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麼讓霍少霆突然在這一天回憶起往事，但是結(jié)果大家的情緒都不太高昂了，兩個人在陵園帶到下午山上的溫度明顯降低，這才下山。
回程，霍少霆一手握方向盤，另一隻手則被夏依依牢牢拽在手心裡。
夏依依像是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讓霍少霆知道——現(xiàn)在你的身邊有我了，我會連同媽媽的那份愛一起給你。
大概知道她內(nèi)心的心理活動，霍少霆沒有收回手，就那樣任她拖著。
車開到山下，夏依依突然想到：“對了，你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來看過媽媽了，那外公外婆呢？”
霍少霆愣了一下，神情有些落寞：“母親還沒去世那兩年，每年過節(jié)都會回家去問候外公外婆，但是每次都被拒之門外。後面花了半天去霍氏，就跟外公外婆斷了聯(lián)繫。一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跟他們再聯(lián)繫過。”
說是沒有聯(lián)繫過，但是夏依依想，霍少霆大概也有些不太敢去聯(lián)繫吧。
近情情更怯，不管在外面多麼手起刀落雷厲風(fēng)行，真的面對在意重視的人，心裡總是畏懼的。
夏依依有些激動地拉著霍少霆的手建議：“不然，我們?nèi)ト~家看看？也許外公外婆還在呢！這麼多年了，媽媽已經(jīng)不在，二老就你這麼一個外孫，媽媽肯定也希望你能幫她盡孝的！”
算起來，葉家夫妻如今也該有七八十高齡，若是身體健康還在世那還算好，若是身體不好...還在不在都尚未可知。
但是夏依依覺得，既然有希望，那就該去嘗試，好過以後想起來只空留遺憾！
霍少霆有些猶豫——去找外公外婆這件事情他不是沒想過，但是一來他從來沒有見過二老，二來當(dāng)初母親跟家裡是鬧到斷絕關(guān)係的，他不知道二老是不是願意見他。
夏依依鼓裡的目光就在一側(cè)，腳下的油門也控制著車速，只需要方向盤一打拐，說不定就能見到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
“去看看吧，”夏依依堅(jiān)持不懈地勸道：“這麼多年了，二老說不定也很想見見你。如果這一猶豫，日後再也不見，不管對你還是對二老，或者離去的媽媽，都是畢生的遺憾！”
車速越來越慢，一直到告訴分岔口的時候，霍少霆陡然猛打方向盤改變方向朝湘市的市中心開去。
夏依依心裡感到高興——霍少霆這是想通了！
這麼多年，雖然人不曾見到，但是霍少霆始終讓人密切關(guān)注著葉家的動向，知道葉家的人深居簡出活得非常簡單，更是知道母親從小生活的地方在哪裡。
一溜煙的猛加速之後，等真正到具體的地址了，霍少霆的剎車又踩了下去，似乎在猶豫，似乎在害怕。
這時候夏依依反而不催他，都臨門一腳了，跨過這個坎就能讓親情不再成爲(wèi)遺憾。
葉家是老宅了，在二環(huán)的某條老巷子裡，兩邊的巷子爬滿了爬山虎，冬天都能感覺到茂密的生命力。
霍少霆的車就停在巷口。
兩個人坐在車裡，一順不眨地看著巷子深處那頗具古色古香的宅子大門——因爲(wèi)過節(jié)，宅子大門上貼了紅底黑字的對聯(lián)，估摸著是葉家的人自己寫的，更有可能這就是霍少霆的外公寫的。
看著那上面“闔家歡樂，家和萬事興”的字樣，霍少霆不知道自己心裡該是怎樣的感覺。
這樣呆呆地看了二十分鐘，霍少霆還是沒有下車過去的打算，夏依依這纔出聲：“真的不去看看嗎？”
霍少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裡——因爲(wèi)他看見，前方的宅門打開，一個精神矍鑠，滿頭白髮的老人走了出來。
他穿著厚厚的棉衣，饒是如此也能看出身體清瘦。
老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身後又跟著出來個老奶奶，手上提著個環(huán)保袋。兩人穿著同一個款式不同顏色的棉衣，帽子圍巾手套裝備很齊全。
霍少霆和夏依依看著他們相互攙扶著走出巷子，伸手?jǐn)r了輛出租車，就往霍少霆他們過來的那個方向去了。
那個方向是...
夏依依有些驚喜地看向霍少霆：“你看到了嗎？他們，他們是...”
看過去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霍少霆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睛裡已經(jīng)蒙上了一層水霧，而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在不自覺地顫抖著。
是的，葉家二老，跟他們一樣，在大年初一這天提上祭奠物品，往葉婉兒的陵墓去了。
夏依依雙手握住霍少霆的手，柔聲安慰他給他以支持：“外公外婆肯定早就原諒媽媽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擔(dān)心，我們跟著過去吧。”
霍少霆眼神閃爍數(shù)秒，而後變回一貫的堅(jiān)毅，露出由衷的笑容，對夏依依點(diǎn)了一下頭之後，發(fā)動車，朝陵園的方向開過去了。
大年初一其實(shí)跑出租的車很少，而且車費(fèi)很貴，願意在這個時間點(diǎn)跑上陵園來的，不知道葉家二老給了多少車費(fèi)。
跟著後面，霍少霆有些後悔——如果他剛纔不是那麼猶豫，而是早一步走出去，就可以由他載著外公外婆一起來看母親。
母親看到他們一起來看她，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山路七繞八拐，好不容易到了陵園，霍少霆遠(yuǎn)遠(yuǎn)看到二老彬彬有禮地在跟司機(jī)說著什麼——想來應(yīng)該就是一些拜託對方稍作等待的言語罷了。
等二老進(jìn)去之後，霍少霆跟夏依依才下車，才離開不過一個小時又回來了，那守墓的老人家看著這兩個人都感覺有些莫名了。
夏依依牽著霍少霆的手，想剛纔他牽著她一樣走在前面，鼓勵一般不停在說話：“我們現(xiàn)在過去，跟外公外婆一起看看媽媽，媽媽肯定會非常高興的。而且以後，我們也是有長輩的人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呢。”
霍少霆想了想那樣的感覺，確實(shí)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山上的天色要陰沉些許，隔著遠(yuǎn)遠(yuǎn)的距離看著那兩個花甲老人白著頭髮站在墓碑前，霍少霆和夏依依同時感覺眼眶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