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這雖然只是一座不高的山,但很少有人想過爬上這座山的。
此時,一個青衫年輕人卻好像在閒庭信步般,走得快而輕鬆。
山裡有一座鮮有人知的山莊。
如果不是一個美麗而尷尬的意外,風神秀也是絕然找不到這個地方的。想到這裡,風神秀寂寥的神色也好像變得歡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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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呼嘯,天空澄藍。
一座不大不小的山莊,坐落在不高不低的山峰上。雨後的山,格外的清新。
山莊的門匾上寫的四個很好看的字---快雪山莊。
風神秀正看著這四個字。
這時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莊子裡傳來。
笑聲是小孩子的笑聲。清風吹來,他也快活的笑了。他輕輕敲了敲門,問道:“請問莊主先生在不在?”
“不在。”這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
“那小九一定在吧。”
“小九也不在呢。”
風神秀笑的更歡快了,他一向是喜歡和小孩子開玩笑的。
“我記得這莊子裡一共住著四個人,對不對?”他問道。
“嗯。”
“既然莊主和小九都不在,莫非你是容婆婆嗎?”
“不對不對,榮婆婆的聲音哪有這麼好聽。”清脆的聲音再度響起。
“難道是管家先生嗎?”
“笨蛋,管家伯伯是根本不會說話的呀。”
風神秀無奈的摸了摸額頭,胡攪蠻纏的小孩子總是會讓人束手無策的。
“好了,小九,去迎你的阿秀哥哥進來吧。”一個磁性的中年聲音響起。
“吱呀”的一聲響,門開了。
一個繫著雙馬尾的小姑娘,笑嘻嘻的看著風神秀,粉雕玉琢的可愛樣子,卻藏不住又大又亮的眼睛裡那份狡黠。
“阿秀哥哥,你又來了。是不是又想用你摘來的花換我家的酒了呀。”小九撲閃著大眼睛,不壞好意的說道。
風神秀微扯著嘴脣,不停擺著手,訕訕笑道:“不是。”
小姑娘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居然掰開手指頭數了起來
“第一次,你在山谷摘我爹種的紅梅,被我和我爹當場抓個正著,哼哼,最後竟然還讓我爹爹陪你一起喝酒。”
“第二次,你摘得是白梅花。”
“第三次,你摘得是山茶花。”
“第四次,你摘得是蒼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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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認真的聲音,既可愛,又讓人忍俊不禁。
風神秀也只好扶著額頭,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一個文士模樣的中年男子從院子裡走了過來。
他輕輕喚了一聲:“小九。”
“啊,爹爹。”小九驀地回頭,叫出了聲。
這位文士模樣的男子,衣著淡藍色的錦緞,身材頎長,卻是個美男子的模樣。
他到了什麼境界?他又是誰?
好像沒有人知道。
風神秀是個很喜歡喝酒的人,遊歷這麼久,極少在酒這方面佩服別人。這一對父女卻是讓他大開眼界。不僅酒量很好,而且喝酒的花樣更多,煮著雪喝,泡著花喝,在最冷的夜裡喝,在最烈的陽光下喝。哪位父親會從小教女兒喝酒的呢?他雖然覺得奇怪,卻並不去問。這也許是個秘密,對很多人來說風神秀能作爲一個朋友就是因爲他有這樣的優點,除非別人非要分享。朋友間相處不就應該這個樣子嗎?
風神秀進了這莊子裡。
快雪山莊這個地方他雖然已經來過數次,卻還是覺得這地方很奇妙。這裡從來都是冷的,冷的像雪,即使是內力深厚的人,也還是覺得冷。
莊主的手在輕輕撫著院子裡空空的枝條,上面的花看來已謝了很久。
他突然嘆了口氣,道:“山下的桃花是不是已經開了?”
風神秀微笑道:“是的。”
叫做小九的女孩兒插口道:“那阿秀哥哥爲什麼不採幾朵來呢?小九已經一年沒有見過桃花了呢。”
莊主轉過身來,凝視著風神秀:“看來你要走了,不然你怎麼也會帶幾朵來的。”
風神秀苦笑道:“是的。”雖然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但是,辭別卻還是一件無法讓人高興的事。
莊主突然變得有點疲憊,像是自問般,喃喃道:“阿秀,你說你是不是一個值得我信任的人呢?”
風神秀沒有回答。這種問題,本來就不是讓人回答的。
朋友之間,本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意和不願意。
莊主突然像是做了個決定般,呼出一口氣,“請你帶著小九一起。”
“爲什麼?”他們不過只是幾個月的朋友而已。
這實在是個奇怪的要求。更讓他驚訝的是,小九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居然也沒有反對。
莊主突然笑了:“因爲你會喝酒,而且是各種酒,小九跟著你,絕對是有酒喝的。”
這算是什麼回答。男人不能離開酒,理由有很多,小九又爲何離不開酒?風神秀想不通。因爲小九絕不像是有什麼奇怪病癥的人。相反,她很健康,而且,武功也不弱。
風神秀一時居然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他只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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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日。
驚蟄。
有風無雨,晴空萬里。
長而寬的官道上,有一大一小兩道腳印。
一個青衣年輕人左手牽著一個約莫八九歲的藍衣服小女孩行走著,走得卻不太慢。
小女孩扭著腦袋說:“阿秀哥哥,你的家鄉好玩嗎?”
青衣人摸了摸女孩的腦袋,笑著說:“小九,我的家鄉啊,有很多花,有很多酒,也有很多有趣的人,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小女孩興奮地說:“那我們快快去吧。”
這兩個人就是風神秀和小九。
相聚和離別,一直是人與人不變的主題。而離別,不過是爲了下一次相聚。
小孩子對世界總是充滿好奇的,他們也最容易擺脫離別的情緒。
風神秀曾經也是這樣。
從成都要到江東去,最好的方法當然是乘船。
青衣江只是條不長的江,卻是蜀國對外的一個接口,往東行,即可匯入長江。
他們的目的是青衣江上的白林渡。
距離已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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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快雪山莊,變得更冷。
管家模樣的一位灰衣老人在掃著空曠的院子。院子裡還有兩個人站著。一個穿著乾淨的藍色衣服,文士模樣,自然是山莊莊主,另一個峨冠博帶,身著紫色大氅,身子和莊主一般高,鬍子也很長,卻是個清雋的老者。
兩個人是在談話。
清雋老者微微闔著眼睛,沉聲道:“觀雪兄,看來你已經把一切部署好了。”
莊主微笑道:“連山先生算盡天下,應該是清楚的。”
若是風神秀此刻還在這裡,絕對會驚訝到無以復加。蓋因這兩個名號俱已在江湖銷聲匿跡了十數年之久,但若有人談起,卻是如雷貫耳。誰又不知道塞北聽雪樓的四大超絕高手--“飛觀初臨”,其中的掌劍使,傲劍孤寒聶觀雪,憑手中一把名劍-寒江雪,不知敗過多少江湖豪傑,傳聞十年前就入第三境--我境,十年過去,現在又是怎樣的境界?
連山先生何許人也?江湖盛傳的天、地、名器三榜,即便是尋常酒樓夥計,不入流的人物,也能給你念叨個三天三夜也未可知。可不知爲何,這三榜居然整整斷了十年。只因這位連山先生消失了十年。
“天已經變了。”連山先生微微擡起頭看天,苦笑道:“若是十年前,老夫還能自信說這句話,可如今卻不能。”
聶觀雪皺眉道:“天機已經混亂到這種地步了嗎?”
連山先生嘆息道:“一國一宗之氣運,均無法明確未來之向。誰主江山浮沉?誰又將煙消雲散?”
聶觀雪道:“我只知道事在人爲。麻煩來了,但憑手中劍說話。”
“也是時候重開三榜了。老夫也想看看,攪動天機的,究竟會是誰?”
山裡的天色忽然變暗,繼而一聲驚雷轟鳴。春雷震震,萬物復甦,不知道,即將到來的是怎樣的格局?
聶觀雪不知道,連山先生也不知道。
天地滔滔大勢,越是看不清的人,越是能攪動渾水。他們只選中一個人。
這個人又將帶來什麼變化?
今朝蟄戶初開,一聲雷喚蒼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