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問，爲(wèi)什麼不恨你？還是爲(wèi)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提議？”聞言，楚憐凝挑眉笑問道。
“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麼我告訴你，任何一個有心人，在聽完思源的那番話之後，都不可能不動容。你知道嗎？除了你，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愛過任何女子！包括我和夏姨娘。倘若他曾經(jīng)有一絲半點(diǎn)的愛過我，我想，我都不會那麼釋然。可，對一個從不曾愛過你的男子，對一個明明以爲(wèi)心愛的人早已死去，卻依然固執(zhí)的愛著她的男子。對一個你用了那麼多年也無法打動他的心的男子。你覺得，在我聽完他的那番話之後，還不該死心嗎？”
“是在碧水山莊的那一次嗎？”心跳動得厲害，慕白秋挑眉問道。
“沒錯。”點(diǎn)了點(diǎn)頭，楚憐凝輕咳了兩聲，又竭力的隱忍著，笑道：“至於第二個問題，就更簡單了！那只是，出於我個人的私心而已。作爲(wèi)一個妻子，思源他雖然不愛我，可這些年他對我，也算是有求必應(yīng)。所以，臨走之前，我覺得我應(yīng)該回報(bào)他一點(diǎn)什麼。”
見慕白秋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楚憐凝帶了些疲色的淺淺一笑，道：“當(dāng)然，我這樣做，更多的是爲(wèi)了我的兩個孩子。容兒和書兒，是我心中的寶貝，也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讓我留戀的東西。如果不能將他們託付給一個我信任的人，我就算走，也不會放心的！”
一口氣說完這句話，楚憐凝已經(jīng)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我知道，驕傲如白秋姑娘你，主見如白秋姑娘你，必定不屑於做一個男人的填房，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有一房妾室。可是白秋姑娘，如果我說，思源他從來就沒有碰過夏夢蕊，你信嗎？”
“你既然知道，爲(wèi)什麼從前還怨懟他？”聞言，慕白秋脫口而出的問道。
笑著搖了搖頭，楚憐凝垂眸說道：“從前我並不知道，所以那時候心裡很恨，恨他爲(wèi)什麼在我懷著他的孩子的時候，娶了夏夢蕊。後來知道了，卻已經(jīng)晚了。我和他之間，心中各自都有了一道不可彌補(bǔ)的傷痕……”
“再後來，你來了，我才知道，思源他不是沒有愛，不是不會愛。而是，他愛的那個人，從頭至尾都不是我和夏夢蕊。他心中從始至終只有你，唯有你！你不知道，他看你的那種眼神，是我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看見過的。彷彿你就是這世間最最珍貴的寶貝，他小心翼翼的珍藏著，生怕讓你有半分傷痛，半分委屈。那一刻，我就知道了，這個男人，這一輩子，都不會是我的了！”
“對不起……”無論她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終究還是傷害了眼前的這個女子。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恨過你。從前，或者是有怨懟的，可自從和思源一番長談之後，我甚至連怨懟的心情都沒有了。你和他，都太苦了……”脣角勾起一抹淡如輕煙的笑意，這一刻，楚憐凝的眼睛清澈若水。
“看著你對容兒和書兒視如己出，白秋妹妹，我打心眼裡感激你。如果有來生，我真想變成你這樣的女子。聰明，勇敢，有主見。不會被情愛和男人左右了自己，懂得爲(wèi)自己而活。”
“顏夫人，你別想太多了。好好的養(yǎng)好身子，你會好起來的。”暗自嘆息了一口氣，這一刻，慕白秋覺得自己的言語是那般的無力。
“咳咳……咳咳咳……”楚憐凝張口正欲說話，一陣猛烈的咳嗽卻讓她無法成言。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胸中翻滾的氣血一股一股的向上涌動。感覺到口中有血腥味溢出，她微微一愣之後，沒事人似的又咽了回去。
“白秋妹妹，你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如今，我只求你能答……應(yīng)我的要求，替我照顧兩個孩子，好嗎？”
見慕白秋低頭不語，似還在猶豫。楚憐凝又繼續(xù)說道：“白秋妹妹，你與兩個孩子的情分，我也看在眼裡了。你難道忍……忍心看著他們受苦嗎？你要知道，那夏夢蕊不是個善角……我怕，我怕我走了之後，她會欺負(fù)容兒和書兒。”說吧，楚憐凝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一次，她再也撐不住了。暗紅色的鮮血如彼岸花一般，噴濺在她淺色的衣衫上。觸目驚心！
慕白秋心中一軟，先前的猶豫立刻被她拋到了九霄雲(yún)外。“顏夫人，你別這樣，我，我答應(yīng)就是了。”說罷，她坐到牀沿之上，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眼中卻閃過一絲不忍。
“白秋妹妹，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真的……是個好人！”伸手捉住她的柔荑，楚憐凝露出一抹安慰的笑顏。頭，卻疲憊的擱在了枕頭之上。眼中有一抹塵埃落定後的倦意。“謝謝你，如果有……來生的話。我一定會，會結(jié)草銜環(huán)，來報(bào)答你的。”
“顏夫人，我不用你報(bào)答。我是真心喜歡兩個孩子，才答應(yīng)的。”知道她果真如她所言一般，時日無多。慕白秋索性好人做到底，讓她走得更安心。“你放心吧，我會將兩個孩子，當(dāng)成自己的親骨肉來對待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見她說得鄭重其事，楚憐凝不由得莞爾一笑。那笑容，卻十分吃力。“白秋妹妹，我想見見我的兩個孩子。你可以幫我把他們叫進(jìn)來嗎？”
“好。”慕白秋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將兩個孩子帶到楚憐凝的身邊之後，撫了撫他們的頭，轉(zhuǎn)身欲走。
身後，傳來楚憐凝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容兒，書兒。你們看清楚了，從此以後，慕先生，不僅是你們的先生。還是你們的孃親。待我去世以後，你們要將她當(dāng)做親孃一樣孝敬，知道了嗎？”
慕白秋身子猛地一顫，轉(zhuǎn)身的瞬間，卻看見兩個孩子眼中噙滿了淚水。梗嚥著喊道：“娘……”
“我說的話，你們聽見了沒有？”聲線頓時揚(yáng)高了三分，楚憐凝的聲音中，帶了幾分嚴(yán)厲。
“我們知道了，娘。”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道。
鼻子一酸，慕白秋的淚水便落了下來。走出門的時候，見衆(zhòng)人皆面帶複雜之色的望著自己。慕白秋心知他們已經(jīng)將方纔楚憐凝的話原原本本的聽了進(jìn)去。可此刻，她卻沒有心思理會許多。只隱忍著站在了角落裡，淚水，卻無聲無息的落了下來……
身後，一雙溫暖的大掌溫柔的排著她的肩膀，無言的安慰著她。顏思源張口，正想說話。院子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來了，來了。大哥，大夫來了。”慕白秋回頭望去，原來是奉命去請郎中的顏思遠(yuǎn)帶著郎中匆匆而回。
“趕快進(jìn)去吧。”見狀，顏老夫人連忙說道。
顏思遠(yuǎn)點(diǎn)了點(diǎn)頭，方纔推開門。屋子裡，卻傳來了兩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