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搓揉著手絹,展露眉頭笑道:“你就是這個性子,我自是不會在意你說的這些話,可是如今已是住到了那宮門之中,說話可千萬不能這樣口無遮攔知道嗎?”
我鬆了口氣,笑道:“這點子姐姐就放心吧,我在那宮中自會處理的。”
三月裡天氣陰晴不定,剛剛還是多雲的天氣,這會子竟然下起了綿綿的細雨,淅淅瀝瀝的聲音聽起來酥酥麻麻的,分外疏懶。
“又下雨了,真是無邊絲雨細如愁!”我光顧著享受難得的寧靜,卻不想梅香愁雲滿布的嘆了一聲,她從不有過這麼憂愁的模樣,今日是怎麼了?
我拉起梅香的手,低聲問道:“姐姐爲何如此感傷?是不是因爲二王爺?”
梅香拿起月白手絹抿了抿嘴,點了點頭,我柔聲道:“那日我們都看出二王爺待姐姐之心不薄,姐姐不要胡思亂想了,再者緣分二字也不可不信,姐姐不如想開了了事。”
梅香鄭重的道:“我自是相信緣分,也不是懷疑他心變,只是,只是我馬上就參加今秋的選秀大典,如此一來,萬一……”
梅香沒有再說下去,我聽了亦是一驚,選秀?皇帝如此年邁了?還要進行選秀嗎?而梅香氣質溫婉如玉,穩重大方,這樣的女子任哪個男子看了不會動心?
如此想來,那蘭若也會參加選秀了?難怪她會那麼有恃無恐的看著我,原來竟是這個原因!
“姐姐確定嗎?姐姐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我不可相信的詢問著梅香,梅香擡眉道:“昨日爹親口告訴我和蘭兒的,想必是不會錯的,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住在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已經是極限,更何況還是服侍……”
窗外細雨淋漓,陡然間多了些惆悵,我細想了想,如今玄沐已經遠離京城,而帝王的爭奪彷彿恰恰開始,四王爺年輕卻沒有爭奪的實力,他至今保持著中立,所以誰能先拉攏到他至關重要,而如今能和玄鴻相抗的也只有二王爺玄樺了,可是這個節骨眼上,皇帝怎麼會突然想要選妃了呢?
“好端端的怎麼會想要選妃?是不是有什麼變故?”我凝眉低聲道。
梅香凝神望著窗外,像一朵靜立雨中的丁香,“聽說是良妃娘娘向皇上提起的,說是如今國泰民安,加之後宮中的娘娘並不多,所以才向皇上建議的。”
良妃?這麼說,那慕容婉也是在其中了?慕容氏本就親近玄樺而如今卻又搞出這樣的動作,莫不是要裡外聯合?
如果真是這樣,那梅香就沒有半分危險了,玄樺一定會想辦法把她排除在外的,細想之下,最危險卻是蘭若,只怕她的“一腔報復”說不定會淹沒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
“姐姐不必擔心,我敢保證姐姐不會侍君。”我柔聲安撫道:“二王爺若是得知了這個消息,必是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讓姐姐參加選秀的。”
“當真?”梅香蹙眉問道。
我呵呵呵的笑了起來,“以姐姐的聰慧不會想不到這點,姐姐就是多慮了而已,不用擔心的。”
梅香蹙然長嘆,眉梢間微微鎮定卻又迅速的低了下去,我明白那種焦心的情緒,所以很是勸慰了一番。
三月喜怒無常,擡眼望著天空,雨已經停了下來,剛剛安撫過梅香,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中也充滿了對未來的擔憂,無法排解這種
情緒,便帶著鶯兒和小蕊去那園中散步。
春雨微停,稀薄的空氣沾在身上,驀地生出涼意,我順著溼漉漉的小道漫無目的的走著,鶯兒和小蕊忙拿了件軟羽披風給我圍上,“小姐也真是的,這天剛下過雨就又出來了。”
我微微一笑,“我心裡有些煩惱,想一個人靜靜,你們先回去把屋子收拾乾淨,再燒一壺開水,我待會回去好好的洗個澡。”
鶯兒笑道:“這些事物只要一個人做就可以了,奴婢回去準備,小蕊在這裡陪著小姐可好?”
我道:“不用,你們都回去吧。”小丫頭強不過我,只好雙雙回去了。
我低頭整理著思緒,若是慕容婉也藉此進宮,那這後宮之中的勢力也就只有司徒氏和慕容氏相抗衡了,如此一來,玄鴻表面上依附皇后就不得不再次娶司徒氏的女兒爲側妃,只有這樣才能更加的鞏固關係。
正在想著,突然耳畔傳來低低的聲音,“皇上此舉爲何?殿下可能猜出幾分?”正是雲海低沉相問。
“父皇的心思任我猜了二十五年也沒有猜透,我實在不知父皇是何意思。”玄鴻有些無奈,語氣中是滿滿的嘆息。
皇帝的意思果然是讓人無法捉摸,伴君如伴虎當真是一句經驗之談。
“翎兒還好吧!”雲海低問。
“很好,有我在你放心便是。”玄鴻語氣堅定卻也流露出不滿,好像是在質疑雲海不該懷疑他對我的照顧與關愛。
我嘴角抿笑,暗自嘆了一聲,便悄悄地離開,想了這麼久也沒理出頭緒,那乾脆就不要想了,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自會有辦法應付。
走了這麼久,身上也開始燥熱起來,是應該回去好好地洗個澡,睡上個午覺了。
“姐姐走得這麼歡快,連我都看不見了嗎?”
我一滯,頓住腳步,轉身望去,只見蘭若穿著碧綠色撒花裹身長裙,梳著高高的蛇靈髻,眉眼處略施粉黛,便勾勒出了傾城之貌。
“好久不見。”我微笑著嘆了一聲,亦是對她的諷刺,自那她被禁足起,真的是好久都沒見到了呢。
“真是一語雙關,姐姐還是如此凌厲呢。”蘭若微微向我走來,眼神中流露出得意乖張的笑意,“只不過人的命運很難料定,姐姐坐的如此之高,說不定哪天會失了足,掉下來可就不好了。”
難不成她當真爲了榮耀與莫名的意氣要去進宮服侍那老邁的皇帝?蘭若的美不同於梅香,梅香是清淡的而蘭若卻是濃重而嬌豔的,豔麗的裝扮,加上嫵媚的眼神很容易讓男人迷戀,保不準那老邁的皇帝就看上了她
細雨微停,階旁的薰衣草清脆欲滴,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凜冽的清香,蘭若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好似得意的孔雀般張揚!
“姐姐怎麼不說話?難不成真的考慮到了未來?”蘭若一步步向我走來,眼角的凝笑宛如毒蠍般開了花,“聽說金國公主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姐姐就會有一個對手了呢!”
我斂住呼吸,淡淡的的笑道:“對手不對手的我不在乎,我只知道人心都是肉做的,若是你敬人一尺,別人必不會逾越你一丈!”
蘭若輕輕冷哼了聲,“如今這世上暗藏刀鋒的事情可是很多,姐姐這麼說當真是矯情了些,我
可是聽說那位金國公主對太子殿下可是情深意重的緊呢!”
情深意重?我冷冷的道:“太子殿下爲人正真,當然會有很多的愛慕之人,這些我自會處理。”說完我便擡腿欲走,只聽蘭若盈盈笑道:“姐姐當然會處理了,連三王爺都抵擋不住姐姐的魅惑,太子殿下又算得了什麼!”
我當真氣急,她竟然說出如此露骨的話,更爲重要的是玄鴻就在不遠之處,若是被他聽到了,雖說不會對我說些什麼,但是心頭終究會有所不快。
我回首,擡眉正色道:“本宮問心無愧,倒是蘭兒你的深情卻不得回報,本宮也是爲你可惜啊!”
蘭若微微一怔,又迅速的恢復如常,待要開口說些什麼,我冷冷的轉首,“出來這麼久,本宮也有些乏了,先回去了。”
蘭若仍是本性不改處處與我作對,若是她被選入宮中又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端,細想想,爹必是能看清其中的厲害,希望梅香與蘭若都不要入選才好!
回到房中,鶯兒和小蕊早已收拾好一切,我剛踏進屋中,鶯兒便捧來玫瑰花浸泡的溫水爲我擦拭,我拿起厚厚的軟巾敷在臉上,只覺舒服了許多,關上房門,小蕊自去外面守候,鶯兒爲我脫下衣衫,我走入浴桶中,整個人浸入進去,只冒出個頭來。
“小姐出去好一陣子了,外面那麼溼,小姐可得好好洗洗,可不要傷風了纔好。”鶯兒一邊撥弄著水花一邊笑道。
我清了清臉蛋,低聲笑道:“哪裡就傷風了,你也太小心了。”
鶯兒正色道:“小姐現在可是太子妃,比不得以前了,奴婢當然得十分小心了。”
我笑了笑,並沒有說話,鶯兒梳理著我的秀髮,兀自感嘆著,“小姐的頭髮可真好,一點也看不出來被燒過的模樣呢!”
燒過?怎麼回事?我扭頭問道:“什麼燒過?這間房子難不成失火過?”
鶯兒見我一問,反倒侷促了起來,低下眉頭笑道:“哪有什麼失火不失火的,奴婢隨口說說小姐就認真了。”
鶯兒愈是掩飾,我愈是知道此中定是有什麼隱情,於是便轉過身子,正色道:“你我雖是主僕卻情同姐妹,還有什麼你不能對我說的?”
鶯兒眼見瞞不過去,便放下手中的花瓣,嘆道:“其實也沒有必要瞞著小姐,只是那件事情過去那麼久了,現在說起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小姐既是想要知道,那我便告訴小姐。”
我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鶯兒道:“那是小姐十三歲的時候,因爲不知要找什麼東西而去了柴房,當時也沒有人留意,沒想到就失了火,後來是將軍和墨染他們死闖進去,才把小姐抱了回來,當時小姐全身都被燒灼了,幸而沒有傷害到臉,可小姐醒了之後就再也不記得當時的事情了,老爺和夫人擔心小姐會胡思亂想,所以吩咐奴婢們不能在小姐面前提起此事。”
找什麼東西?失火?“只不過是不小心引起的失火而已,你怎麼會這麼吐吐吞吞?”我眼角微瞥,漫不經心。
鶯兒撥弄著水珠,發出嘀嘀的聲音,低眉道:“因爲那日正是葉朔少爺的忌日。”
我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葉朔?是與玄沐長得三分相像的人?那當時竹軒翎不可能無緣無故去那裡了,可恨的是,我不是真正的她,不知道其中的緣由。
(本章完)