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來征戰喋血地，遙望不見有人還（七）

寒光閃耀，天歌踏月劍的劍刃上閃爍著逼人的寒光，倒映著陸凡的臉。此刻陸凡正在擦拭著仙劍，江寧城此刻已經遙遙在望，陸凡甚至都能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

雲貞揹著長劍，緩緩登上了不遠處的山頭，平原的大風吹起了她的秀髮和衣袂，她似乎變成了一尊雕像，萬年不變。陸凡看了看身邊已經昏昏欲睡的青雪，他將青雪緩緩放平，脫下自己的外衣爲她蓋上，但是陸凡此刻一點睡意也沒有，他起身，四處看了看，周圍的所有人都沉默無聲，或打坐修煉，或養精蓄銳，都在爲明日的大戰做準備。陸凡長嘆一聲，看到獨自一人站在山崖上的雲貞，陸凡心念一動，化作一道流光出現在雲貞的身邊。

“雲……雲師姐……”陸凡本想叫雲兒姐姐，但是想到此刻的雲貞，還是將話嚥了下去，自從一年前兩人知道對方的身份後，他們之間好像多了一條鴻溝。

雲貞微微頷首，一雙琉璃色的雙眸仍然凝視著遠方的，繼而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遠方的江寧城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繼而東方緩緩泛起了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東方的晨曦，和江寧的火焰交相輝映，兩人就那麼站在晨曦的光輝中，熠熠生輝。這一刻，青雪睜開了雙眼，望著前方的兩人，映照著遠方江寧城的火焰，兩人修長的身姿在烈焰中更顯得滄桑。青雪的眼，漸漸的迷離了，她知道，陸凡和雲貞之間是有故事的人，只是陸凡將這件事一直深深的埋在心底，不願提及。

“雲師姐……”終於，還是陸凡緩緩開口了，雲貞“嗯”了一聲，算作回答，陸凡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當年的你，爲什麼要學《絕情仙錄》？”

雲貞遲疑了一下，繼而說道：“不爲了什麼？因爲它能給我實力，僅此而已。”

這不是陸凡想要的答案，其實雲貞也沒有告訴陸凡真正的原因，雲貞還清楚的記得，在入門的第一天，明夕月對她說的話。

“你天資絕頂，幾乎堪比十幾年前的她了，只是你的心中有了心魔，有了牽掛，此生已經無緣巔峰，更何談報仇？要想報仇，你就只能學著《絕情仙錄》，只有絕情絕性，才能臻入那最高的境界，你可願意，放下這一切羈絆，一切牽掛，和最後的執念？”

“我願意……”雲貞突然小聲的說道，陸凡愣了一下，詫異道：“雲師姐，你在說什麼？”不料雲貞擡眼冷冷看了一眼陸凡，陸凡頓時閉嘴不言。

沉默，又一次在漸漸的蔓延，陸凡沒有再問雲貞，他更多的是不敢去問，不知道爲什麼？陸凡似乎是害怕提問一般，害怕接觸雲貞。只是，陸凡心中還有最後的一絲不甘，最終，他還是開口了：“雲師姐，你……你……你可還是我曾經的雲兒姐姐？”

雲兒姐姐！

雲貞的嬌軀不爲人知的顫抖了一下，就在陸凡忐忑不安的注視下，雲貞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你跟我來

。”說完，雲貞不再理會陸凡，緩緩的朝著山下走去。

陸凡滿腹疑雲，只能隨著雲貞一起。只是此刻陸凡發現了一點異樣，雲貞身上的氣勢竟是在此刻快速的消弱了下去，很快，就變得無聲無息。陸凡暗暗讚歎，雲貞的斂氣術當真修煉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此刻雲貞的氣息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沒有修爲的凡人。

陸凡跟在雲貞身邊，隨著雲貞走下碎石滿地的山坡，突然，雲貞腳下一滑，差點栽倒，所幸陸凡眼疾手快，才扶住雲貞的小手。

雲貞的小手，柔若無骨一般，只是十分的冰涼。陸凡這一扶，雲貞頓時冷冷的看了陸凡一眼，陸凡心中一驚，緩緩縮回手去，全然沒有想到，雲貞已經是二幻天師，怎麼可能會滑倒。

“坐下。”雲貞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當先坐了過去，陸凡也隨著她坐下，他也不知道雲貞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能老老實實的聽她的吩咐。

“我給你說一個故事。”雲貞突然開口，陸凡詫異的看了雲貞一眼。這一刻，陸凡感覺雲貞好像變了，但是變在哪裡，自己卻說不出來。只是聽到雲貞要說些什麼？於是他輕輕點頭。

雲貞轉過頭去，看向遠方，冷冷道：“在幾十年以前，在江寧城以北兩百多裡的一座山村中，住著一個隱世的部族，一直延續了數千年。”

“這是一座不知名的小村子，村裡的人都有著同一個祖先，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中。雖然艱苦，但是也自得其樂。”

“當時的少族長，年少輕狂，外出歷練，在外界闖下了赫赫威名，並且成功迎娶了當時的第一仙釵靈月仙子，一起歸隱山林，回到村裡，繼任了族長。”

“三年後，他們有了一個兒子，又八年，添一女兒，這一年，一對年輕的仙侶誤打誤撞來到此地，少族長熱情的款待了他們，並與男子結爲異姓兄弟，這樣，那一對年輕仙侶月月來此，與族長飲酒暢談，兩人的關係日益密切，兩年後，年輕仙侶誕下一子，族長大喜，遂將兩歲的女兒許給那男子的兒子，也算是指腹爲婚。”

陸凡聽到這裡，突然明白了什麼？雲貞話中的女兒，恐怕指的就是雲貞她自己。

雲貞這纔看向陸凡，緩緩道：“你或許猜到了，這族長，就是我的父親，她的女兒，就是我，只是，你可知道這一對仙侶又是誰？”

陸凡緩緩搖頭，雲貞轉過頭，淡淡的說道，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這一對仙侶，就是江逸塵夫婦……”

“什麼！”陸凡不由得輕聲驚叫起來，雲貞的話，好像揭開了一頁不爲人知的故事，讓陸凡腦中宛如雷聲轟鳴。

“不錯，就是他。當日我父親和他都喝醉了，兩人就結下了這門親事。只不過，當日村中有人告密，才讓江逸塵的行蹤敗露，風月天都找上門來，之後的發生的一切，徹底改變了他的一生

。之後他將仇恨轉嫁到了我們的村子上，帶人滅了全村，只有我，被兄長藏在草垛下面，才逃過一劫。”雲貞淡淡的說著，好像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一般，這其中的一切，陸凡聽得驚心動魄，原來雲貞被滅族，還有如此的原因。陸凡沒有多想，雲貞繼續說下去：“我逃過一劫，只記得兄長臨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讓我去風月天都，我沒得選擇，就開始了流亡的生活，當時的江逸塵，已經改名爲霍啓，得知我還在世，一路追殺過來，我只能東躲西藏，成了一個小乞兒，我沿途經過了數個村莊，那裡的人們嫌我是個小乞兒，沒有人幫助我，我只能一路吃野草，吃野果，還要逃脫霍啓的追殺……”

雲貞很平淡的說著，語氣中沒有絲毫情緒，但是陸凡聽到此刻，已經滿含熱淚，當年的雲貞，不過七八歲，卻遭受了人世間最大的苦難。

“我活了下來，一路東躲西藏，一路風餐露宿。但是我活了下來，從那以後，我就流乾了眼淚，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去珍惜，我只有一個目的，去風月天都，學成一身的本領，報仇雪恨。”

“雲師姐……”陸凡小聲的呼喚起來，終於，他知道了，雲貞爲何如此的冷漠，原來是因爲她的心，曾經被傷的如此之重。陸凡清楚看見，當雲貞說數個村莊的人不願幫助她時，她的眼神變得更冷了。陸凡似乎看到了當年那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在初春寒冷的夜裡，躲在牆角無聲的哭泣，身前走過無數的人，卻沒有人願意爲她停留。

不知道爲什麼？陸凡的心一陣陣的痛，此刻他只想將雲貞攬入懷中，去溫暖那一刻曾經受傷的心，但是身邊的人，分明已經斬情，她是如此的冰冷，就連在說這些故事時，也無絲毫的情緒，陸凡打消了之前的衝動。

雲貞繼續說了下去：“你可知道，爲了追殺我，霍啓每追到一個村莊，都會將整個村莊屠殺殆盡。”

陸凡點點頭，以當時霍啓的瘋狂，這件事的確可以做出來，他沒有多想，只是雲貞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內心大震。

“不錯，害的你們青山村全村毀滅的罪魁禍首……”雲貞凝視這陸凡的雙眸，陸凡突然想到了什麼？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就像是掉進了冰水中。“就是我……”雲貞的聲音脆如破冰，直直的刺入了陸凡的心中。

“不！不可能！”陸凡猛地站了起來，指著雲貞，此刻已經沒有什麼語言可以形容他內心的驚駭。雲貞也站了起來，冷冷道：“不錯，這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雲兒姐姐，害得你家破人亡，害得你孤苦無依的雲兒姐姐！”

“不！不！不！”陸凡使勁的搖頭，他實在想不到，竟然會得到這個結果，突然間，陸凡似乎想到了什麼？就像是抓住了最後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他抓住雲貞的手，連聲道：“當時你一點也不知道對不對？一點也不知情對不對？”

雲貞靜靜的望著有些癲狂的陸凡，眼神中毫無情感，最終，她緩緩搖頭，輕聲道：“不，我全都知道

。”

陸凡瞪大了雙眼，踉蹌的退後了兩步，擡手指著雲貞，滿臉的驚駭，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哇！”陸凡大喝一聲，竟是噴出了一口熱血！

“小凡！”青雪的驚叫聲從身後傳來，自從雲貞帶著陸凡離去，青雪就醒了，一直注視著兩人，知道看見陸凡口吐鮮血，這才大驚的跳出來。

“雲兒姐姐……”陸凡沒有看向青雪，而是看著雲貞，那一刻，他的雙目變得血紅，當年和雲貞在一起的每一幕，都涌上了心頭，那些歡樂的時光，那些純真的諾言，此刻，在雲貞幾句話中，全部煙消雲散，原來，一切都是在騙他！

“噗！”陸凡仰天噴出一口鮮血，繼而轉身就走，沖天而去！

“小凡！”青雪驚叫一聲，剛要追出去，只聽雲貞叫道：“青師妹！”

青雪停頓了一下，看向雲貞，怒道：“你還想幹什麼！”不料雲貞竟是苦笑一聲，嘆道：“走吧！快點走吧！帶著他，離開這裡，明天的戰鬥，不要帶他參加，當年我欠他的，明天，由我來還！”說完，雲貞毅然轉身，在青雪驚訝的目光中，雲貞身上再一次衝起了強大的氣勢，竟是要攪動天地間的風雲一般。

“這一戰，就由我來爲你打！”雲貞袖手而立，遠遠看著遠處的江寧，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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