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睡了嗎？”門外，夜君清的聲音悠悠而入，姚莫婉聞聲收回思緒，脣角不經(jīng)意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有事？”姚莫婉開門時(shí)斂了眼底近似於幸福的光芒，挑眉看向夜君清。

“看你房間有光，便想著過來找你……”此前的心甘情願(yuàn)已然化作隱忍煎熬，夜君清每每看到眼前這張臉，心底便生出無限怨念。那種失而復(fù)得，再失去的痛苦非常人可以理解，他甚至恨眼前這位聖婉兒在給了他莫大的幸福後，又將他推向地獄。

“進(jìn)來吧！”姚莫婉絲毫沒有察覺出夜君清的異常，轉(zhuǎn)身回到座位上。

“婉兒，朕想過了，既然朕願(yuàn)意一輩子陪你留在聚仙樓，那便該回大楚一趟，將皇位禪讓給其他皇族後裔?！币咕彘_門見山，心底卻是半點(diǎn)不願(yuàn)在這間房裡停留。

“你……是要回去？”初聽此言，姚莫婉心底一陣落寞。

“短則半月，長則二十天，朕一定回來！”自知道真相後，夜君清便不再以‘君清’自稱了。

“誰管你回不回來……”姚莫婉口是心非。

“不過在回去之前，朕想約啓滄瀾單獨(dú)聊幾句……”夜君清終是道明來意。是時(shí)候按著楚漠北的意思除掉啓滄瀾了，夜君清如是想。

“請他？你沒事兒吧？”對於夜君清的請求，姚莫婉覺得匪夷所思。

“朕只是不想……在朕回來的時(shí)候，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已經(jīng)被他奪走了?！币咕宓脑捳f的順理成章。雖然啓滄瀾不言不語，但他突然回到聚仙樓的目的，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開什麼玩笑！”在聽到‘最心愛的女人’這幾個(gè)字的時(shí)候，姚莫婉面頰突地似染上兩抹緋紅，一股暖意盈溢於胸。對於愛情，又有幾個(gè)女人能招架的住呢！

“婉兒，你就算成全了朕這一點(diǎn)小小的私心吧，替朕約啓滄瀾出來，好不好？”夜君清近似於乞求的語氣讓姚莫婉心動(dòng)莫名，即便這個(gè)要求在姚莫婉看來是如此的滑稽，但她卻沒有拒絕，因爲(wèi)姚莫婉相信，夜君清這麼做，是因爲(wèi)在乎自己。

自姚莫婉房間裡出來，夜君清深籲口氣，回眸時(shí)，眼底閃過一絲孤寂清冷的光芒。聖婉兒，你別怪朕，是你不義在先……

當(dāng)聽到這樣的請求時(shí)，啓滄瀾淡如煙雨的眉峰稍稍上挑，清澈無塵的眸底閃過一絲疑惑。

“你說夜君清要約我？什麼理由？”啓滄瀾狐疑看著眼前的姚莫婉，眼底光芒閃爍。

“大祭祀去了不就知道了。”即便這些時(shí)日，啓滄瀾每天都會在聚仙樓吹簫，但姚莫婉依舊對彼時(shí)啓滄瀾的見死不救耿耿於懷。

“本祭祀爲(wèi)什麼要去！”啓滄瀾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願(yuàn)。

“大祭祀不會是怕了吧？不能啊，在大祭祀眼裡，夜君清他們不過是螻蟻之命，只要你伸伸手指，分分鐘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姚莫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於是激將道。

“本祭祀不是怕他，只是不覺得有跟他單獨(dú)見面的必要。”即便是賤民，也有讓人嫉妒的理由。

“不見怎麼知道沒有？當(dāng)然了，若大祭祀不肯見，婉兒也不勉強(qiáng)，只是大祭祀的胸懷當(dāng)真不如一個(gè)賤民坦蕩呢！”姚莫婉悻悻開口，轉(zhuǎn)身之際啓滄瀾卻已如閃電般的速度轉(zhuǎn)到了姚莫婉面前。

“你想讓本祭祀去會夜君清？”啓滄瀾深邃的目光散著淡淡的光暈，讓姚莫婉片刻心凝。

“隨你便……”姚莫婉無法與那雙無塵的眸子對視，心，竟有些虛。於是姚莫婉有些倉皇的繞過啓滄瀾，行至門口處，卻聽見啓滄瀾的聲音飄際過來。

“時(shí)間地點(diǎn)都隨他定。”

正如啓滄瀾所料，即便他們都住在聚仙樓，但夜君清卻將地點(diǎn)定在了聚仙樓對面的‘桂香’酒樓內(nèi)。

二樓雅間，啓滄瀾一襲素白長袍，銀髮如絲，清然而至。

“請坐！”雅間內(nèi)，夜君清早已備好酒菜端坐在桌邊。見啓滄瀾進(jìn)來，夜君清緩身而起。

“有什麼話，直說。”啓滄瀾從未想過要與夜君清同桌而坐，即便在聚仙樓，啓滄瀾也不曾與大家一同用膳。

“姑且喚你一聲啓兄，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呢?！币咕宓婚_口，先一步坐回了原位。

“若你不說，告辭?！眴櫆鏋懤淠D(zhuǎn)身時(shí)，卻聽得清泉入澗般的聲音響起。

“想必你該知道朕之所以留在聚仙樓的目的是什麼……可朕忽然發(fā)現(xiàn)，這聚仙樓的聖婉兒似乎並不是朕要找的人呵……”夜君清薄脣輕抿，悠悠道。

啓滄瀾聞聲微震，腳步不自禁的停了下來，轉(zhuǎn)身時(shí)正迎上夜君清遞過來的酒杯。

“啓兄何不坐下來聽朕慢慢道來？”夜君清的眸，深邃如海，讓人看不出半點(diǎn)端倪。啓滄瀾?yīng)q豫片刻，伸手接過酒杯，他不在乎這酒裡是否有毒，他的武功不懼這些。

見啓滄瀾將杯裡的酒飲入腹中，夜君清暗自籲出一口長綿的氣息。

“你想說什麼？”啓滄瀾凜然坐到夜君清對面，白衣勝雪，清目如輝。

“莫心的死讓朕心灰意冷，原本朕是要跟著莫心一起死的，所以就算夜鴻弈再怎麼無情，朕都無所謂……直至碰到姚莫婉。朕無法形容她是個(gè)怎樣的女子，只知道這世上，沒什麼事可以難住她，她一步步瓦解了夜鴻弈的肱骨之臣，暗中招兵買馬，囤積了大量的物資。是她將朕從泥潭中拉出來，讓朕重獲新生?！币咕屣嬛疲灶櫿f著與姚莫婉的過往。

“你想說什麼？”啓滄瀾漠然看著夜君清，臉色並無異樣。

“朕想說的是，在朕心裡，姚莫婉獨(dú)一無二，不管她在哪裡，朕都要找到她！”夜君清知道機(jī)會只有一次，所以剛剛他將楚漠北給他的毒藥全數(shù)倒進(jìn)了那杯酒裡，如果那毒藥足夠烈，啓滄瀾現(xiàn)在該死了。

“你既然那麼愛姚莫婉，便不該招惹聖婉兒。”啓滄瀾聲音冰冷，眸色深幽。

“是啊……如果朕知道聖婉兒不是姚莫婉，那朕真是連看她一眼都不可能！”夜君清索性將事情攤開，冷然道……

聚仙樓，刁刁一臉黑線的自外面走了進(jìn)來。

“不想要工錢了？”見刁刁倚在帳臺處呆呆的著香腮，姚莫婉好意提醒。

“主子，你覺得刁刁是傻子嗎？”刁刁開口間，姚莫婉本欲邁開的腳步停了下來，轉(zhuǎn)身一臉不惑的看向刁刁。

“是誰讓你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姚莫婉面帶笑意的走到帳臺處，揶揄問道。

“寒錦衣明裡暗裡的向我套話……他真以爲(wèi)我沒聽出來麼！我只是不想掃了他的興！滿口都是姚莫婉，他要覺得姚莫婉沒死，那自己去找好了！幹嘛問我！”刁刁越想越氣，她是真心待寒錦衣好，可寒錦衣呢！就只會利用她。

“原來是寒尊主呵……”姚莫婉早料到是寒錦衣，不由淺笑。只是下一秒，姚莫婉似是想到什麼，凜然看向刁刁。

“你是說寒錦衣向你打聽姚莫婉的下落？”姚莫婉的心，莫名忐忑，不知爲(wèi)什麼，她忽然想到了夜君清和啓滄瀾。

“是啊，他說夢到姚莫婉了，還夢到她在受苦，所以心情很不好，他問我有沒有什麼巫術(shù)能算到姚莫婉在哪裡！開玩笑，我又不是巫婆，怎麼可能會巫術(shù)??！”刁刁埋怨道。

“所以……他不覺得我就是姚莫婉……”姚莫婉細(xì)細(xì)思量，總覺得哪裡出了問題。

“對哦？他原本是將你認(rèn)作姚莫婉的，怎麼突然就……主子，你去哪兒啊？”刁刁話未說完，便見姚莫婉急步離開了聚仙樓。

“掌櫃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是要去哪兒??？”冷冰心自後廚走出來時(shí)，正看到姚莫婉急匆離去的身影。

“誰曉得！”刁刁聳了聳肩。

“走的這麼急，會不會是出了什麼大事？”冷冰心猜測道。

“烏鴉嘴，能有什麼大事兒可出的?！钡蟮蟛灰誀?wèi)然。

桂香酒樓，姚莫婉一步步走向夜君清跟她提過的雅間，心似被一根繩吊在樹上悠悠盪盪，飄忽不已。

“君清？”姚莫婉輕叩了下房門，卻未聽到裡面有聲音傳出來。這一路上，姚莫婉都在擔(dān)心夜君清的安危，啓滄瀾原本就不待見夜君清，如果夜君清再向他逼問姚莫婉的下落，她無法肯定啓滄瀾會不會一怒殺了夜君清！

這樣的心境在此刻升到了極致，於是姚莫婉沒有再叩門，直接推門闖了進(jìn)去。

“君清！”姚莫婉大呼而入，卻見雅間內(nèi)哪還有夜君清的身影，只有那一抹白袍匐在桌上，似是睡著了。而啓滄瀾對面，那張椅子已經(jīng)支離破碎！

“啓滄瀾！夜君清呢？”姚莫婉想也沒想的衝上去狠推了下啓滄瀾。

恍惚中，啓滄瀾似是聽到了姚莫婉的聲音，於是吃力睜開眸子，在看到姚莫婉的那一刻，心，漸漸安了下來。

“你看我做什麼？我問你夜君清呢？你把他怎麼樣了！”姚莫婉絲毫沒有察覺到啓滄瀾的異常，憤然怒吼。饒是個(gè)正常人看到這樣的場面，也會猜到發(fā)生了什麼。

“他走了……”啓滄瀾苦笑，眼底閃過一絲寂寥。

“不可能，是他約你出來的，怎麼可能先走，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啓滄瀾！如果夜君清有個(gè)萬一，我不會放過你！快說，夜君清在哪裡？把他交出來！”姚莫婉伸手拽上了啓滄瀾的衣襟，狠狠搖著，眼淚在眶裡打轉(zhuǎn)。

無語，啓滄瀾薄脣緊抿，眸子若有似無的瞥了眼原本夜君清坐過的地方，在他意識到自己所中之毒何等劇烈時(shí)便出手震碎了夜君清坐的椅子，他警告夜君清，就算聖婉兒不是姚莫婉，也不許夜君清做出任何傷害聖婉兒的事，否則他就算身中劇毒，也能要了夜君清的命。

後來，夜君清真的走了，而他，便失了知覺的暈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