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術（2）

“我是誰？”林玄兵身體輕輕顫動，眼神直直的：“我是誰？我是誰？”他反覆嘟囔著這句話，忽地抱住頭，身體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臉孔脹得通紅，臉上肌肉上下翻滾，好像有一條小蟲子在皮膚下快速爬動一樣，十分可怕，“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他大聲喊叫，雙手向前伸，上半截身子也擡了起來，似乎想要站起。

“不行，別問他這個問題了！”戴寧大叫，“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是誰？”戴寧向前走了一步，忽地問道：“我問你，鄭儒雅是誰？”

大家都一愣，才忽然想起，這個名字是張海原寫在牆上的一個血字。張海原當時已經被鬼控制了，她寫這個顯然是有目的的。

果然，林玄兵一下子靜了下來，歪起頭，似乎在用力思考，良久，他嘆了一口氣，聲音變得很溫柔：“他……他對我很好，我們一起在……，在一個石頭房子前面，坐著……讀書……，我……我靠在他的肩上，前面一株鳳凰花開的好濃……”

林玄兵的臉上現出無比旖ni的溫婉浪漫之情，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幸福少女，兩腮處紅暈cháo生，看上去竟有些誘人。但再仔細一看，卻又覺得十分怪異，這樣一張猥瑣的臉，忽然現出少女動情的純真，觀之讓人嗓子眼癢癢的，有些想吐。

片刻後，他聲音忽的又高了起來，臉上的溫柔也消失不見，哭喊起來：“儒雅呢？儒雅去了哪裡？爲什麼我找了這麼久都找不到？儒雅——”他臉上表情變得十分悲傷，眼淚汩汩的流出來，身子又開始顫抖。

李小魚忙又問：“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我不知道，我醒過來就看到你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只想去找儒雅。”

“你知道你已經死了嗎？”李小魚單刀直入地問道。

“胡說，我沒死，我沒死——”林玄兵的表情變得激動起來，他的手握成爪狀，在虛無的空中用力抓著什麼，悲哀的嘶吼：“我沒死，我沒死——”

“你知道你自己已經死了的。”李小魚的聲音冷森森的：“你看看，這身體是你的嗎？”

林玄兵將雙手拿到自己面前看了看，渾身顫動不止，猛地向後連退，砰的一聲撞在窗臺上。他雙手在自己臉上、身上、腿上，四處亂摸著，不停驚叫，然後是大哭。這一幕讓人看著真是又難過，又有些滑稽。

李小魚拿過桌子上的小鏡子，要遞給林玄兵，唐墨有些不忍，拉著他的手。李小魚搖搖頭，唐墨嘆口氣，放開了手。林玄兵一把搶過鏡子，向鏡中看去，慘叫一聲，叫鏡子扔在地上。

鏡子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他的心也百孔千瘡。

“你已經死了。”李小魚喊道：“離開吧，不要再害人了！”

“不，我不走，我要找到儒雅！”林玄兵跳起身來，向著門口衝去。

他的身體像裝了一條彈簧，從地上猛地彈起，飛速衝向門口，那速度快逾閃電。門旁的賈真真只來得及往旁邊讓了一下，林玄兵已是衝到了門口。他的手剛剛觸在把手上，門忽然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外面那人用力很大，門上的窗櫺都劇烈晃動了一下。

向年興奮地衝了進來，大叫道：“各位，我選上自律部副部長了！”

“咦，不是下週嗎？”賈真真奇怪地問。

“是啊，今天不是初辯嗎。本來有六個人的，結果，哈哈……”向年有些得意忘形：“六個人裡，一個轉戰宣傳部，一個轉戰體育部，還有兩個病了……”

“病了就不能參選？”賈真真納悶。

“你不知道，是車禍。就是二班那兩個總在一起的小女生，下午她們去中山路逛街，被車給撞了，呵呵……。”

“人家被撞，你還笑成這樣，幸災樂禍，不是好人！”唐墨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是自行車撞的，傷的不重，但這倆小丫頭都不願選了，說流年不利，嘿嘿，正好便宜我了。”

“還有一個呢？”賈真真問。

“還有一個本來是我最大的競爭者，年紀得有三十了，老成熟了，一笑都滿臉褶子，和系裡老師關係都好，是咱們輔導員的親戚呢。這些人裡我最懼他，結果你們猜怎麼樣？”向年咧著大嘴，亢奮地看著他們。

“他沒去是吧？”唐墨冷哼了一聲，“他不去，就算棄權，然後就剩你一個，連下週的主辯都不用就直接晉級了，是不是？”

“咦，你怎麼知道？”向年滿臉期待的笑容立即變成了詫異。

“因爲他就在你腳下！”唐墨握著兩隻拳頭，憤怒地吼了起來！

“啊？”向年低下頭，這纔看到自己正站在一雙腿上，腿的主人卻被夾在了門後。向年順著他的腿往上看，大吃一驚，喊道：“老林……老林你不去報告廳躲在我們717的門後幹嘛？”

衆人趕緊七手八腳地將林玄兵從門後搬了出來，卻見他滿臉鮮血，目光呆滯，大張著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鼻子都歪了。

“快快快，拿紙巾，雲南白藥，創可貼……”李小魚大聲吩咐著。

林玄兵呆滯的眼珠骨碌一轉，忽地雙臂左右揮舞，撲棱棱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大喊道：“我沒事，我沒事……”他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立即，整張臉像被一百個西紅柿同時擊中一樣，鮮紅刺眼，他也不管鼻血還在流，用手在額頭上敲了敲，將眼前的金星趕走。往前邁了一步，立即頭暈暈的。他猛搖了下頭，喘了兩口氣，擡頭看看大夥：“誰撞的我？”

幾個人一起指向向年。

“誤會誤會……”向年趕緊解釋：“我沒看到你在門後啊，我說呢，怎麼今天門這麼沉！喂，老林，你……你不去參選，躲到我老巢，有什麼詭計？”

向年jǐng惕地看著他，見林玄兵往前邁了一步，有些搖晃，趕緊扶住他：“老林，沒事吧？”

“沒事沒事。”林玄兵又搖了搖腦袋，啪的在向年肩膀上拍了一下：“撞的好！”

轉過身來四下逡巡一眼，老臉微紅，擊掌罵道：“媽的，大意了，這女鬼好厲害，竟連我也差點中招。要不是向年這一撞，估計我就……糟了，張海原呢？”

藍玉feng吞了口唾沫，畏畏縮縮地指著左側牆壁說：“在隔壁呢！”

林玄兵趕緊推門而出，來到716室，張海原已經不見了。

“我靠！”林玄兵用力在牆上擂了一拳，“他媽的，功虧一簣，沒辦法了，各位，只能用猛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