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看了眼顧淵,所以他是特地帶她出來玩?
因爲今天是七夕?
楚惜情看著大街小巷洶涌的人羣,心裡複雜極了。
顧淵從馬上下來了,把她帶下來,這邊便把馬兒放在那裡,楚惜情正想說這樣會不會丟了馬,轉眼後面就有個眼熟的軍士把馬兒牽走後面跟著。
“……”楚惜情不說話了,默默跟著他往前面走去。
街道上幾乎摩肩接踵,顧淵不動聲色地把周圍的人羣推開免得有人撞著她。
男人粗糙溫熱的手就這麼牽住她溫軟溼膩的小手,在洶涌的人潮中把她護在身邊。
剛好是一個小販在叫賣,引起許多人的注意。
“都來看,都來試,誰穿針引線最快就有獎。”
楚惜情朝那看去,只見是個賣針線的小販,花錢買了針線就可以參加這個活動。
這活動就是七夕時女子們玩耍的遊戲——乞巧。
用線穿過特製的七個針孔的針,誰的速度最快就是心靈手巧,會得到織女娘孃的祝福。
在昏暗的燈光下要快速穿過七個針孔可是需要些難度的,當真是要心靈手巧。
這小販倒也頗有幾分聰明,女子們許多都喜歡此事,紛紛買了針線,躍躍欲試。
楚惜情擡頭看了眼獎品,見掛著的各種各樣,都是憨態可掬的布偶,有娃娃,,小動物,織女織女娘娘。
“這些布偶都是我自家做的,若是贏了前三都有獎勵。”
楚惜情瞧著有趣,便停下了腳步。
“想玩?”
“不是,我就是看那些布偶有趣?!?
顧淵看她停下腳步,眼睛亮晶晶的,眸光微動,牽著她進去。
周圍的多是女子,突然冒出來一個高大冷酷的男人來,周遭女子羞澀不已,紛紛避開。
“這位小姐也來玩一下吧!看小姐就是心靈手巧的。”那小販嘴巴很甜,楚惜情還沒如何,旁邊男人嘴角已經微微勾起。
那小販察言觀色,笑著道:“只要買下十個銅板的針線就能玩一下。這位爺,馬上就開始了,這位小娘子不玩嗎?”
“那就試試吧!”楚惜情其實只是想要個布偶,往年她也不是沒玩過,便買了針線,那小販分給她一根七孔針。
“好,這就開始了?!?
不提楚惜情,旁邊其他參加的女子也不少,一開始就吸引了許多人氣,遲來的只能一邊看著,因爲七孔針是不夠用了。
楚惜情拿著針線往針孔裡穿去,只是光線昏暗,周遭人擠人,很難穿過去。
剛穿過一個孔,旁邊的女孩不小心碰了她一下,那七孔針頓時就從她手中掉了下去。
“哎呀,針不見了?!背榈皖^找了找,奈何黑燈瞎火的,這兒又是擁擠,到底沒找到。
“店家,還有針嗎?”
小販搖了搖頭,抱歉地說:“真是沒有了,您看看這周圍來的人,我拿來的七孔針都用完了?!?
楚惜情有些失望,這會子到底是找不到針了,而且那針孔也很小,她覺得以自己的速度,大抵還是贏不了的,既然如此,那還是走吧。
“那就算了,我們走吧。”說著便要帶著顧淵離開。
“等等?!鳖櫆Y蹙眉看去,四周的女子都在拿著跟細巧的七孔針在穿針引線,這針上的針眼極小,想穿過線,本就極其不易。
反正顧淵是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玩的,他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打量了下這賣針線小販的攤子,最後在小販身邊取了個鐵架子來。
楚惜情驚訝地看著他:“做什麼?”
顧淵拿起那三角的鐵架,手一翻翻出一把鋒利的匕首來,那匕首竟是削鐵如泥,隨便一下便把這鐵架子砍斷開來,弄出一根鐵條來。
“這位客官,你這是幹嘛?”小販驚奇地看著他,周遭的人也訝異地看去。
顧淵自顧自地拿著匕首往那鐵條上快速地戳了幾下,動作迅猛有力,隨著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他吹了吹粉末,那鐵條上面瞬間多出了七個孔!“給?!鳖櫆Y面無表情地把這鐵條遞給了她。
楚惜情驚愕地看著他手中的東西:“這是——”
“針,你不是要穿線麼?”
楚惜情瞪圓了眼睛,她看著手中超大號的“針”,一時間驚愕莫名。
這玩意是針,不對吧?
看那黝黑的鐵條上面穿的均勻整齊的孔,穿線過去?
開玩笑,穿繩子還差不多,而且還是麻繩的那種。
“客官,這可不行啊,這不是——”
顧淵一個冷眼飛過去:“這不是七個孔的針嗎?你有意見?”
敢說不是,顧侯爺一擡手就讓你好看。
小販被他那冷若寒蟬的眼神嚇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冷汗直冒。
開什麼玩笑,這是從哪冒出來的煞星啊。
自己給自己掌嘴,他就是說那是笛子呢,鐵定能吹響!
要緊的,千萬不能惹這號人物。
“當然,當然可以?!?
小販忙賠笑:“這位小姐的針掉了,我們這不禁的,只要你有針贏了就好?!?
旁邊其他人都驚呆了,紛紛拿異樣的眼光朝顧淵和楚惜情看去。
楚惜情臉頰爆紅,握著那根燒火棍兒恨不得乾脆逃走算了。
“算了,我不玩了顧淵?!?
開玩笑,她得臉皮多厚拿著這麼個大號的針去穿線呀?
顧淵不悅地問:“你不是說要布偶麼?”
“顧淵!”她有些急了,低聲拉著他道:“走吧,人家都看著呢,真不合適啊。”
“哪裡不合適?你們有意見?”
眼神一掃,旁邊看呆了的女人們一個個也都忙低下頭來。
誰敢再反對,我的天爺,這從哪冒出來個閻王,今晚回去一定做噩夢,還是刀山火海在地府裡滾油鍋的那種。
顧淵那戰場上屍山血海堆積而成的上位者的強勢霸道與煞氣冷凝,直接讓周遭歡快的女人們幾乎化成了冰雕。
“沒有意見,沒有意見,就是啊,多好的針啊,這位爺真是好功夫啊?!?
“對啊,我說小娘子,你快點穿線啊,再不快點,咱們可要贏了。”
旁邊七嘴八舌的幾十只烏鴉,吵得楚惜情頭疼腦脹,看著身邊面無表情的男人,她無奈又好笑又無語地轉過身去。
實在沒臉見人了!
楚惜情臉頰燒紅,低著頭快速地拿著線三兩下穿過了那手指粗細的針孔。
“好啊,姑娘好手巧,你是第一個完成的!”
小販沒口子的誇獎,旁邊的女人們也紛紛讚揚她的心靈手巧。
“嗯,你們繼續吧?!鳖櫤顮斈樕昧似饋怼?
楚惜情的腦袋隨著他們的誇獎越來越低,低到胸口去了,轉過頭去,不認識這個男人,顧淵是誰?
她楚惜情不認識。
旁邊的男人好整以暇地聽著,不時眼中露出愉悅的神色,只是眼神太深沉,誰也看不出來,伸出手,“獎品?!?
“這有好幾個布偶呢,小娘子想要哪個?”
楚惜情隨手指了一個,小販忙把那福娃娃的布偶塞給她。
楚惜情轉身就走,再待下去,她的臉都要能煮熟雞蛋了。
顧淵三兩步追了上去,拉住了她。
“走那麼快做什麼?”
顧淵伸出手拉住她,楚惜情把手中的福娃娃塞到他懷裡,美目帶怒:“你說幹什麼?”
再待下去,她都沒臉見人了。
偏偏這廝是個臉皮厚的,人家是好整以暇,根本沒感覺到半點羞窘。
顧淵看著懷中的布偶,好好的又生氣做什麼?
“拿著?!鳖櫆Y上前把手中的布偶交到她手中:“這不是你想要的東西嗎?”
楚惜情沒好氣地瞪他:“下次別再這麼做了,我都沒臉見人了。”
顧淵伸出手,在她臉上摸了摸:“臉在呢?!?
楚惜情頓時氣結,見他眼底泛出一絲笑意,氣惱地甩開他氣沖沖地朝前走了。
這廝就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他今天是故意要氣她的對吧?
楚惜情一臉怒氣的樣子,顧淵卻是好整以暇,甚至,他覺得現在這樣的楚惜情很不錯。
他不愛她在面前小心謹慎的樣子,這樣生機勃勃,沒有芥蒂,隨意跟他撒嬌發怒的她,纔是他的那個楚惜情。
楚惜情不知顧淵的深沉心思,發泄似的買起了東西。
哼,不是要她陪他一晚上嗎,那他就負責給她當搬運工吧!
兩個人開始在這條街上逛起來。
於是,很快人潮洶涌的街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幕。
一個清麗嬌俏的少女不時停在攤位前挑挑揀揀,然後把手中買下的東西塞給後面巍巍高山似的冷麪男人。
男人高大的身形爲少女阻擋著洶涌的人潮,手上已經拿滿了她買的小玩意兒。
這樣一對兒俊男美女,奇異的景象吸引了周遭人的注意。
人們紛紛含笑看著這麼一對兒。
七夕之夜,牛郎織女星鵲橋相會,正是情人相會的好時節。
等到一條街逛完,楚惜情已經買了一堆東西。
吃的喝的,小燈籠,荷包錦囊,首飾珠串,於是,顧侯爺這位朝廷重臣此刻面無表情地抱著一堆兒玩意,彷彿移動寶庫隨著她左右。
楚惜情回頭看到他懷裡的東西,忍俊不禁,眉梢挑起,脣畔帶了抹壞笑。
“侯爺累了吧?不好意思,我一時沒注意,買多了?!?
顧淵那雙漆黑的眼瞳就那麼凝視著她,彷彿宇宙蒼穹包容著行星的溫柔,眼瞳深處閃過一抹笑意,他斂眸,一個招手,便有人從後面過來,把東西接了過去。
楚惜情撇撇嘴,早就知道顧侯爺手下多,這不神出鬼沒的,隨時都能冒出一個來,他那雙手簡直像是哆啦a夢,一揮手說不定變出什麼來。
這不,下一刻,楚惜情就看到有人牽著馬過來了。
這黑色大馬親暱地蹭了蹭顧淵,人性化的大眼彷彿極具靈性,還朝楚惜情嘶聲叫了起來。
“上馬?!?
“啊,還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惜情有些猶豫,他今晚很奇怪,帶著她逛街不說,這一切的舉動都讓楚惜情有些不安。
顧淵的神情冷了:“還怕我?”
楚惜情咬牙,挑眉道:“誰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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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顧淵一手將她帶上馬。
楚惜情有些僵硬,身體板直了,她閉上眼睛,可是感覺越發敏銳起來。
耳畔只有風聲和得得的馬蹄聲,在夜色中空寂地響起。
黑暗彷彿漫長得沒有盡頭,男人的懷抱溫暖而安心。
她一瞬間有些貪戀這種溫暖,在他懷中幾乎要沉醉了。
星子在天邊滑過,顧淵駕著馬帶著她,不知去向何方。
她沒有問,或者她也不想問,去打破這一刻難得的寧靜。
顧淵心中本來一直存在的怒氣慢慢地平靜下來,什麼都不重要了,此刻,她在懷中,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兒終於停了下來。
楚惜情睜開眼睛,看著男人打起燈籠,她驚訝地發現這裡居然是龍山腳下。
“怎麼來這裡,很晚了——”
“夜遊龍山,更有番趣味?!鳖櫆Y沒再多說,牽著她的手沿著臺階朝山上走去。
楚惜情訝異地看著他,什麼時候,他有這樣的閒情雅志了。
這樣的夜晚,龍山上其實也並不是沒人的,還有些風雅的士子在七夕晚上呼朋喚友遊山玩耍。
一路上,他們也看到了幾波人,談笑風生,好不瀟灑。
沿著臺階一直往上去,靜謐的夜色中人的心隨著一級級的臺階而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楚惜情也不再說話,這樣的夜,這樣的龍山,又帶著幾許靜謐神秘,讓人的心一瞬間平靜下來。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停在了半山腰一座院子裡。
早有人在裡面等著了,見顧淵來了掌起燈,裡面院子裡葡萄架下已經準備好了酒菜。
這竹林竹門,草亭茅屋,都透著幾分閒雅之趣。
顧淵領著她進來,在葡萄架下坐下,看了她一眼:“坐吧?!?
楚惜情沒有動:“你帶我來這裡是——”
顧淵淡淡道:“既讓你陪我一夜,去哪便是我說了算?!?
楚惜情蹙眉,在旁邊坐下了。
顧淵倒了杯酒,遞給她一杯。
楚惜情怔了怔,“是酒?我不怎麼會喝——”
她想說不能喝酒,可是看著男人的眼神,終於無奈地低頭喝了。
酒並不算烈,十分綿柔,只是進入口中讓不會飲酒的楚惜情瞬間臉頰漲紅了。
“陪我喝酒。”
顧淵發話,楚惜情只得聽了,她既然答應了今晚陪他,他說要陪酒,那她也乾脆捨命陪君子了。
一連三杯下肚,楚惜情粉嫩的臉頰已經染上了因爲酒精而起的酡紅。
她有了幾分醉意,揮揮手扇風:“好辣——”
她看向他:“你說要救楚原的事,是真的吧?”
“楚惜情!”
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難道到現在你還要問這些可笑的話?”
“楚惜情,你可曾信任我?在你心中,我是什麼人?”
顧淵認真地問。
楚惜情低頭,想起他屢次說話不算話,咬牙:“食言而肥的人。”
“既然你對我不滿,那就開誠佈公地說清楚!”
楚惜情咬牙,“你自己心裡清楚!”
“你不說,我如何清楚明白。楚惜情,我不是神仙,更不能無所不知。如果你覺得我對你做的事不對,那麼我們就直說?!?
楚惜情深吸口氣,她嗤笑了起來,轉過頭去:“還說這些幹嘛?”
她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酒精似乎壯了她的膽,更讓她把平日不會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你當初爲何離開那麼久一點消息沒有?說洛冰是皇帝派下來幫你的人,可我不明白,到底什麼事要皇帝這麼遮遮掩掩,而你對我隱瞞遮掩,明明在城裡,卻是對我視而不見,騙我說你在忙。我討厭被人騙,顧淵,我更討厭被人揹叛。是你說不會有別的女人的,你答應我可當時卻食言而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