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五的手臂驀地收緊,勒得葛馨寧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忍住眼眶中的酸澀,急道:“你快想想辦法??!”
韓五拍了拍她的背,急急喚了兩個小太監進來,吩咐他們出去叫小遠回府查看。
葛馨寧忙站直了身子,在一旁強作鎮定,直到兩個小太監走了,她才鬆了一口氣,忽覺渾身的力氣都已經用盡了。
韓五重新擁住她,柔聲勸道:“你不必擔憂,若是有人縱火,目標一定是我,所以出事的地方不是正房就是書房……舒大娘他們家住得偏遠,離後門又近,不會出事的?!?
葛馨寧雖順從地點了點頭,卻完全沒有放下心來。
她想,韓五一定不知道,他此時說話的速度比平日快了許多,甚至能隱隱聽出聲音有些發顫。
他想讓她安心。可是家裡出了事情,孩子身陷險境生死不知,她如何能夠安心?
葛馨寧緊緊揪住韓五的衣角,遲遲不肯放手。
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嘻嘻”地笑了出來。葛馨寧聽出是雪姑娘的聲音,回頭一看,果然是她。
韓五冷著臉問:“有事麼?”
雪姑娘笑道:“自然有事。太后正問您話呢,您忽然跑了出來,怎麼會沒事?這會兒太后她老人家正生您的氣呢,您自己想法子吧!”
葛馨寧聞言有些慌亂,韓五卻依舊氣定神閒,漫不經心地向雪姑娘瞥了一眼:“太后一向通情達理,我實在沒什麼可擔心的?!?
雪姑娘見狀只得正色道:“太后說道,先前的話還沒有說完,您若是忙完了,便該儘快回去纔是……還有,您夫人來了宮裡,卻沒有過來請安,太后可有些不太高興呢!”
葛馨寧想了一想,覺得她說得有理,正要說趁便過去問安,韓五卻攥住了她的手腕:“記得我先前是怎麼跟你說的麼?”
葛馨寧怔了一下,低下了頭。
他說過,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到太后這裡來的。
葛馨寧有些不以爲然,但犯不著爲了這件事跟韓五鬧彆扭,她也只得應著。
這是於理不合的,但韓五總該有法子圓過去吧?
如今她滿心裡想著的都是孩子的安危,早把什麼禮數不禮數的拋到腦後去了。
雪姑娘討了個沒趣,一時卻也無可奈何,只得怏怏地回去覆命。
韓五擁著葛馨寧站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輕聲道:“我會盡快找個由頭回去看一下,咱們的孩子也算是死裡逃生過的了,應當不至於……”
葛馨寧下意識地擡手捂住他的嘴,嘆道:“我只是放心不下……我總該自己出去看看才行。你走不開便罷了,我是閒著無事做的,在這裡坐立不安,如何是好?”
韓五略一思忖,搖頭道:“不成。那人想害的是我,我卻平安無事,他們不會那樣輕易地放棄,定然還會伺機下手。你若出宮,只怕正中他們下懷?!?
葛馨寧想了一想,覺得他說得甚是有理,一時無言以對。
這時外面的小宮女們忽然又亂了起來,葛馨寧正不解,卻見韓五微微皺了眉頭,神情似乎有些惱。
剛剛回房沒多久的雪姑娘又跑了出來,老遠便驕叫道:“二公子可來了,剛剛太后還在念叨您呢!”
葛馨寧心中一冷,果見齊思賢掛著招牌式的笑容,邁著方步走了進來。
韓五臉色微冷,向雪姑娘打了聲招呼之後,便挽著葛馨寧打算離開。
誰知經過齊思賢身旁的時候,他卻忽然伸手,攔住了二人的去路。
“讓開?!表n五冷聲斥道。
齊思賢依舊笑瞇瞇的,極是溫和可親:“韓總管似乎對在下有些成見?不管怎麼說,我今日都是過來拜望姑母的,你是姑母的奴才,難道便不該帶我進門,侍奉茶水麼?”
“你這種貨色,只怕還不配喝我侍奉的茶水?!表n五冷笑道。
齊思賢用袖子遮住半邊臉,笑意加深:“是麼?我不配,什麼人配?韓五,你一個奴才,是不是太囂張了點?而且——你這會兒裝清高裝清白,似乎有些晚了!你韓五是什麼貨色,真當旁人不知道麼?”
葛馨寧恨得牙癢,卻不敢放肆,一時氣得臉色通紅。
這時身後有人輕咳了一聲,隨後一個甜得彷彿十四五歲少女的聲音傳了過來:“賢兒來了?好極,你們年輕人,正該多親近親近。”
齊思賢忙迎了上來,笑嘻嘻地跪地行禮:“姑母,侄兒前來問安!”
太后微笑著扶他起身,又向葛馨寧這邊看了過來。
葛馨寧知道躲不過,只得上前行禮。
太后拍拍她的手,笑道:“昨日我便聽見人說你來了,總盼著你能過來跟我說說話,可是左等你也不來,右等你也不至……看來我果然是老了、惹人厭了……”
葛馨寧忙陪笑道:“奴婢心裡也是極願意過來拜望太后的,只是昨日剛進來,尚未來得及歇足,便被皇上吩咐了到皇后那裡勸和……故而只得耽擱了下來,望太后恕罪。”
太后牽著她的手,微笑道:“我如何捨得怪你?皇后的性子有幾分倔強,皇帝正拿她沒法子,你肯勸和,自然是再好不過?!?
葛馨寧忙陪笑稱“是”,太后便牽了她,要往殿中走。
葛馨寧被太后拉著走,已是極爲不自在,卻見她的另一隻手中牽的是齊思賢,越發覺得滿心滿眼的彆扭,就連手指似乎都要抽筋了。
太后渾然不覺,到底還是堅持著笑吟吟地將二人牽進了殿中,韓五自然也只能跟著。
進了殿中,太后在主位坐下,齊思賢便再自然不過地坐在了她的左手邊。
葛馨寧想往後退一下,太后卻握著她的手始終不放,到底強她在自己右手邊坐下才算罷休。
葛馨寧渾身不自在,齊思賢卻擡頭向她笑了笑,溫文爾雅地道:“多年不見,韓夫人風采更勝往昔?!?
葛馨寧聽到“多年不見”四個字,心中打了個突,幾乎要跳了起來。
分明是昨日才見過,哪裡來的“多年不見”?他這句話,是否意有所指,是否意味著他已經認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