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東鶻人看來今天是要決一死戰了。”雲琦立在城牆上,看著遠處正集結的黑色的人流鄭色的說道。
“敵方的主帥也等不及了。”
略略點頭,雲峰知道對方的意圖。聽探子來報,五天之前屠殺流民的將領,解除了兵權,現在東鶻的主帥是前不久纔到的東鶻國的三王女,據聽說此人是東鶻最有實力的王座繼承人。
陣前易帥,恐怕是軍心有所浮動,而且殺人過多,東鶻現在打的是一場已經開始不得人心的戰爭,讓這位新的統帥感到時間的緊迫,纔會在短時間內季節了主力先決勝負吧。
看著遠處新出現的東鶻王旗,雲峰可沒有一絲一毫的輕鬆,三王女——瀾多,東鶻軍中新起的傳奇人物,沒想到會是這個人接手了這場戰爭。
現在自己手裡還有不到八萬人能作戰,其餘的士兵不是傷的傷,就是亡的亡,還能作戰的就剩這些人了,糧草已經斷了一日了,流民的增加讓她的軍隊補給消耗速度猛增,雲峰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持久戰已經堅持不下去了,此時能決一勝負也好!
“進入戰備!任何人不得退後!違令者軍法論處!”
一聲命令,所有軍士嚴陣以待,一決生死的時候,讓所有人的血都凝滯了,緊張、激動、興奮,各種情緒在這些苦戰的將士心裡翻滾著,但是沒有畏懼或是怯懦。
近了,敵人近了!
“射!”
萬箭齊發,如同黑壓壓的烏雲一樣,從敵人的頭頂壓了下去。即便有著擋簇車的抵擋,也無濟於事,無數的東鶻士兵倒下了,立即東鶻人捨棄了已經沒有作用的擋簇車,推翻了擋簇車,後面扛著雲梯的隊伍迅速的衝向前,立刻所有的御闌弓箭手的目標從這些巨大的雲梯轉移開來,幾乎所有的弓箭都射向了雲梯的隊伍的方向。
在如同暴雨一般密集的箭雨之下,東鶻隊伍之中不停的有人慘叫的倒地,城牆前的大地上瞬時就被染上了一片片滲人的猩紅之色,無數的東鶻國士兵的屍體胡亂的橫躺在地上,還有不少人一時未死,含著一口氣掙扎著向前趴著。
雲梯隊伍成爲東鶻傷亡最嚴重的地方,扛著雲梯的東鶻士兵死傷已經近半,但是隻要有一個倒下了,一旁就會有其他的士兵立即補上空下的位置,有的兵士甚至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扛雲梯同伴,一箇中箭倒地,就會又有人撲過來替上!
瘋狂!
雲峰看的咬緊牙關,很爲這些草原異族那種讓人恐懼的勇猛彪悍心驚,不論見過幾次,依然會被此情景所震撼,東鶻人是天生的戰士!
十二架巨大的雲梯終於還是被架到了城牆上。守城的士兵想盡辦法把雲梯推到,東鶻士兵已經咬著馬刀沿著梯子往城牆上爬著,剛剛爬到一半,就隨著雲梯被推倒,慘叫著從空中摔了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城頭上更緊接著有不斷的石塊砸了下來,不少爬著雲梯上的東鶻人被石塊迎面擊中,然後呼號哀叫的摔了下去,其他人沒有任何的反應,似乎掉下去的都是石塊而已,落下去的人都淹沒在滾滾的人流之中,再也見不到人影。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沒有讓東鶻人有一絲的退卻之意,更多的東鶻士兵架扶著巨大的雲梯,防止雲梯被城上的御闌守軍推倒,越來越多的士兵帶著狠勁拼命的攀爬著。付出的慘重的傷亡之後,一架雲梯上的東鶻士兵終於爬上了城牆,迎接他們的卻是來自四面八方的刀劍。
此時東鶻的士兵們更加顯露無遺的體現了他們骨子中強悍的血性。用刀砍,用拳頭砸,甚至有人在死前也奮力的抱著敵人縱身跳下城去,與敵人同歸於盡!還有人衝向了攻擊最密集的地方,用身體擋住四處的刀劍,給身後的同伴爭取那些許的登城的時機。
雲峰很早之前就領教過東鶻人的作風。此時慘烈激盪的景象,讓這位將領雙眼赤紅,再次爲東鶻人的勇悍感到驚心,猛的咬緊牙關指揮著戰場上的行動,發出一個個命令,將早就準備好的增援隊伍派往城牆上正在顯露出薄弱之態的各處角落。
東鶻人在不斷的增多,御闌這邊也是不斷增加著自己的守軍,城牆上成爲修羅戰場。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慘叫和咆哮聲,不時的會有斷臂殘肢,鮮血肉塊四處飛出,戰爭的血腥殘酷在這裡彰顯在人們的面前。
肉搏的兩國士兵,此時交織在一起,糾纏著彼此,每揮出一劍,都會帶出一片片驚心的血紅色!每砍下一刀,都會有失聲痛呼出的哀嚎聲!
遠處東鶻的軍陣中,一羣穿著黑色鎧甲的強壯武士簇擁著一匹黑色戰馬。馬上的人一身白色的皮袍,一雙如鷹迥然的眼睛正緊盯著遠遠的城牆上的戰鬥,臉色嚴峻無比,絲毫沒有因爲東鶻人已經漸露成色的進攻而感到欣喜的神情。
“殿下,您該再派人增援!這樣很快就能奪下尚谷了!”有人縱馬來到此人的身邊,興奮的大聲說道。
“哼!”身著白色皮袍的人正是剛剛易帥而來的東鶻三王女——瀾多,鷹一般的目光籠在正興奮的人臉上,“蠢貨!你還嫌麻煩不夠大嗎?”
“我軍將士多英勇,御闌的士兵沒有援軍,打了這麼久了,現在不正是好時機!終於攻上城牆了,殿下,您還在等什麼?”說這樣話的是正是剛被解除了兵權,對外宣稱被押解會國的前任主帥——羅伊塔,這人同三王女瀾多是表姐妹,自小玩到大,也算是半個王室,而且她的母親正是東鶻當朝的宰相,所以說話並未有對上位者的尊敬。
她被易帥是因爲東鶻也爲她的莽撞行爲感到震驚,即便東鶻人對於流民向來不重視,但是一次屠殺了近十萬的流民,在東鶻也掀起了驚天的駭浪,所以纔會派三王女來此坐鎮,而且對外宣稱羅伊塔已經被押解回國,已安撫浮動的人心和鼎沸的輿情。
“英勇是英勇,但是步兵英勇是不夠的。看看御闌的士兵是怎麼打仗的吧。咱們東鶻的騎兵纔是最厲害的,你認爲剛剛纔組成的步兵能有多強?”瀾多很爲有這樣白癡的好戰表姐感到氣忿,她惹下了多大的麻煩,回國還不知道能不能善了,現在還敢到這裡來大發言辭。
“御闌的兵士三個人成組就能有效地抵禦我們五個士兵,你沒有看到嗎?”
厲聲的喝斥著羅伊塔,瀾多心裡有更惱的事情,真不知道御闌現在的叛徒沈家給了母親什麼樣的許諾,會不惜東鶻的軍隊來攻這座有“天險”之稱的尚谷要塞。東鶻人向來是馬背上的民族,比騎術可謂難逢敵手,但是攻城守地這樣的作戰根本就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即便能佔到些許便宜,但是要付出多少代價!看著死傷不斷的士兵,瀾多的心裡就隱隱作痛,東鶻的人口本來就不多,這些士兵都是東鶻的血本,居然會賠在了這裡,爲的是一個虛無縹緲,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實現的許諾。
快些結束吧!瀾多的心裡希望這場絕對是愚蠢的戰爭快些結束。
“殿下,現在我軍氣勢正盛!而且局勢有利,如果不能取勝,對犧牲的士兵,和其他的將士也是不公的!”看到羅伊塔悻悻的離開了,一旁騎在馬上的參謀上前進言道。
瀾多也知道,現在的形勢確實是對他們有利,如果不能在這樣的形勢下奪取勝利,她回去也難以逃脫那幫巴不得她倒臺的傢伙的惡意中傷。
如果能奪下尚谷,那她也是很樂意的。思量了一番,略略點頭,同意增兵。
城牆上的戰鬥也由此開始向著更加的慘烈的局面發展著。已經親身加入血戰的雲峰,在這個上午,竟然在這狹窄的城牆上損失了近兩萬人。早就射光了手裡箭簇的弓箭手,舍掉了自己的弓箭,拔出長劍也同勇狠的敵人廝殺在了一起!
傷亡慘重!這是敵我雙方在這個上午所付出的慘重代價!
不少御闌守軍手中的長劍已經開始捲刃,誰都說不清自己身上的血污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所有人都機械般的不停止的廝殺著,可是敵人的人數還在明顯的增加著。
城牆上,人和人就像是螻蟻一般的擠著,生命也如同螻蟻一般不被人重視著,鮮血、吼叫、哀嚎、吶喊混夾著充斥在整個城牆上。不絕於耳的聲音,讓再堅強的人也意志備受煎熬。
雲峰已記不得自己砍殺了多少敵人。她再次猛地揮出跟隨自己多年的寶劍,全然顧不得剛剛被一個兇悍的士兵在自己脊背上砍下的深可見骨的傷口。雲琦一直在一旁護著受了傷的將軍,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奮力的砍殺著如潮水般的敵人。
雙方的鏖戰持續著,可是雲峰的心裡漸漸涼了下來,她害怕了。她自己從不怕死!但是她害怕失敗,怕尚谷要塞在自己的手中保不住了!可是,東鶻人卻像是不怕死一樣,依然一波波的像潮浪一般不斷地涌上城牆。
城牆上的一片喊殺聲中,雲峰已經察覺到己方的士兵士氣漸露低迷之勢。頓時悲憤和豪邁的情懷涌上心頭,讓雲峰稍微的分神了一下,突然只覺的左肩猛的一陣猛烈的劇痛,一把馬刀劃破了她的戰甲,在她身邊的雲琦立時猛揮劍援救,將偷襲的東鶻士兵砍成了兩半,一把扶住險些沒有摔倒的將軍,面露焦急的難色。
幾名忠心的親兵在突圍之後趕了過來,用身體團團圍住受了重傷的雲峰,和敵人糾結在一起猛烈的廝殺了起來,並且開始把她往後拽。被人拖拽的雲峰此時神智更清醒了幾分。
“城牆守不住了!”
一個可怕但是卻無奈的念頭滑過腦海,雲峰將軍強忍劇痛正要開口命令,準備後撤捨棄城牆的時候,卻恍惚聽見了熟悉的號角聲。不由得精神一振,擡頭觀望著遠處號角聲傳來的方向。
她沒有聽錯!沒有聽錯!是援軍!那熟悉的五聲長長的號角聲,是索蘭的軍隊到了!
所有御闌的守軍都聽到了五聲御闌特有的號角聲,是援軍!所有人都精神大振起來。
雲峰的眼裡放出了炙熱的光彩!他們有救了!
“將軍!是援軍!是援軍!”雲琦興奮的大叫道。
“援軍到了!到了!是援軍呀!”“有救了!尚谷有救了!!”
如同歡呼般的聲音在城牆上爆發出來,驚喜的吶喊聲,由一個變成了十個,百個,千個,最後變成了數萬人的吶喊聲,響徹了整個尚谷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