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般繁華盛世之時，殷瑤告訴我靈龍時日無多。

“你們相處多年，始終相敬如冰，從未做一天真正的夫妻。但靈龍終究是凡人，仙丹靈藥拖得了一時，卻拖不了一世。不如趁他還在，把婚事給辦了吧。”

她說出這番話時，我微微有些震驚。一直以來我都以爲她不懂情愛，沒想到真正不懂的竟是我。

我問她：“凡人一生，求什麼？”

她道：“求平安享樂，閤家團圓，其樂融融。”

“那你做到了麼？”

殷瑤一愣：“沒有。”

我微微笑道：“看吧，做上仙那麼多年，輪迴凡間卻做不好凡人，你說我們可悲不可悲？”

那一夜，世界一片昏暗，妖邪齊現封靈族，一地紅燭搖曳，火苗忽隱忽現，殘紅的蠟油猶如破朽的嫁衣鋪滿這片山野。

也是那一夜，席捲而來的死寂在瞬間吞噬整片封靈族，我終究是沒有與他成爲夫妻，卻爲著抵擋外敵共赴黃泉。

看完三世經歷，我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前世的我是多麼薄情寡義，爲何會不知情愛？

無奈搖頭，葉兮風不知何時已站至我身邊，低聲道：“我一直想你和殷瑤生生世世皆不懂情愛，所以才能以蒼生爲己任。”

我只得苦笑，指著輪迴鏡道：“可我覺著自己是懂的，否則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我也不會如此苦悶。”

“那麼感情呢，你何曾給他們任何一位許諾？”葉兮風輕輕嘆了口氣，坐在我身旁道，“我們認識已有三萬年，我可從不曾聽你們談起過愛。”

“如果是這樣……我也不記得了。”

輪迴鏡中的畫面讓我很不自在，那個人明明是我，但那段記憶似乎與我毫不相關。葉兮風見我欲走，不禁擡頭問道：“怎麼，你和靈龍的最後一世，還有和流素之間的往事都不看了麼？”

“反正我都不記得了，看這個就如同看別人的故事一般，我沒有絲毫感覺……”說罷，我便停下腳步，凝視著葉兮風雙眼道，“我只怕知道後，日後與他們的相處反而更尷尬，您說是麼？”

葉兮風抿嘴一笑：“你果然沒有心。”

“我有沒有心對冥王殿下一點兒都不重要，殷瑤有沒有心纔是最緊要的，”說到此處，我不禁加重語氣，略帶威脅的口吻道，“枝枝是個好姑娘，神女門對她寄予厚望，雖然我也不希望她日後的生活太過辛苦，但還請冥王殿下高擡貴手，還她一片海闊天空。”

葉兮風聽了這話，不免陷入沉思，直到我走到門口，方纔緩緩說道：“那件事不是我做的。”

“什麼？”

“封靈族的百年預言，你和她的輪迴轉世，統統不是我做的。若是有一日，你們想起前世的事，便知其中是是非非，與我無關。”

昏黃的燈暈籠罩著這個寂寞而又冷峻的男子，看著他勁瘦剛毅的側臉，我突然覺得做神仙有些可悲。

如果能再世輪迴依舊不知情愛，那還談得上做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