奶奶，老太太讓你進去。”
婉兒牽著妞妞的手走進了病房，邢素素聽到她的腳步聲後沒有轉身，等到婉兒叫了聲“媽媽”後，她才“恩”了聲，好像從鼻子裡發出來的,眼皮微掀，淡瞄了她一眼。
陳老太太鼻子裡插著氧氣管，左手打著吊針，面容慘白瘦削，像突然蒼癟風乾了一樣，而牀櫃上的心電儀正不停地變換著曲線和數字。
婉兒望著她，心裡一陣發酸，她立刻想到老太太第一次住院的情景，那時的她坐在病牀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哽咽地說了聲：“對不起！”
而今天，她是否同樣要說聲“對不起”？
“婉兒……”陳老太太虛弱地叫了聲，輕如蚊蠅，幾不可聞，溼潤的眼睛開始渾濁不清，婉兒摟著妞妞的肩坐到了牀沿，還沒開口應答，眼裡的淚水就如決了堤，噴涌而出，無法控制。
“不哭。”陳老太太顫微微地伸出手，婉兒急忙握住，張著嘴，一聲“對不起”哽在喉頭半天吐不出來。
當她看到陳美琳發來的短信——婉兒，奶奶心臟病突發住院了，你能回來看她嗎？她全身一震，毫不猶豫地轉身就往門外衝……
說實話，在陳家生活這麼久，這個陳老太太早發現她是蘇環的女兒並沒有嫌棄她，反而對她疼愛有加，這讓婉兒深深感動，如果沒有羅欣妍，她想她應該是幸福的，如果陳俊楠不一次次背叛自己，她想她不會面對老太太欲言又止，泣不成聲。
邢素素走出去了，她從婆婆的眼神裡看到“你迴避吧”幾個字，本來想牽著妞妞離開的，可那孩子一雙手就緊箍著婉兒的腰，生怕那麼一鬆手，媽媽又不見了。
走到病房外，她看到了坐在長椅上休息聽歌的餘茜，她走過去，距她一尺之距坐下了，而對面則坐著曹媽媽與花合子。
“小姐呢？”她問花合子。
“少奶奶一進病房，她就走了。”花合子回答。
“這孩子……”邢素素嘀咕了聲，轉頭看餘茜，餘茜的耳朵裡塞著耳機，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便側過頭淡淡地睇了邢素素一眼，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餘小姐，”邢素素思忖片刻後遲疑地撿起了話題，身子朝餘茜身邊移過去了一點，餘茜見狀，拔下了左耳的耳塞，對她揚揚眉，見餘茜願意與自己交談，邢素素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婉兒昨天流產是你陪她去的？”
“不是。”
“她一個人？”
“是。”
“那昨天晚上她住在你家？”
“是。”
餘茜的回答太簡單，一時搞得邢素素不知道怎麼問下去，她很奇怪，向來喜歡多說話的餘茜，今天的表現很淡漠，回答問題非常機械。
訕訕地一笑，她只好再問：“那婉兒跟你說了沒有？她爲什麼要流掉肚子裡的孩子。”
這一下餘茜的反應不再平淡了，她雙
目一睜，眼裡的怒意清晰可見，朝邢素素傾過身，語氣毫不客氣：“哎，我說你是怎麼當婆婆的？啊？婉兒在你們家受羅欣妍欺負你知道嗎？聽說……你好像喜歡羅欣妍多一點哦，對不對？就算婉兒沒有做錯事，你也會幫那個臭女人的，因爲她給你生了一個孫子。”
聞言，邢素素驀地一怔，臉色變了，對面的曹媽媽一見，忙過來俯身說：“夫人，還是進房休息吧。”
邢素素推開她伸過來的手，深吸一口氣平靜一下起伏不定的心潮，緩緩擡起眼眸，不慍不火地對餘茜說：“餘小姐，我知道你跟婉兒是閨蜜，可我對婉兒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不講理……說真的，我早已接受她了，羅欣妍是我的外甥媳婦，我喜歡她也應該，難道婉兒她就因爲我喜歡羅欣妍就要流掉肚裡的孩子？她這樣做也太極端了吧？”
“呵呵……”餘茜冷笑，輕蔑地睇著她，“真是笑話，太可笑了，婉兒怎麼會情願孩子被流掉？要知道，盼盼的離去已經在她心裡留下了一塊大大的傷疤，這個孩子的到來，本來可以撫平她這道疤痕的，可惜……舊痕未去又添新疤，可憐她的，”餘茜說到這，眼裡似乎有火苗開始冒出，她咬著牙，恨恨地說，“這一切都是羅欣妍，羅欣妍造成的！”
“羅欣妍？”曹媽媽疑惑地重複著這個名字，與同樣震驚的邢素素互視一眼，對面的花合子耳朵靈敏，聽到這個名字，她馬上悄悄地靠上了曹媽媽。
“是的，所以，你們想知道竟然是怎麼回事，那麼就去責問那個臭不要臉的女人吧，別再來問我，也別去打擾婉兒！”餘茜想起婉兒的吩咐不想多話了，她站了起來，走到病房門口探了探頭。
“哥，你在哪裡？婉兒回來了！”陳美琳坐在車上，給陳俊楠打了個電話。
那廂沉默了幾秒，爾後，一道沙啞的聲音如穿過了瑟瑟抖動的葉子飄浮過來，顫抖得不清晰：“剛從公司出來，準備到醫院。”
“哥，婉兒流產很蹊蹺，這裡面肯定有原因，哥，剛纔我去找表哥，可他畫室裡沒人，電話也聯繫不到他。”
陳俊楠一怔，聲調變了：“蹊蹺？怎麼可能？”
“我懷疑跟羅欣妍有關。”
那廂再次靜默，片刻，他才沉聲問道：“那亞博……你找過了嗎？他怎麼會一聲不響地離開？”
“找過了，但認識他的人都不知道，哥，我聽花合子說，羅欣妍已離開我們家了，奶奶趕走的，你說表哥會不會因此而生氣離開？不過，我想想又不對，表哥昨晚沒回來啊，”陳美琳困惑不已，“昨天到底發生了多少事？對了，哥，肖明傑今天也很反常。”
“什麼反常？”語氣明顯透著緊張，陳美琳這回清晰聽到了他急促的呼吸。
“媽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以爲是婉兒出事了，突然就抓住了我。”陳美琳在電話裡簡略地說了肖明傑的反應，然後說，“哥，我想找谷成，你有他的電話號碼嗎？”
“嘟嘟……”陳美琳的話還沒說完，陳俊楠突然掛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