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

“……皇上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在意識漸漸渙散的時候，宿瑤聽到這樣讓人撕心絕望的消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她伸手緊緊捂著越來越冰冷的肚子，絕望痛苦的低聲喃喃道：“我不能失去這個孩子，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從她有了這個孩子後，日子一天天過去，感受到他在輕輕踢著她肚子的那時候開始。她才真正的體會到做一個母親的幸福，那些曾經想過報復這世間的念頭，從這個孩子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後，就再也恨不起來了……

這已經無關白堯是如何負她，聶朗到底是不是她愛的男人——

她只要這個孩子！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御醫舉起血染的雙手，轉過頭滿頭大汗的看著聶朗認真問道：“王夫，如果有希望的話，您是要保住大人，還是孩子……”

“師哥……”靈兒用哭紅的雙眼回頭看了一眼深陷在痛苦之中的聶朗。

聶朗望著宿瑤如此不捨的護著肚子裡的孩子，他幾乎是痛不欲生著。這種決定對於每個男人來說，都是無比痛苦而絕望的……只是孩子還可以再有，而宿瑤卻只有一個。

如果失去宿瑤，留著這個孩子還有什麼用……終於，聶朗臉色一變，眼神冷靜過分到可怕的重重決定到：“保大人！”

宿瑤全身劇烈一顫，聽到聶朗這個決定，她幾乎陷入了深深的絕望——爲什麼要這麼做，聶朗，你不是說喜歡這個孩子嗎？

爲何？爲何要如此殘忍……

就在幾位御醫要動手時，“住手！”突然一個聲音冰冷的穿過空氣，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氣硬生生震開了御醫他們要觸碰宿瑤的那雙手。宿瑤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她隱約看到了有個人影撞了進來，接著，那個人慢慢走了上來，將她冰冷的手緊緊握在溫熱的手掌心中，耳邊傳來了一個如此熟悉的聲音，“小瑤。”

宿瑤認出了這個人，馬上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著他的手，用著從未在別人有過的懇求語氣，苦苦哀求著他：“白堯……我求你，救救這個孩子吧……我不能失去他……”

白堯全身似乎在那麼一瞬間僵硬了一陣，隨後他擡起手溫柔的輕輕爲她抹去臉上的汗水，低聲道，“放心吧，如果這是你的希望——”

“你……”

“你們都出去吧，這裡就交給我。”那清冷的聲音打斷了聶朗的話，他們看著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的白衣男子，似乎有所猶豫。

“都出去，如果你們想要這個孩子平安無事的話。”不允許人質疑的聲音，讓聶朗他們都爲之一怔。

最後，還是聶朗開了口，“都出去吧……這裡交給他吧。”因爲只有這個男人，才能救宿瑤了吧。這點，他似乎很清楚的知道——

於是劉公公他們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後，在聶朗和靈兒先起身離開寢殿後，他們才紛紛的離開這裡，不忘把門給輕輕帶上。

“小瑤，你還能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宿瑤緩緩睜大了眼睛，終於看清白堯那張在燈光下蒼白幾乎接近透明的臉。

“白堯……你一定要救救這個孩子……”

這一刻，所有的愛也好恨也罷，已經再也不重要了。

“這個孩子還能平安無事的呆到現在，這幾個月你一直讓他吸收你身上的仙氣吧……”

宿瑤臉色一變，“你怎麼會……”她以爲自己已經做得是天衣無縫了。

“如果換做別人也許看不出來，可我……”白堯有些苦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瞭解你的人，你是我救的，我又怎麼不會知道你一直在用自己的生命，來換這個孩子呢……”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你。”宿瑤的神情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嘴角還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溫柔的就像一道溫暖的明光，熒熒而耀。就像許多年前，她對他所笑的那樣一般。

“其實我已經想起來了……想起我究竟是誰了。”

白堯一怔。

“我知道你想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也是最近纔想起來的，白堯，原來我就是你，是一千年前在你受天道懲罰時，從你身上分離開的暗影。你是光，而我是暗，這是不是極爲的諷刺……”宿瑤頗爲無奈的輕輕一笑。

白堯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卻一語不發。

“所以我不會責怪你爲什麼不告訴能平安無事生下這個孩子的辦法……這是我註定要走上的一劫，身爲黑暗化身的我，如果繼續留在這裡，一定會帶給這個國家滅頂的災難……所以我現在才明白爲什麼你曾經是這麼反對我和人類有接觸……”

“不是的，小瑤……”白堯是一言難盡。

宿瑤輕輕看了他一眼，“居然你來了，那麼我就把事情一次性說個清楚……”

“嫁給聶朗，讓自己不愛的男人成爲自己的丈夫，這……或許是我當初要報復你的方式……可是後來有了這個孩子後，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很多。”

“即便怪你也好恨你也罷，也究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所以……”宿瑤再一次被肚子的疼痛而皺緊起眉，抓緊了白堯的手，“我現在已經別無他求了，只是這個孩子……我不想讓他有事，白堯，請就看在我們相識的情面上，救救這個孩子吧。”

“那你知道結果嗎？這個孩子一出生，你就會死……”白堯傷心艱難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嗯，”宿瑤一臉平靜的彷彿早已做好了準備，“用我的命來換這個孩子一生的平安無事，我願意——！”

“那麼……”白堯擡手輕輕拂了拂她那已經被汗水浸溼的劉海，溫柔一笑，“我陪你。”

“白堯，你！”宿瑤一驚。

“放心吧，從此以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秦素雙這個人。我是你的白堯，你是我的小瑤，就像曾經我們說好的，無論是今生還是來世，再也不要分離了——小瑤，下一世換我來找你。”說完，白堯伸出發著耀眼白光的手輕輕覆上宿瑤的腹部上，他慢慢睜開那雙溫柔，剔透的金色眸子——就像……當年她第一次遇到他那個餘暉下無言的天空。

他也在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這個孩子一生的平凡——這一刻，宿瑤眼角落下了無言的淚水。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伸手抓住眼前那越來越透明的手，含淚輕聲道，“那……我們說好了，白堯……”

白堯微微一笑，一團巨大的白色光芒緊緊包圍住他們。隱隱看見裡面的兩人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彼此相望……他們的身體在對方的眼中開始漸漸在消失。

小瑤

你記住

——

無論你在哪裡

我都會找到你

一定……！

一個清脆的哭聲，嘹亮在宮裡每個角落響起，正在門外著急等待的聶朗他們聽到這個聲音，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衝破所有混沌的歡笑。

在聶朗著急的推門而入後，卻只見一個健康的男嬰躺在牀上哇哇大哭，在他的身邊只留下兩件生前那兩人穿過的衣裳……至於宿瑤和白堯，已經不知去向。

宮外

正在自己府裡著急等待的衛子康，這時一個著急的腳步聲打破了此時大廳的靜寂，只見一位從宮裡來的宮人，撲通一聲跪在衛子康的眼下，一臉沉重道：“……衛將軍，皇，皇上剛剛因爲難產……駕崩了！”

在聽到這幾個字的同時，衛子康彷彿失去身上所有的力氣重重的摔倒在地，眼淚如絕提一般從臉上流了下來。

正元四年三月辛末，盛海國前女皇宿瑤誕下一名男嬰而駕崩於鳳祥殿，一年後，依照先皇的旨意，由前任禁衛大將軍衛子康繼任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