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情，說不清來由，有些感情，卻道不明過程。

她努力地想要讓自己忘記，卻不能，於是告訴自己，如果得到了，便該歡喜，得不到，也莫要惦記。

三十年了，她做到了，卻也必須要承認，她想要站在世界之巔，一手盡握人間，但還是希望，還有他，站在她的身邊。

就像那個夢一樣。

“姑姑？”耳邊傳來葉季禎的聲音。葉冰回過神，看到他臉上的驚疑。

她臉上有些發燒，轉開頭，沒去看葉季禎的眼神，說道：“姑姑要給你師父療傷，你去吧?！?

“……是?！豹q豫了一會兒，葉季禎終於還是聽話地出去了。

葉冰舒了口氣，振作起精神，將鳳辰扶起，坐到他身後，擡掌按上他背後的靈臺穴。

靈氣緩緩探入，很順利，沒有任何阻礙。進入他的經脈的時候，仍然感覺到一股黏力，卻沒有那一天那麼強烈。她緩慢地控制著自己的靈氣，加入到他的靈氣之中，陰陽二靈氣很自然地混合在一起，最後被他奪去控制權。

雖然這一次，仍然慢慢被他奪去靈氣，但這過程卻是緩慢的，力量也不強大。況且，給別人療傷的過程，本就是要耗損靈氣的。

葉冰卻不知道，她自己昏迷之時，鳳辰給她療傷，不但沒有損耗靈氣，甚至還有所增加。這也是兩人修爲差距過大的原因。對鳳辰而言，給她療傷及淬鍊身體，並不需要太多的靈氣，而他或多或少地從她這裡得到一些靈氣。但葉冰的靈氣相對他來說，只有這麼多，鳳辰自動從她這裡吸取的靈氣太多，所以她纔不增反減。

過了一會兒，全身的靈氣已經空了一半，葉冰當機立斷，停止輸入靈氣。

若是靈氣被吸取過多，到時停都停不了。

再放下鳳辰，想要看了看他的臉色，卻嚇了一跳。

卻見鳳辰慢慢睜開眼，竟是醒了！

雖然已在極陽道君面前承認了此事，葉冰卻還沒準備面對他，一怔之下，轉身便要離開。

可是，手腕一緊，她整個人就動不了了。

“葉冰。”他沙啞的聲音傳來，“你……”

葉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走不了，卻也不想轉過身。

鳳辰臉上出現迷茫之色，發現自己經脈之中流轉的既熟悉又葉生的陰靈氣。半晌，終於嘆息似的說道：“你好了……”

只是一句話，卻讓人覺得溼意涌上眼角。

兩人沉默相對，他沒有放，她也沒有轉身。

時間似乎凝固了片刻，葉冰點點，出聲中帶著濃濃的鼻音，“嗯?！痹捖淞⒖逃昧κ栈刈约菏?，轉身離開。

……

葉冰再也沒有去過鳳辰的洞府。他既已醒來。傷勢便是大好，不需要她再多事。

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極陽道君一直想要試探她，她什麼也沒說。

再過不久，葉冰聽說，他閉關衝擊結嬰了。

對此，她十分不解，剛剛受了重傷，不是應該好好休息幾年嗎？爲何要急著晉階？

這話她沒有問出口，只聽極陽道君語焉不詳地提了一些。原來他得到了她一身的陰靈氣，悟出了新的功法，也許對他晉階有幫助，所以急著閉關。

聽到這些話，葉冰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隨後笑自己，既然看開，何需如此？不管怎麼說，生活中並不是唯有那些情感才能過活的，就像他急著結嬰，她也該想著結丹纔是。

如此。她準備了數日之後，亦稟告了師父，決意閉關，然後把球球遞給了師父照看。

設下禁制，關閉洞府，明心居不再允許任何人出入，進入空間，靜心閉關。

修煉無歲月，一年又一年。

春夏秋冬，流光飛逝，不知不覺中，十多年就過去了。

在這十幾年裡，發生了許多事。

比如，阮玉覃結丹了，坐鎮甘極峰的玄極師叔終於有了第一個結丹弟子，開始有了元嬰修士的氣派。

比如，雲雁飛被劉靜遠猜對了，他最終沒有娶姜師妹，而是娶了他一直不屑的吳師姐，妙一師叔的關門弟子。

再比如，凌虛師伯終於還是坐化了。姜師妹先是情場失意，又受此打擊，終日關在雲極峰，不再輕易見人。這一點，也被洛雪鴛猜對了。

又比如，凌虛師伯坐化之後，天陽派正在閉關結嬰的數位弟子，沒有一位結嬰成功——其中包括。鳳辰。

葉冰閉關的第一年，鳳辰傷好之後，正式閉關結嬰，兩年後，最終失敗。又過了四年，他再一次閉關衝擊元嬰，仍然沒有晉階成功。

十六年一晃而過，葉冰終於築基圓滿，暫時出關。

七十八歲築基圓滿，即使有鳳辰珠玉在前，仍是不可思議的年紀，極陽峰因爲鳳辰連續結嬰失敗而帶來的陰霾，也散去了幾分。

其實，如果不是葉冰刻意壓制修煉的速度，又連續重傷過數次，到現在，她應該結丹了纔對。不過，修煉之途，本就佈滿荊棘，受重傷，乃至修爲倒退。都是修士必經之途，著實不必糾結於此。

葉冰坐在明心居的待客小廳裡，聽著洛雪鴛與她說的閒話，低頭半天無語。

洛雪鴛已經晉階築基中期，她一向不好修煉，所以修爲在精英弟子中也只算得馬馬虎虎，但也不算差就是了。

“葉冰，葉冰！”

“啊？”葉冰回過神。

洛雪鴛抱怨：“你幹嘛呢？怎麼心不在焉的？再這樣我可走了?！?

“別！”雖然在出神，葉冰卻是認真地聽她說一些消息，“我……我只是發呆而已，你走了，我跟誰說話去？整個極陽峰，我都找不到說話的人?！?

“咦？”洛雪鴛驚奇，“怎麼會沒人說話？師祖不是有很多侍女麼？再說，我記得你還有個侄兒，他總會跟你說話吧？”

葉冰嘆道：“我跟那些侍女真是八字不合，以前她們愛給我下套，被我打了一頓，服氣了，又怕我了。季禎出門歷練去了，這小子倒也上進，知道自己歷練不夠。至於師父呢，原本也可以說說話，可這段時間明顯心情不好，我也不去招惹他?！?

“師祖心情不好？”洛雪鴛想了想，問，“是不是因爲旭日師叔結嬰失敗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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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吧?！比~冰低著頭，淡淡答道，“我想師父失望是肯定的。他雖然嘴上總是說旭日師兄結丹太早，該穩妥些纔是，可現在眼見他一次次結嬰失敗，不著急纔怪。”

“換我我也著急?！甭逖x皺著眉頭說，“唉，氣都被氣死了！本來旭日師叔結嬰之前，門派中好多人都說，旭日師叔一定會結嬰成功的，結果現在，人人都說結嬰到底不是結丹，旭日師叔是不是天才，看結嬰才知道。”

洛雪鴛雖然跟著玄極道君遷去了甘極峰，可極陽峰到底是她從小歸屬的地方，聽到別人說極陽峰如何，心中總是不快。

葉冰卻淡定，笑笑說道：“他們愛說就說，我覺得師父雖然心中肯定不舒服，可也不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這倒是?！甭逖x嘟囔了一句，又說，“其實我也奇怪呢，旭日師叔居然會結嬰失敗，而且還連續失敗兩回，如果不是事情發生了。我都不相信?！?

葉冰怔了怔，笑問：“爲什麼？結嬰失敗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我記得本門元嬰道君，只有首座太上長老是一次成功，其他人都是數次才結嬰的吧？”包括同樣有天才之名的妙一道君，也是結嬰三次才得以晉階。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是旭日師叔??！”洛雪鴛強調，“因爲是旭日師叔，所以人人都覺得，應該一次成功纔對?！?

“……哪有這個道理?！比~冰搖了搖頭，心中暗想，到底還是鳳辰被神化了。所以才引發那些流言吧？想來他以雙靈根的資質，超過單靈根的天才，七十八歲結丹，一百七十五歲結丹圓滿，何等天才！便是因爲這樣的天才，所以人人對他期望過高，覺得不是一次結嬰，就配不上他超乎常人預料的天才之名。

而實際上，他也不過是個尋常修士罷了，儘管他修煉刻苦、身懷異寶，也仍然會跟其他修士一樣，遇到那些晉階的瓶頸。他的修爲，不是憑空得來的。

“你別說，其實，我從師祖那裡聽說一些話……旭日師叔之所以結嬰不成功，還是他心境出現漏洞的緣故，師祖爲此很煩惱呢！”

心境漏洞……葉冰心頭一跳，想起十六年前那一天……可下一刻便搖頭自嘲，她哪有這麼大的魅力？根本不關她的事。

“這也沒什麼……”她慢慢地說，“許多人沒有遇到的時候，根本意識不到心境漏洞的存在。再說，旭日師兄如今兩百歲未到，有什麼好著急的？兩百歲以內結嬰，天嵴有史以來也沒聽過?！? шωш▲ ttκā n▲ C〇

“話是這麼說，可這次旭日師叔好像很著急呢，上一次結嬰失敗已經有八年了，這八年時間，想方設法尋了許多寶物來，聽說現在又要閉關?！?

“這麼快？”葉冰怔了怔，雖說衝擊元嬰失敗再正常不過，可這麼頻繁地閉關，就不太尋常了。據她所知，天嵴的修士，但凡結嬰失敗，都是要十年以上纔再一次閉關的，因爲時間太短的話，心境漏洞不但不會消失。還會更加嚴重。以鳳辰的三次結嬰時間來說，確實太短了一些，這一次八年，上一次更短，才四年。

“你也覺得旭日師叔太著急了吧？”洛雪鴛搖頭嘆氣，“我問過我師父，我師父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師祖也不說，任由他去，我就奇怪了，難道師祖不怕旭日師叔結嬰出問題嗎？”

結嬰可不像結丹，結丹的危險程度是比較低的，只要結丹之時有人守護，不會被別人打擾，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哪怕失敗也不過從頭來過。但結嬰不一樣，結嬰的話，要是失敗，很有可能迷失在心魔裡，也有可能在碎丹之時，無法順利成嬰，修爲就這麼消散了。也就是說，結嬰失敗，最好是在碎丹之前，若是碎丹之後，無法將已碎的金丹中包含的靈氣引導回丹田，可能一身修爲就廢了，不但再也沒有結嬰的機會，還會連結丹修士也不如。

想到這裡，葉冰也鎖住了眉頭：“是啊，這也太奇怪了……”

得到她的認同，洛雪鴛又道：“其實，師祖也不是不擔心的，怎麼就不管呢……”

“恐怕是管也管不了吧?！比~冰道，“師父一直說，他太有主見，勸也勸不住……”說到這裡，她也疑惑了，他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凡事謀定而後動，爲什麼此事大家都知道不可行，他卻非要如此？難道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

後面洛雪鴛說了什麼，她又開始心不在焉，最後洛雪鴛沒趣，便要告辭。葉冰向她道了歉，也沒再留她。她現在確實心緒煩亂得很，不是說閒話的時候。

剛剛築基圓滿，葉冰準備閒散個數年，再閉關結丹。

三年之後，鳳辰第三次結嬰仍然以失敗告終，萬幸的是，他沒有迷失於心魔之中，也沒有碎丹而失去功力。

只是，這一次的打擊，卻讓他沉寂下來了，直到葉冰閉關結丹之時，也沒再聽說他任何的消息，似乎他自此再也沒出過洞府。

人人都說，鳳辰終究還是個雙靈根，哪怕他結嬰之前修爲晉階再快，也不是個真正的天才。渾然忘了之前曾經說過的，鳳辰以雙靈根的資質，七十八歲結丹，僅是如此，也足以稱之爲天才。

同時，天陽派這一代的單靈根修士凌焐真人結丹圓滿，開始閉關結嬰。

於是，一直被鳳辰擋下所有光芒的李凌焐，開始被承認他應有的天才之名。

天陽派新一代的天才之名，終於易主。

而這些，葉冰沒機會聽說了，在鳳辰結嬰失敗之後，她就再一次關閉洞府，設下禁制，就連極陽道君也被攔在門外，進入空間，衝擊結丹。

……

結丹之時，葉冰進入空間。特意將一個石雕人偶留在外面，僞裝成自己。

平日修煉之時，她可以利用陣法迷惑極陽道君的神識，反正他也不會太在意，可結丹之時，極陽道君的神識必定會重點關注這裡，爲了空間的秘密著想，還是做得逼真一些的好。

幸好她得了玄門陣法集，陣法之術遠非尋?？杀龋袢伺急旧砭哂泻B基後期的靈氣波動，她再做一些手腳，僞裝成自己不成問題。

不過，結丹之後，從空間出來，卻又要做一番手腳，弄出結丹的天象才行。

然後，在空間中，將平日自己所煉製的丹藥，與極陽道君爲她結丹而準備的一些寶物，都妥當地放好。

首先是玄元丹，此丹並不是築基時的築基丹。確切地說，它是一種防禦心魔的丹藥，因爲在結丹的過程中，心魔纔是最大的威脅，所以它纔是結丹第一重要的丹藥。這一點，從古至今皆然，而古時結丹所用防禦心魔的丹藥，也只是玄元丹罷了。

然後是太清丹，此丹蘊含大量靈氣，作用與築基丹類似，服用此丹，體內瞬間釋放出大量靈氣，藉助這些靈氣，便可開始衝擊結丹期。

最後是仙露。此露乃是液體狀的丹藥，用七葉紫蓮和玉心草的液體，配以數十種仙根靈草調製而成，卻是空間中找到的丹方。葉冰見此靈藥有助結丹，而主料在空間中就有，便留心在外面尋找所差的配藥，前一段時間剛剛配成。

做完這一切，葉冰開始靜坐，什麼也不想，讓自己恢復到心如止水。

實際上，她從來沒有過今天這樣的自信。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雖然擁有純陰體質，卻是五靈根資質幾乎如同廢材的煉氣弟子了，非凡的天資，既有大量靈藥。又有超凡陣法，還有不比太古時期差的修煉環境，何必擔心晉階不成？

慢慢地調息，慢慢地運行靈氣，使自己沉浸到一起一落的靈氣循環之中。

在丹田內部，有一小塊地方，不但有陰靈氣，亦有炙陽氣，它們並不像普通人一樣，陰陽混雜在一起，而是彼此融合相接，形成一個循環。

當陰陽循環，達到平衡，五行更是具有陰陽兩種形態，既可陰亦可陽……混元之態終於形成。

雖然體內炙陽氣很少，但卻足夠在丹田深處佔一個角落。

葉冰便由這個混元小循環開始，引導著全身的陰靈氣，慢慢地呼吸吐納……空間中，無數精純的靈氣圍繞在她周圍，漸漸地，她進入到虛無的狀態中……

天地初開，衆神現世……

神造人，人現……

仙魔分立，滄海桑田……

人類重生，正魔之戰……

幾百萬年時光，在眼前流轉，體會著自太古而來的風起雲動，這是空間獨有的太古的氣息。

彷彿自己也只是太古的一顆塵埃，幾十萬年的時光，飄蕩而來。

葉冰睜開眼，只覺得心緒如塵，隨風而起，風止而落，雖跌宕起伏，卻不起波瀾。

她依次服下太清丹、仙露、玄元丹。

與築基丹服用之時，那有如爆炸一般的靈氣漩渦不同，太清丹是溫潤的，它緩慢地貼著她的喉嚨滑入，落入腹中，一股暖陽一般的暖意瀰漫開來，漸漸將整個人淹沒。

這讓她想起年幼的時候，每到冬天，母親便時常與她一起坐在屋外曬著純陽之氣，懶洋洋的，溫暖的，如同在母親的懷抱。

神智在這一刻迷失了。渾身的靈氣開始自然而然地收縮，與此同時，空間中無數的靈氣狂涌而來，爭先恐後往她的身上涌去。

眼耳口鼻，肌膚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接納這些靈氣，阻止了其中的雜質，只有最純淨的陰靈氣，才被接納入內。

這個過程維持了很久，但葉冰的神智已經溶化在這太古的氣息中了，便是一年，也只覺得是數天。

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

忽然有一天，葉冰感覺到體內有如爆炸般的疼痛，從丹田到經脈到五臟六腑。她清醒過來，卻做不了任何事，任由這些陰靈氣在自己體內肆虐。

然而與靈氣失控不同的是，這些陰靈氣充斥她的全身，經脈與丹田卻完整地包容著它們。只不過，它們增加的速度太快了，於是，與試圖一直拘束著它們的經脈和丹田發生了劇烈的衝突。

這種衝突帶來扭曲的痛苦。葉冰咬牙忍受，按著極陽道君的吩咐，盡力呼吸吐納。讓全身的靈氣恢復到一種規律中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終於適應了靈氣膨脹的痛苦，她終於能夠控制體內那團小小的混元靈氣團。她將這團混元靈氣團安置在丹田識海的入口，保護住最重要的地方。

做完這件事，這些經脈已經容納不下的靈氣，往丹田狂涌而來。

葉冰牢牢把持住混元靈氣團，任由丹田吞噬這些靈氣。當丹田滿滿地被塞滿靈氣之後，外面仍有無數的靈氣涌進來。

於是這種疼痛更劇烈了，她幾乎要以爲，下一刻，自己的丹田和經脈會因爲容納不下靈氣而被撕裂。

但是沒有。靈氣在容納不下的時候。開始擠壓，它們之間原就已經如同液體一般的存在，經過擠壓之後，更加細密，幾乎沒有縫隙。

葉冰知道，最關鍵的時刻來了。

她閉目，這種丹田被靈氣擠壓的疼痛，她已經能完全適應了。但接下來，還要看靈氣擠壓的過程，是否能順利進行。

呼吸平穩，經脈張開，丹田卻緊縮。

有時候，一個容器，明明已經滿滿的了，卻總是能出乎意料地塞進更多的東西。

葉冰此時的丹田便如此。靈氣塞滿了，卻還在涌入，那些如同液體一般的靈氣，漸漸越來越黏稠，幾乎膠著在一起。

丹田在擴大，經脈也在擴大，這種擠壓的痛苦，葉冰已經完全適應了。身體似乎在撕裂，這些靈氣若是暴烈一些，她便會爆體而亡，四肢不存。但太清丹的力量卻是柔和的，這些靈氣一直在緩慢地壓縮。

仙露也在起著作用，溫潤的仙液，滋潤著她的經脈和丹田，助它們延展，修復著延展擠壓過程中受到的傷害。

這個時候，經脈和丹田經過五靈脩身的好處顯示出來了。

葉冰並沒有像那些人結丹一樣，經脈寸斷，稍有不慎，便功虧一簣。她的經脈是柔韌的，儘管被擠壓得很痛苦，卻始終牢牢包裹著這些靈氣。稍有損傷，仙露便會一點一點將之修復。

在這樣堅韌的經脈面前。靈氣只能敗退，於是它們互相擠壓，縮小彼此的距離。

終於，在識海的入口，混元氣團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白色的顆粒。

它只有米粒一般大小，卻有著幾乎無法掌控的力量，它一出現，所有的靈氣瘋狂地向它涌去，一點一點，將它覆蓋住。

靈氣一層一層地裹住它，幾乎變成了一個液體小球，但這還不夠，這顆米粒，散發出白色的亮光，帶著巨大無比的吸力，將這些靈氣全部吞噬。

這米粒雖是小小的一顆，卻不知能容納多少靈氣，這些已是液體的靈氣，被擠壓進去，它卻只是增大了一點點。於是空間外，無數的靈氣再次狂涌而入。

經脈和丹田再次承受無比的壓力，這一次不但有靈氣的擠壓之力，還有這白色顆粒的吸力——也不對，這白色顆粒，如今已變成了一顆拇指大小的小球。

這顆小球還在漲大，吞噬著靈氣，漲大自身。

這個過程，維持了很久，也許數個月，也許數年，葉冰始終牢牢把持著自己，沒有被疼痛壓垮。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顆小球吸收靈氣的速度越來越緩慢，從開始的瘋狂，到最後的穩定。

它好像吃飽了一樣，原本淡薄的白色，變成了璀璨的光芒。如今的它，已經有小兒拳頭般大小，散發著瑩潔的光芒。

吸收靈氣的過程停止了，始終圍繞在這小球周圍的混元靈氣團纏繞上來，將它牢牢包裹住，於是，變成了一種淺淺的金色。

金丹，結成了！

但結丹並非到此爲止，真正的考驗來了。

金丹結成的一瞬間，葉冰的神智，已在無盡的識海中迷失了。

空間外，極陽峰上陽宮的大殿之中，兩個人無聲端坐。

一年秋去冬來，百花盡殘，卻有白梅飄香，上陽宮的侍女，剪了數枝臘梅放在殿中，滿殿幽香。

“三年了……”極陽道君喃喃念著，目光投向自己的身後，神念穿透亭臺樓閣，到達山體中的某一處，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只有築基期的靈氣波動。

一朵臘梅從枝頭飄下，鳳辰伸手接住，花瓣立時散落，從他指間落下：“她築基便花了兩年多，想來結丹用時數年，也沒什麼。”

極陽道君動了動目光，卻笑：“你對她倒是自信得很，認定她一定會結丹成功？也許她會困於心魔呢？”

“不。”鳳辰目光平靜，面無波瀾，“她不會困於心魔，一定不會。”

其實，她與他並不相像，他的修仙生涯太順利，所以一困難破，一跌不起，而她卻歷盡艱難，走盡險途，一旦說破，便是毅然捨棄。

葉冰不知道這是不是在做夢。

可手指是溫暖的?？諝馐乔逑愕摹?

“姑姑！”

她轉頭，看到季禎向她跑過來，還是小小的、沒長大的模樣。

她覺得有什麼不對，可季禎已經一頭撲到她面前，笑嘻嘻地抱住她的手臂，這種軟軟的感覺，又是真的。

“姑姑，你哪裡去了？我已經煉氣五層了哦！”小小的葉季禎這樣炫耀。

她笑：“我……修煉去了?！焙孟袷前桑克€記得那靈氣盈身，一呼一吸的感覺。

葉季禎拉著她，笑著說：“姑姑，你總是修煉修煉，難道不覺得煩嗎？師祖說，做事情要勞逸結合，總是修煉也不好，你跟我一起去玩吧?！?

“這個……”她說，“師祖有師祖的修煉方法，可並非人人都適用，姑姑只對修煉有興趣，修煉就是姑姑覺得最開心的事。”

“可是……”小小的葉季禎低下了頭。

她便笑，把小白從火鳥袋裡抱出來：“吶，小白跟你一起玩。好不好？你去找華凌，你們不是都一起玩嗎？”

“……好吧。”

葉季禎一轉瞬就消失了，彷彿平空不見了，她卻沒有覺得半點不對勁。

她也沒有回去修煉，而是在明媚的*光裡，踏著極陽峰清晨的露水，無目的地悠遊。

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事，又好像在等待著什麼。

風吹過，空氣裡有不知道什麼花草的清香，有人輕輕踏著青草而來，腳步輕快，氣度悠閒。

“來了怎麼也不喚我？”他微微笑著說。

她亦展眉而笑，側過頭，看著這個身姿挺拔、氣度從容的男子。

他的眉深刻，宛如水墨一劃而下，臉上輪廓線條利落如刀刻，可是他的五官，卻是清潤的，讓人看了一眼就會陷落的清潤。

他笑著說：“結丹了？”

她點頭：“結丹了。”

沒有再說什麼，兩人自然地挽過對方的走，在青草間慢慢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