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楚生很無語，他這一趟出門，組織部批了五天，回來了，縣裡還在開會。這哥們不笑也得笑，反正他一回來，第二天上班也比較遲了點，往縣政府那邊走，想召集工業(yè)方面的有關(guān)人員開會，卻還得先到那個會議室，縣委的會議才重要吧。
“楊縣，回來了？”好幾個都在朝著他招呼。
楊楚生也笑著回，往那位也是剛選上來的女副縣長身邊坐，還小聲問是什麼會。
這位分管文化體育和衛(wèi)生的女副縣長也在搖頭，這會議她就知道是常委擴大會，但主題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隨便坐，楊楚生往這女副縣長身邊坐，擡頭看一下柳書記，她也一邊在講話，一邊在看著他呢。
“剛纔我講到工業(yè)，現(xiàn)在說說走私。”柳書記可能說的時間也不少了，喝一口水繼續(xù)說“現(xiàn)在我們縣的走私越來越猖獗，公安緝私隊如果人手不夠，可以聯(lián)合工商和稅務，計量局也行，武裝部也可以抽調(diào)人力出來，我們縣不能淪爲一個走私市場。”
他孃的，這老孟真的是，被公安局抓了兩車貨，現(xiàn)在卻把縣城搞得都是走私貨。楊楚生邊吸著煙邊想，也在爲張英紅慶幸，她要不走，肯定是兇多吉少。這哥們還往公安局的蘇局長看一下，見這老哥們一臉誓死跟走私分子過不去的模樣。
“我的講話就是這樣，不過，重點還是工業(yè)這一塊。”柳書記說著，又看向楊楚生，這傢伙跟朱省長有約，一年的時間，要將平縣的工業(yè)搞活，也知道他這次到香港，也是因爲縣工業(yè)的事。
工業(yè)還是重點，怪不得幾個跟工業(yè)有關(guān)的哥們?nèi)嫉健畛粗?jīng)委主任，這老哥們也在衝著他笑，要不是他級別不夠，不能跟這小哥們坐一起，立馬就想跟他聊聊。
“工業(yè)這一塊，剛剛好，楊副縣剛剛從香港回來，讓他說一下吧。”孫縣長本來也是要說幾句的，不過先讓楊楚生說，官大點嘛，等會他再來。
所有人的眼睛都往楊楚生轉(zhuǎn)，搞得那位女副縣長也有點不自在，感覺這種目光，好像也將他包括在內(nèi)似的。
楊楚生就說唄“我覺得，全縣的工業(yè)都要進行一次徹底的改造，該淘汰的，那就快刀斬亂麻，毫不手軟。”
“楊副縣長的話，說得很好，總之，工業(yè)系統(tǒng)，要準備著一場革命性的改造……”
孫縣長吧，這是趕緊插斷楊楚生的話。感覺這哥們第一個問題，他就覺得不對路。
楊楚生也在看著孫縣長，他纔剛開了頭呢。
柳書記也有感覺了，拿起開水杯，藉著喝水，又看一下楊楚生，她也覺得，這樣子不行，工廠淘汰了，那些工人要怎麼辦。
這常委擴大會議總算是完了，楊楚生也站起來，剛纔孫縣長是什麼意思，他還想問問，有這樣打斷人家說話的嘛。他是縣長以怎麼著？
“孫縣長，剛纔爲什麼那樣？”楊楚生纔不管啥，走到還坐著，在小聲說著什麼的柳書記和孫縣長旁邊就問。
這傢伙，柳書記也擡眼往他瞧。孫縣長嘛，卻是笑著站起來“你先坐一下，等會跟經(jīng)委系統(tǒng)再開個會。”
“好吧。”楊楚生就坐唄，然後看經(jīng)委主任和工業(yè)局，還有二輕局兩位局長，也有縣城管工業(yè)的工交主任，從外面又走進來了。這四個哥們，幾乎就管理著除了紅山公社那邊合資廠之外，全縣的工業(yè)。
“剛纔楊副縣長的話還沒說完，因爲下來工業(yè)是改革的重點，現(xiàn)在召集你們重新開個會，請楊副縣長說說。”孫縣長就不做什麼客套了。
“我就是剛纔那句話，能維持的先維持，維持不了的，那就淘汰。”楊楚生就說。
二輕局長一聽就急“這問題相當大，二輕系統(tǒng)的工人最多，而且都是老企業(yè)，這樣子，工人們怎麼辦？他們都是國家集體職工，都是有檔案的。”
“有檔案就保存著，企業(yè)淘汰了，工人們可以到一些新辦的工廠當工人，也可以自己做生意呀？”楊楚生又說。
“嗨，你不知道，你讓他們到試驗區(qū)的那些合資廠當工人，就是工資能比原來的廠裡高，也沒有多少人想去。”二輕局長說完了，也露出苦笑的表情。
楊楚生也笑“這叫空虛的優(yōu)越感，總以爲我是縣級集體職工，合資廠是什麼？是公社辦的，就是工資多點，他們就放不下面子是不是？”
“嘿嘿！”這話說得工業(yè)局長也在笑著點頭，然後他也說“工人們的觀念就是這樣，工業(yè)局屬下都是地方國營企業(yè)，工人們的優(yōu)越感更強烈。”
“不管工人的認識怎麼樣，都要改，不是斷了他們的生路，而是不能拖，這樣多的廠礦，就在等著國家的貸款維持工人生活，拖下去，會拖垮縣財政，也會拖垮工人們的家庭。”
楊楚生的話才一完，經(jīng)委主任也說話了“剛剛來的文件，楊縣你可能還不知道，縣級廠礦可以向銀行申請不超過總資產(chǎn)百分之三十的貸款，這一筆貸款下來，可能有一些企業(yè)能夠好轉(zhuǎn)。”
“好轉(zhuǎn)也是一時，這又是在吃空，縣級廠礦的總資產(chǎn)纔多少，不超過百分之三十的貸款，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楊楚生又說。
“那要怎麼辦？”孫縣長也問。
“將分散的資金集中起來，扶持那些能夠改造的企業(yè)。”楊楚生就這個意思。
孫縣長在點頭，不點頭也得點，這傢伙可是跟省長有約的，現(xiàn)在他要怎麼改，他也不敢阻止。然後又問“你這次到香港，回來了有什麼想法？”
“我準備在二輕局找?guī)准移髽I(yè)做試點，將這些老企業(yè)改成爲外向形企業(yè)。”楊楚生也說。
“外向形的，那也要相當多的資金，而且還要有外向的客戶，二輕局那有企業(yè)能夠這樣？”二輕局長也問。
楊楚生笑一下，轉(zhuǎn)向?qū)O縣長說“孫縣，下午我還是想到一些企業(yè)看看，再做打算吧。”
“可以，先做出準確的調(diào)研，工業(yè)的改革關(guān)係重大，不但關(guān)係到縣的經(jīng)濟，也關(guān)係到幾千上萬名職工。”柳書記也說了。
這幾個管工業(yè)的，走出會議室了，二輕局長和工業(yè)局長也在小聲說話。反正他們對楊楚生的改革，並不看好，意思嘛，也就是這傢伙年輕，想做出成績，要不他任分管工業(yè)的副縣長，也沒做出什麼動作，何況這傢伙還挺有名氣的。
不管這兩位局長怎麼想，反正楊楚生就是管他們的，下午這經(jīng)委主任和兩位局長，還不是得在經(jīng)委裡面集中，等著陪楊楚生到什麼工廠瞧瞧。
楊楚生就來了唄，身邊還跟著林文紅，好傢伙，才一下車就讓不少人往他們瞧。林文紅才爽呢，她這個試驗區(qū)的助理，也成了副縣長助理了。
讓林文紅跟著來，楊楚生其實也有讓她熟悉一下的意思，將來一些工廠改造了，她也可以幫忙，總不能一切都得他自己處理，
楊楚生看著三位老哥們就笑，他們還是每人一輛自行車。朝著已經(jīng)撥起自行車腳架的經(jīng)委主任說“還是坐我的車吧。”
“嘿嘿，兩位局長笑得挺不好意思，他們可是第一次坐這輛車。
剛剛好，林文紅坐在楊楚生身邊，後面是他的三位管家，整一車。
“楊縣，要到那個廠？”經(jīng)委主任坐穩(wěn)了就問。
“到兩個服裝廠吧。”楊楚生車子一開也說。二輕局還有兩個服裝廠，就是一廠和二廠，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兩個廠其實幹的都是同樣的活，而且人數(shù)也不多，都是一百幾十個工人的小廠。
楊楚生先到的是服裝一廠，這可是副縣長下來視察了。好傢伙，一個廠長五個副廠長，事先可沒有接到通知，都在廠辦公室裡喝茶扯閒話，突然發(fā)現(xiàn)楊楚生走在中間，一邊是經(jīng)委主任，另一邊是兩個局長，這下子，慌得這六個老哥們趕緊跑出來，就只知道笑。
“到車間瞧一下。”楊楚生只是看了這六個正副廠長一下，照他們這樣管理著工廠，這工業(yè)不倒閉也難。
“嘿嘿！”楊楚生一走進車間，兩名拿著剪刀的老師傅就衝著他笑。
楊楚生也笑，還向他們伸出手，六七年前，他和桂香嫂還有秋月嫂的衣服，都是這兩位老師傅做的。
“譁！他就是楊楚生。”一位女工小聲朝著身邊另一位小聲說。
好傢伙，這服裝廠，可是年輕女職工最多的廠礦，還真別說，現(xiàn)在站著的楊副縣長，不知道有多少個女工，都將他當成偶像。才二十幾歲就當了副縣長，瞧他站在車間中間，身邊還陪著不少人，真的讓女工們想停住縫紉機，跟這哥們先握個手再說。
“你好！”楊楚生真的朝著一位女工伸出手了。
親孃的，這女工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雙手朝著楊楚生的手就握。哈哈，瞧她那激動的樣子，想跟他說幾句話還說不出。
“你們每個月有多少工資？”楊楚生朝著這女工問。
“二十多塊，要是逢上活少，就少點。”這女工也說。
“這服裝廠爲什麼還要分爲兩個？”楊楚生轉(zhuǎn)臉朝二輕局長問。
二輕局長也說“就是這兩年新進廠的職工太多，就分成兩家了。”
楊楚生點著頭，朝著車間瞧，現(xiàn)在的物價比前幾年已經(jīng)漲了不少，可工人們的工資還是這樣低。衝著廠長也問你們的這些產(chǎn)品，都是來料加工的，這生產(chǎn)任務從那裡來？“
“是人家拿了材料，讓我們加工。”廠長也說。
“哦！”楊楚生明白了，反正他看女工們加工成的衣服，應該也是定單的嘛。那就是說，一些人能在香港拿到訂單的，就讓他們加工，要是這些人跑到別的工廠了，這服裝廠也就歇火。
一個下午，楊楚生就看了五六個廠，都是能改造成跟十四娘合作的工廠。看著這些老工業(yè)，他真的在搖頭，不改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